第17章 离了个大谱！徐笑伊的不眠夜。

从琉璃山回来的第二天徐笑伊就开始备受偏头痛的困扰，到第三天甚至还伴随着突发的恶心呕吐，她被折磨得食欲全无，只得卧床养息。

        林佳期和秦美瑜都以为是山上和城里的温差害徐笑伊受了风寒。只有徐笑伊自己清楚这病的形成根本不在于这一天两天——她近段时间的感觉就像在玩俄罗斯方块，每个方块都代表一起应激事件，起初她还能勉强应付，谁知越往后方块的掉落速度越快、种类也越繁杂，攻击性约等于“万箭齐发”，实在令徐笑伊应接不暇。

        她认为自己本来还能再撑一阵子的，都怪齐田那句“应该大声哭出来”，不光让她的眼泪放松了懈怠，还鼓动她近来劳苦功高的身体机能也跟着罢工不干。徐笑伊顿感自己锐气全无。幸好林佳期和秦美瑜常在旁陪伴，使她身心上的双重不适稍有缓解。

        关于徐笑伊失约的原因与歉意，秦美瑜已经帮忙向鲁智琛转达。

        “若不是因为笑笑是躺在青旅的女生宿舍，估计我们鲁总早赶来探访了。”秦美瑜说。

        “我一万个不同意！”林佳期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笑笑有齐田了，鲁大哥得归我！”

        “胡说什么呐！”徐笑伊胳膊一蹭，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她忽然想起这两天做的那些个千奇百怪的梦，确有好些是与齐田有关的。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场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傍晚，齐田让徐笑伊躲进他风衣，两人小跑前往附近的米线店。这个梦徐笑伊从前已经做过不下十次，但那时与她一同在雨中奔跑的是她喜爱的国际巨星吴凡凡，而自吴凡凡出事入狱后她的大脑好像也自动尘封了跟他有关的全部素材，徐笑伊再没做过这个梦。时隔一年，它竟然又换汤不换药地冒了出来。

        自那晚分别后，齐田再未主动联络，更不消说来青旅找徐笑伊玩了。

        “他大概已经忘记我这个人了吧。也幸好。”徐笑伊心想。

        “你觉得他怎么样？”秦美瑜的问话将徐笑伊的神儿拉了回来。

        “齐田吗？嗯…他很有亲和力。”徐笑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全是，“但又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确实有点难以接近，不过也许是因为不够熟吧。我印象中他就是皮囊好，懂礼貌，为人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此外实在找不到任何记忆点。每次出来玩，给他安排的陪酒小姐他都能找到理由拒绝。就像那天晚上，你俩也看到了。”

        “他那天是因为手上有事吧？”徐笑伊说。

        “但以我的经验，就算是闲着，他也会拒绝这类安排。”秦美瑜压低了声贝，“其实我和同事私下讨论过，他大有可能是gay。”

        “那怪不得。”林佳期瞅了瞅侧躺着与她们闲聊的徐笑伊，忽然感觉她生病后锐利感下降了不少，并因此多出了几分温婉，嗯，有点港风美人儿的意思了。

        “所以确实不是齐田眼光不行，要怪只怪性取向不匹配。”正说着，秦美瑜突然大叫起来，“天呐！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一直暗恋着鲁总？啊~~~”

        “咱俩想到一起去了！”林佳期激动地摇晃起秦美瑜的肩膀，“你回想下，那天晚上他见鲁大哥没来那副沮丧样子！哎，你说我的对手怎么都这么强大…前有笑笑，后有齐田。”

        “他怎么可能喜欢鲁大哥！”徐笑伊哭笑不得，“其实那天他是想找鲁大哥帮忙出主意，据说是公司出了点问题。”

        “这个我知道，他最近确实很困难。”秦美瑜操起手，长叹一口气，“其实前两年他们公司做得特别好，连鲁总都夸齐田有本事，但他终究还是太冒进了，眼看大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不但不回缩，还美其名曰‘迎难而上’，我知道这样确实能感动自己，但到头来吃亏的也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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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雷雨交加，林佳期出门与孩子爸爸共进晚餐，后面又发来短信说要在市中心的酒店过夜，而秦美瑜也忙于应酬脱不了身，晚饭前打了几通电话来叮嘱徐笑伊按时吃药。

        十一点了，徐笑伊躺在青年旅舍四人间的上铺，期盼着此时能等来一枚新室友的入住。毫不夸张地说，她在睡眠方面有着某种心理疾病，这是她从小便摆脱不掉的症结——她对夜晚感到恐惧，尤其是需要独自度过的夜晚。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拼命回想网红睡眠导师列举的办法：首先确保身上每一个关节都完全放松，再想像只身平躺在轻舟上，只全然沉浸于当下的安宁，不聊来路也不问归途。好一个不聊来路也不问归途，渐渐地，徐笑伊感觉自己融入了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祥和画面里，但不出两分钟，画质开始嘈杂，随后画中风景逐渐扭曲，再然后，场景一转，那两只曾经困扰她的小东西又出现了。

        徐笑伊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大脑还能重新演绎二十几年前的画面，这是否应该怪罪于她生病期间大脑审查机制的松懈？徐笑伊清楚记得，刚才她看见的kitty猫和哆啦a梦都比小时候看到的更加真实立体，她甚至在不经意间还触碰到了kitty身上的绒毛，它们是细碎而粘黏的。就在刚才，这两只猫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十分严肃地询问她要不要随它们返回卡通星球。她记得自己的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她不情愿，抑或是不敢离开熟悉的环境——就如同她现在的处境一样，她好似已经从困境中挣脱，但却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假装或真的忘记了要向前走。

        徐笑伊起身打开房间灯，她决定中断而不是执着于对这一宿睡眠的追求。

        她剥开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徐笑伊正在尝试找到一个与自己友好相处的入口，或者说是一座桥梁，一个载体，总之就是一个能渡她过去向自我靠拢的东西。此刻她就在认真验证手上的橘子能否成为这样一个载体。

        这晚，随着闪电和雷鸣的交替，徐笑伊的思绪也此起彼伏。她想起前两天，远在北海道的夕夕在电话中号啕大哭，说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赶回来逛绿田超市，可超市却等不及似地在上周末彻底结束了营业。徐笑伊耐心地安抚夕夕，但与此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伤感，因为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原本承诺了不离不弃的三口之家也将就此宣告关系终结。她意识到“如何将对夕夕的伤害降到最小”应当成为她近段时间的研究课题。

        尔后天真活泼的夕夕又令徐笑伊想起与她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云朵。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变开朗一些？今天她的神秘盒子又藏在哪里呢？

        正想着，身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外地号码。

        “您好，哪位？”徐笑伊本能地接起电话。

        “阿姨，是我！”

        徐笑伊怔住了，她听出电话那头正是小云朵的声音。

        不等徐笑伊开口，小云朵爸爸接过了手机，“上次发地址给你的时候我存了号码。今天我来孩子外婆家陪她，她一直睡不着，非要打电话给你。”

        “哦，你好，小云朵爸爸。小云朵还好吗？”徐笑伊仍为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感到不可思议。

        “还好…”小云朵爸爸停了三秒，像是在鼓起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她今天打电话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她要去你的城市生活了。”

        “来我的城市？”

        “对。你老公和董小洁已经为她办好了转学手续，为了之后在w市读小学，准备让她提前一年去适应下。”小云朵爸爸说。

        “哦…规划得这么长远呢。学籍也办好了吗？”徐笑伊淡淡地问了一句，其实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嗯，你老公的朋友帮忙办好了。”

        “我老公的朋友？哪个朋友？他知道这孩子的情况吗？”徐笑伊接着问。

        “肯定知道啊。应该是关系非常近的哥们嘛，据说两人合伙开了酒吧。对了，之后董小洁也会去店里守着，我帮你打听下酒吧地址，到时候你可以去会会那女的。”

        “我已经见过她了。前些天她来了我家里。”

        “呵~”小云朵爸爸嘲讽似地笑了两声，“又来这套。”

        “什么意思？”

        “你等一下，我把小云朵弄去她外婆屋里。”一两分钟后，男人才拿起手机继续说：“其实我一直就是有家室的。五六年前我沉迷于赌博，老婆因此天天念叨我，让我对她和婚姻都厌倦透顶。后来偶然在酒吧认识了董小洁，我们产生了感情，也生了小孩。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抛妻弃子，一是我老婆对我真的没话说，我们当年也是真心相爱才走到了一起，感情基础是在的；二是那会儿正是我事业的巅峰时期，我呢，算是最早一批微商了，一年赚五六百万还是没问题，我当然不想在最重要的阶段走到离婚分财产那一步。那个时候董小洁表现得非常大度，她说自己啥也不图，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然后呢？”徐笑伊连忙追问。

        “我当年鉴别能力不行，自然是信她了的鬼话。你想，她那么温柔年轻一个女的，不图名不图利，还甘愿为我受委屈，不给她一个交代哪行啊！于是我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也为她花了越来越的钱，但这都没啥好说的，扪心自问我那时是一百个愿意。”小云朵爸爸冷笑一声，“跟你讲个离谱的，我那会儿甚至因为她在生活上找到了一种平衡，觉得自己好像成熟进步了，既能当一个好情人，又能当好老公好爸爸了。可渐渐地，她看不下去了呀，但凡我在家里稍微多待几天，她就会逼问我什么时候离婚。”

        “那你离婚了吗？”

        “这就说到刚刚那里啦！有天晚上她跑来我家里，把我俩的事跟我老婆说了个一干二净。后面借口说是喝醉了无意识才这么做，还他妈的跟我一个劲地道歉，说自己从没想过要破坏我的家庭。”

        “啊？！”徐笑伊倒吸一口凉气。

        “哎…然后我老婆那边彻底发飙了，叫我净身出户。我是歉也道了错也认了，还是于事无补，那能咋办？只有破罐子破摔呗。”小云朵爸爸说。

        “你真净身出户了？”

        “嗯，我离了婚，把所有东西都给了我老婆和小孩。现在回头看，这个决定太重要了。”小云朵爸爸压低了声音，“离婚后我就搬去跟董小洁一起住了，大概住了一年多吧，然后慢慢地，我发现她变了。”

        “脾气变暴躁了？”徐笑伊问。

        “对，她以前多温柔懂事啊，但当我真的抛家弃子全身心跟她在一起后，她突然也变得跟我老婆一样麻烦，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我离婚前，她知道我爱赌，但家里管得严，就算有小金库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她好几次跟别人借钱拿给我赌，让我那叫一个感动哇。哈哈哈，但等我俩彻底在一起后就再没遇见这种‘好事’了，她也开始管束我，不准我出去赌，还天天抱怨生活艰难。我去，生活艰难？他妈的早没料到会这样么？是老子放弃幸福生活跑来跟你过艰难日子的好吧？”

        “她后来就是为了还这笔钱才去做陪酒小姐的吧？”

        “对。后面实在受够了她，老子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她自己借的钱自己还去吧，呵呵！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谁叫她把我好好的家庭搅黄了。”说完，男人还“呸”了一声。

        徐笑伊没有作声，安静等男人说下去。

        “跟她分开半年后我和我老婆复婚了。但，哈哈哈哈，我之前做牛做马赚的那些银子都变成我老婆的婚前财产了。也无所谓啦，不就是从左腰包倒腾到右腰包的事嘛，反正以后都是孩子的。哦对了，我老婆今年怀了二胎，家里越来越热闹了。”

        “恭喜恭喜！你老婆也是够大度的啊，竟然还能再接受你。”徐笑伊悄声采访了下自己，这等屈辱她是断然咽不下口的。

        “是。我老婆心软，其实她主要还是心疼孩子，希望孩子有个完整的家。而且我也早改好了，不赌博也不在外边乱玩。折腾了一圈才发现，如果自己的问题没解决好，光换人是没用的，问题还是会以另外的形式出现。哎呀瞧我这长篇大论的，都快十二点了，你最近要处理的事情肯定很多，我就不打扰了。”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小云朵爸爸。”徐笑伊是发自肺腑地感谢。

        “没有没有，也是话赶到嘴边了。他们明天就要来接小云朵了，我还得去给孩子打包行李，先挂了啊。”

        结束和小云朵爸爸的通话后，徐笑伊更没有睡意了。她心想李晋阳怕是被下降头了吧，不知怎地心里除了硬生生的疼，还突然涌起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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