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杨家的往事

寒光一闪，杨东升捂着自己的手腕，脸色惨白，他一扭头，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只握着铜牌的手掌静静的躺在那里。

        “你，你不要乱来，我，我可是阴间正神，你敢对我动手，地府绝不会放过你！”

        对上言尘手中带着寒光的剑刃，杨东升吞了吞口水，身体一边不由自主的往后滑去，一边急促的说道。

        “哦，是吗？”言尘冷冷一笑，他提起剑，仿佛下一刻就要来验证杨东升这话的真假。

        正是这时，距离供桌不远处的地面上突然升起一道黑色漩涡，只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真人且慢！”

        言尘转过身，只看见从漩涡中的浓雾之中走出五个身着不同种官服的阴差，为首的那位面白带须，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

        言尘随即收起长剑，拱手说道：“原来是阴律司崔判驾临，言尘见过大人。”

        判官微微颔首，拱手还礼，随即看向地面上的杨东升。

        杨东升眼睛一亮，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判官身边，扑通一声跪下，喊道：“大人，大人救我！”

        判官还没开口，便听见言尘说道：“既然崔判来了，正好，这事情地府少不得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应该的。”判官无奈一笑，转而看向杨东升，厉声说道：“还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杨东升浑身一抖，他眼珠子一转，有崔判在，他突然胆大了不少，总不可能崔判不帮着他，而帮着这些外人吧。

        他咬了咬牙，说道：“大人听我解释！”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全推到祖坟一事上，当即痛哭流涕的说道：“大人可能不知道，我方向上司告了假，准备回阳间祭拜祖宗，顺便看望后人的时候，却发现我家祖坟竟被我家的家奴给霸占了，我管家祖上几百位祖先的坟寝竟都被挖了出来。”

        他一脸愤慨的指着瑟缩在一旁的杨志兴说道：“大人，我杨家虽然只是一方小小乡绅，但是几百年来，多少族人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凭什么到头来断子绝孙不说，竟然被一家奴欺辱至此啊大人！”

        等到他嚎够了，这才呐呐说道：“我这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心窍，一时糊涂，只想着报复回去，所以才恶胆横生，连带着对杨志兴带来的人也下了狠手！”

        判官当即皱起眉头，他下意识的看向言尘。

        言尘将手中的长剑插回剑鞘，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还真以为你杨家烈士多你就可以将其作为尚方宝剑护身符了吗？”

        “古往今来为国捐躯的大有人，在我华国十几亿人，哪怕是个普通人，这辈子既然能做人，起码上辈子最低也是善人出身。”

        “我敬你死的忠烈，但你充其量不过是大海中普通的一滴水罢了。对比你那些同一时期能被挑为临时阴差的同僚，你也并不一定就比他们高贵，那你是怎么坐上这阴差的位置的？”

        杨东升手一抖，不敢说话。

        “我猜猜，”言尘冷冷一笑，“想来是没少给上头送礼吧！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早就没了后代，你以为用来打点上差的那些钱是哪儿来的？”

        言尘指了指杨志兴：“你得多谢他们，这几十年来每年都没有短过你的纸钱供奉。”

        “咳咳——”崔判捂着嘴轻咳几声，示意言尘像是打点上司这样的大实话，就不必要说出来了。

        然后就听见言尘继续说道：“更何况，你一口一个家奴，张嘴不离断子绝孙，祖坟被挖，你说这样的话，有问过你家被挖坟的祖宗，他们作何感想吗？”

        “什么？”

        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杨志兴，他怔怔的看着言尘，有点摸不着头脑。

        言尘却转身冲着判官拱手说道：“还请大人相助。”

        判官点了点头，随即翻开生死簿，提起勾魂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头说道：“说来也巧，他的曾祖父和祖父恰好轮回一世归来，正在查察司候审。”

        他指了指杨东升，而后冲着身后的两名曹吏说道：“去，将这两人提上来。”

        “是。”

        说着，两名曹吏转身入了漩涡之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擒着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子模样的鬼魂回来。

        这两人大概是急急忙忙被抓了上来，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站定了身体，又给判官行了礼，回过头来，正对上匍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杨东升。

        矮个子男人像是一愣，只觉得这人略有些面熟，想了好久才记起来这是他上上上辈子的长孙，当即恍然大悟的喊道：“东升？”

        杨东升哭丧着一张脸，喊道：“太爷！”

        一旁的高个子男人这才意识到这是他的曾孙子，他看看言尘，又看向判官：“大人，这是？”

        判官指了指不远处一直探头看向这边的杨志兴一家，只说道：“那人你可认识？”

        两人往那边一看，一个面上一喜，一个脸上青红交加。

        然后便听见判官继续说道：“你且告诉杨东升，那人是谁？”

        高个子男人突然一怔，抖了抖嘴角，脸上五彩缤纷的好不生动，他看了一眼判官又低下头，小声说道：“大人，这，真要说？”

        判官冷着脸：“叫你说你便直说就是！”

        “是是是。”高个子男人苦着脸，叹了一口气，只说道：“那是杨志兴，按辈分来算，该是我的三世孙。”

        “什么？”杨东升顿时瞪大了眼。

        高个子男人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杨志兴的曾祖父原是我最宠爱的小妾生的儿子，我这人有点儿宠妾灭妻，所以对他的曾祖父格外偏宠一些。”

        说道这里，他看向一旁的矮个子男人，指着他的鼻子，几乎是破口大骂：“可是这个小畜生，趁着我病重，和他母亲一起篡改我的遗嘱，又在我死后，罗织罪名，勾结杨家一众族老说我那宝贝儿子是他母亲红杏出墙，和马夫所生。”

        “然后将我那小妾打断了双腿和儿子的妻妾子嗣一起赶出了杨家。”

        虽说这曾是自己的亲儿子，可这都轮回了几世了，那点儿关系早就淡了，所以他骂起来一点顾忌都没有。

        “他们身无分文，又没有自食其力的本事，不过一个月，就接连死在了城外的破庙里，只留下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

        “这小畜生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心里还不解气，便命人将那婴儿带回了杨家，扔给了杨家的一个粗使奴才做儿子，就这么入了杨家奴籍。”

        矮个子男人任凭高个子男人指着叱骂，脸上就算是再悲愤也不说话。

        原因无他，都说吃人嘴短拿人嘴软。

        虽然他这一脉绝了后，现在给杨家一众列祖列宗扫墓祭祀的是杨志兴一家。

        毕竟一个人死后，记忆可以往上追溯十世，连带着这十世所有的后嗣祭祀的物品，按照地府的规定都是归属于这人所有的。

        早些年他们的坟寝被杨志兴他爹挖了的时候，他正轮回归来，本想着给杨志兴一家一个教训，没成想反而先被杨家同样轮回归来的列祖列宗教训了一顿。

        他们只说，只要有利于杨家后人，无所谓那座风水宝地里躺的到底是谁的尸骸。

        尤其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杨志兴自认心虚，开始给杨家人修葺坟寝，上香祭祀之后，杨家的那些列祖列宗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口一个几世孙，清明又得了多少东西等等。

        反而是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孙，因为当年对杨志兴祖父做的那些事，成了被祖宗厌弃的对象。

        谁让他断子绝孙了呢！

        更何况杨志兴的确是大方，一年到头的供奉不断，比他其他几世的子孙加起来的祭品还要多，他根本就没有声讨的底气。

        “什，什么？”杨东升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他虽然在地府任职多年，但地府大了去了，他又是文职，每天也就是待在一间小屋里处理数量繁杂的文案，偶尔才出去办个公差，也是去人间。

        还真就没机会见到杨家的列祖列宗，否则，他也不至于找了这么个借口。

        而杨志兴更是神情恍惚，不知所措。

        言尘则是冷笑着说道：“果然是大家族出身，我都以为自己是在看狗血宅斗剧了。”

        他看向高个子男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他指了指杨东升：“你这好曾孙可是借着你家祖坟被挖的名头，要让杨志兴也断子绝孙呢？”

        “什么？”高个子男人霎时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杨东升：“还有这事？”

        杨东升眼珠子一转，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抹了抹眼角，弱声说道：“我，我这，不是不知道我杨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吗？”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杨志兴，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低声下气，满脸纠结的说道：“这事，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仗势欺人，更不该想要打伤你请来的帮手。”

        杨志兴一家没人说话，显然都不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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