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都是钱的问题

“程总，方便吗？能不能和您说一件我的私事？”在程念念装模作样的每周例行检查之后，罗曼来到她的办公室。

        程念念看着她，总觉得罗曼很虚弱的样子，最近这几天看上去尤其面无血色。

        程念念有点担心的说“怎么了？你这个气色怎么看上去像是连着来了十次大姨妈？我给你找个仙风道骨的老中医调理调理吧？没事哈包在我身上。”说着拿起手机就开始翻电话号码。

        罗曼连忙阻止，然后支支吾吾的小声说，“程总，其实我有件事想求您。我想和您预支下个季度的工资不知道行吗？”

        罗曼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在提到钱的事情上时，她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是屈辱的事情。

        程念念很诧异的看着罗曼，虽然她会定期的给罗曼涨工资，发提成，但都是她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的。

        罗曼跟了她这么久，从来没提过任何钱的事情。她知道相比罗曼这个职位的平均水平，她给的钱不少，难道是有同行想挖她？那可不行，程念念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缺钱吗？房租涨价了吗？还是想买什么东西了？”程念念语无伦次的说。其实她比罗曼要小几岁，只是仗着自己咋咋呼呼的气势，但一遇到复杂的事还是沉不住气。

        罗曼一直低着头，也没有回答。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调开的很凉，感觉空气都要冻住了。程念念走到罗曼坐着的沙发旁边挨着她坐下，战战兢兢的抓住罗曼的一只手。

        罗曼的手冰凉，不知道是因为十六度的空调，还是气血不畅。程念念自小身边只有一个见得很少的舅舅，父母在她九岁的时候出车祸双亡，她从小就不太清楚怎么和人亲近，怎么去关心别人，又怎么样被人关心。

        她自小虽然缺乏关爱但衣食无忧，在乎的事情很少，但她隐隐的觉得，和她相处许久的罗曼对于她很重要，罗曼的温柔，顺从，不骄不躁都让她想要靠近。

        突然有一滴水落在程念念拉着罗曼的手背上。程念念大惊。她从侧面看到罗曼的耳根子发红，幅度很小的在翕动。

        “别哭啊，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咱们一起想办法。预支工资没问题，不用说工资，你缺多少钱你和我说啊。有我呢这不是。”程念念豪气万丈的和罗曼讲。

        罗曼听了之后，更是控制不住的抽泣，侧过身搂住程念念的脖颈，靠在她肩膀上哭泣。

        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对不起。程念念迟疑的把双手圈住罗曼的身体，学着电视剧里安慰人的样子，轻轻上下摩挲着罗曼的后背，罗曼很瘦，后背都是骨头，但可以接触到的靠近脖子部分的皮肤仍然光洁无比。

        程念念抱着罗曼，感受到她的温度在缓缓上升，两个人的体温在互相传染，空调好像也不是特别凉了。程念念一只手仍然搂着罗曼，一只手扯过沙发旁边的纸巾盒，掏出两张面巾纸，帮罗曼轻轻擦着眼泪。

        罗曼平静下来之后，和程念念讲述了发生的事情。

        罗曼的家乡是某中南省份的三线城市，父母都是国营老厂的工人，工厂改制之后就早早下了岗在家。

        二老依靠退休金收入，罗曼也每个月会把收入的大半部分寄回去，两个老人原本生活的不错，没有什么开销，买买菜溜溜鸟，和街坊聊聊天，日子很平静。罗曼的父亲罗晋喜欢下象棋，以前喜欢到巷口街边的去和人对弈，后来城市文明改造，把老巷子的路重建拓宽，压缩了人行道的宽度，并且安排了许多带着红袖章的执勤人员清理和驱赶摊贩，包括路边的各种棋局牌局，罗晋就没了消遣。

        某天罗晋的老同事教会了他用电脑参加联网象棋，罗曼还给父亲买了台电脑，让他没事下下棋打打牌，打发时间玩。

        某日，罗晋在随便浏览网页时，浏览器右下角弹出了某个下象棋的游戏窗口，罗晋就点了进去，发现这个平台上除了象棋还有许多种游戏，闲着无聊他就随便尝试了一个看上去很简单的玩了一下，一分钟后游戏结束，屏幕上跳出来撒着金币和美元的动画，提示“恭喜您赢了154元！请输入手机号领取。”

        罗晋半信半疑的把手机号码输了进去。

        十分钟后电话响了，有一个甜美的声音告诉他需要他的银行卡号，会把赢得的154元给他入账，但会收取一元的手续费。

        罗晋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工资卡号码，果然收到条工商银行的短信，提示“某某账号已转入15300元”。

        罗晋赚了一辈子死工资，还没见过这么好赚的钱，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第二天对方的电话又来了，提示他已经成为“尊贵的平台新客户”，并且“赠送他100元新客礼券”请他继续“支持公司平台”。

        罗晋登陆网站“支持”了一把，又赚到两百多元，他内心赚钱的欲望好像经过了好几十年之后被唤醒了，罗晋每天耗在平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明真相的罗曼妈笑着去跟街坊说，老头子年纪大了反而跟上时代了。但罗曼妈不知道的是，在“跟了时代”一段时间之后，罗晋已经彻底跌入了网络赌博的骗局，除了搭进去了自己的退休金，还有给罗曼攒的嫁妆钱，此外还通过平台“借贷”了利率高的吓人的十万块高利贷。

        罗晋的精神越来越差，头发迅速全白了，还得费尽心思瞒着每天生活在一起的老伴。随着借贷平台催债的电话打的越来越多，语气越来越不客气，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忍不住了，打电话给罗曼想要凑点钱，先把漏洞还上。

        才有了今天罗曼想要预支工资的一幕。

        罗曼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身来到恒城打工，攒下的积蓄基本上都寄回了老家，一部分供父母日常生活用，一部分也算是存在父母那儿。

        她的银行卡里余额只有不到5000元，还得留一部分来付下个月的房租，对于父亲的赌债完全无能为力。而她人生中可能认识的最有钱的就是她的老板程念念。

        她完全没把握，不知道这个飞扬跳脱的女孩子会不会帮助她，但是人在绝处也只能尝试所有想象到的路径。

        程念念听完之后，眉头紧皱。十万块不是什么大钱，但是让她现拿是拿不出来的。她内心一半出于罗曼是她最好的员工的道义，一半出于对于罗曼复杂的感情，都愿意去帮罗曼这个忙，就算十万块对方还不上，说实话她也不是很在乎。只是方式方法，她需要琢磨一下。

        罗曼看着程念念的脸色青黄不定，以为是她不愿意。又发现自己离程念念坐的太近，刚才的眼泪蹭了程念念一身，又特别紧张。

        “程总，没关系的，我再想办法好了。”

        程念念按住罗曼的手。说，“什么有关系没关系，你别管了。给我两天时间，我想想办法，你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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