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姝夺秀（一）

话说正在一众秀女在进入神武门后正承受着烈日酷暑的煎熬之时，翊坤宫内却是一片清凉。惇妃与平常在、平常在及张答应等一众妃嫔正在享受着冰桶给她们带来的阵阵凉意。

        所谓的“冰桶”，是一个由造办处的匠人们以天然冰制冷的木质冰箱。箱内的材质一律采用导热性较差的铅或锡，一方面能较好地隔热，另一方面可保护箱壁免受冰水的请示。巧妙的是在箱底的一角有圆形小孔，用来排放箱内融化的冰水。惇妃时常特命宜兰将各色瓜果饮料镇于箱内冰块上，冰镇过后一一送去平常在、平常在、张答应等处，以供她的一众好姐妹解渴消暑。

        宜兰搁下扇子，俯身活动一下冰桶盖板，只见冰桶内的冷气透过气孔阵阵排出，翊坤宫内更是清凉无比。惇妃拨弄两下食指上的掐丝珐琅翡翠花片戒指，睇一眼宝座前的冰桶，柔声吩咐道：“宜兰，把本宫吩咐你冰镇于箱内的水果拿出来吧。”

        宜兰低声应允一声“是，娘娘。”一面吩咐秋葵端稳盘子，装满盘后叫秋葵一一送至各位妃嫔面前。在宜兰打开冰桶一时间，箱内的冷气徐徐冒了出来，室内温度瞬降。平常在第一次体会到外头流火伏天的天气翊坤宫内竟有此消暑工具，暗自羡慕不已。平常在咬一口呈透明凝脂状的荔枝果肉，浓甜多汁，糯而嫩滑。她嘴角生笑，道：“娘娘好福气！嫔妾听说造办处的那些匠人弄了好久才弄出这么个好东西，皇上就差人给娘娘送来了，我们的屋里正是五黄六月的日子呢。”

        揆常在微微含胸，用绢子遮住自己总被别人说事的喉结，道：“是啊！娘娘好福气。‘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说的正是娘娘这样的福份呢。”说到这里，自恨失言，暗自后悔道：“唐朝贵妃杨玉环虽承受别人千里送荔枝的恩宠，却是为红颜祸水，离世的结局极为悲惨，活活被太监高力士勒死于马嵬驿。惇妃娘娘才从惇嫔晋封为惇妃不久，我就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不知她会怎么想我，我也是太不小心了。”紧张得用忙用绢子拭去掌心一层因紧张沁出的汗。

        平常在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揆常在不会说话不必过于勉强自己；或者以后说话的时候再把手中的绢子举得更高些，如此不但可以遮住你那硕大的喉结，重要的是可以遮住揆常在你那张不会说话的嘴啊。”揆常在最讨厌别人攻击她那硕大的喉结，每次别人说她那比男人的还突出的喉结之时，她都特别自卑。此时听着平常在那锥心的话，脸蛋红得就像红苹果。平常在自知失言在先，并不敢与平常在相争，对平常在的怨恨、不满唯能忍者。

        惇妃把目光移到在身上，神色淡淡地说：“如今天气热，本宫把你们叫来聚在一处，是因为本宫想要你们也来享受一下这冰桶带来的清凉。你们之间的那些小吵小闹本宫可以视而不见，因为本宫觉得有些小矛盾、小摩擦是正常的，无伤大雅。但是日后再让本宫听到一些不舒服的话，本宫可不会就这么算了，本宫为了翊坤宫的安宁，不会听之任之的。平常在、揆常在和张答应连忙站起身来，一一回道：“臣妾一定会谨言慎行，不让惇妃娘娘失望。”说完再落座。

        惇妃问宜兰道：“本宫交代你去办的事情全都办妥了吧？”宜兰回道：“是，娘娘。奴婢一切按娘娘的吩咐亲自监督绣娘们去做，一刻功夫也不敢放松，一共七套，娘娘要过目吗？奴婢马上叫人呈上来让娘娘过目，娘娘有不满意的地方奴婢立即叫人去改。”平常在绽如一枝春花，盈盈然附声道：“宜兰说的可是娘娘为了此次选秀特别吩咐绣娘们去做的华服？绣娘们够快的，嫔妾记得娘娘方才安排下去不久，宜兰这就说做好了。”张答应又道：“是啊娘娘！嫔妾早有听闻娘娘吩咐宜兰找来的几位绣娘手巧心灵的，既已做成，娘娘不妨让我们姐妹开一下眼。”宜兰含笑道：“除了娘娘要求做的华服外，娘娘另外要求她们做的各色饰物也已完成，娘娘要不要奴婢连它们一起呈上来。”

        惇妃抚揉着手指上戴着的浅玫粉色碧玺戒指，端过几案上茶水呷了一小口，方道：“此次选秀，本宫为了能从气势上压制住容妃、胜过皇后，特别交代宜兰到宫外找了几位绣艺出众的绣娘为本宫制作衣物，现衣物制作完成，三位妹妹有意想看，本宫自然不会吝啬。那晚膳几位妹妹就不用回去吃了，留下来陪本宫一道用膳顺便帮本宫看看衣物是否合身吧！”平常在、平常在及张答应异口齐声应了声“是”。惇妃瞧着外面晴光正好，便催道：“宜兰，你和秋葵出去给本宫好好找找，看看哈丰鄂到底有没有把本宫的话当回事放在心上，他究竟是为本宫办事去了还是自顾自地去玩去了？倘若抓到他玩去了，本宫叫他不得好过。”宜兰、秋葵嘴里答应着，一面转身出去找哈灵鄂。

        且说今日一早，哈丰鄂还未来得及从梦中睡醒，惇妃便命宜兰前去把他叫醒。惇妃吩咐他吃过早饭后马不停蹄的赶去顺贞门周边留心观察，观察到有出挑拔尖的人儿，立马前来翊坤宫向她报告，她再礼下于人趁机笼络。

        宜兰、秋葵出了广生右门，恰见哈丰鄂急急忙忙地跑过了。宜兰找个理由支开秋葵，对着满头大汗的哈丰鄂哼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在为娘娘办事期间谋一己之私，独自跑出去玩，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哈丰鄂捏起袖口擦去额头汗水，他伸出汗渍斑斑的袖口，睁圆大眼道：“这回你可误会我了，自打早上出了翊坤门，我是一刻没得轻松。那些秀女一个个都活泼好动的，为了帮娘娘多留意到拔尖的人儿，我这双腿可比那磨面的驴的还遭罪呢。”宜兰道：“你就别给我耍花样了，说你去了几个时辰全在为娘娘办事？我可不信。”哈丰鄂面颊焦红，辩解道：“你看看我脸晒成什么样子了，我要是骗你我脸上的汗水又怎么解释？”宜兰撇嘴道：“我这是在警告你，有好处别妄想一个人独吞。我若从你身上嗅到一丝铜臭味，搜出一个多余的铜板，看我不告诉惇妃娘娘你背着她干的好事。”哈丰鄂努努嘴，委屈道：“我每次出去的时候你可是知道的；再有，我从那些不怎么样的秀女身上捞到好处不也分给你了吗？依我看来，你没付出什么收获却不小，你才是获益者好不好。”宜兰反驳道：“谁说我付出少！我为了在惇妃娘娘面前替你掩盖，不知对惇妃娘娘说了多少谎，若是娘娘发现了，我背负的罪肯定比你多。”哈丰鄂就说：“我的好姐姐，那以就请你继续在娘娘前面多多掩饰，等我从那些秀女身上拿到钱，我会分你的，今日就真的没有了，我确实在帮娘娘留心找人。”宜兰细细观察他不像假话，随道：“还不赶紧去向娘娘报备，娘娘在里头可等不及了。”说着，哈丰鄂小跑着进了翊坤门，宜兰碎步跟在后面。

        哈丰鄂进去跪在地上禀道：“奴才让娘娘久等了，望娘娘息怒啊。奴才拖到现在才回来也是有原因的，等奴才说完后娘娘再有不满的话再责罚奴才也不迟。”一片汗涔涔的可怜样惹得旁人格外怜惜。

        惇妃道：“你那副装腔作势的嘴脸在本宫面前有则免之，小心本宫惹得本宫不高兴了，本宫扒了你的皮。”瞥一眼哈丰鄂接着又道：“说吧，你都看到什么了？给本宫一字不漏的把你今日所见清清楚楚说出来，本宫若发觉你敢编故事造假欺骗本宫，看本宫如何收拾你。”哈丰鄂忙回道：“奴才不敢造假欺骗娘娘，奴才听娘娘安排出了长康右门，北出内廷。奴才在钦安殿蹲了好久，方见一众秀女在内务府总管哈灵鄂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可是不知什么原因，秀女们在进了顺贞门后便就停住不走了。奴才原想回来告知娘娘的，可想到奴才回来后无人替娘娘在那帮娘娘办事，奴才只得顶着暴晒继续观察秀女们的一举一动，回来再一并告诉娘娘。”惇妃听了，眉心一竖，秀眉微蹙，纳闷道：“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停下来了呢？本宫为何不知？”哈丰鄂又道：“秀女们都躲到钦安殿游廊、台前的松树下遮蔽烈日去了。”平常在听见哈丰鄂说秀女们纷纷跑到阴凉处遮阳了，忍不住道：“她们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一只脚才踏进顺贞门，另一只说不一定能不能跟进来呢！先知道找个好地方。”一边拿眼打量着惇妃，一边又道：“依嫔妾之见，娘娘不妨就以哈丰鄂所说的依据，直接把那不守规矩的打压回去。反正皇上选秀除了以门第为依据，二则是看中的是她们的品行；她们不守规矩耐心等着，便是品行有瑕疵，嫔妾认为娘娘务必错过这么个好机会啊！”

        惇妃道：“只有这些吗？还打探到其它的吗？”哈丰鄂道：“就在众人都在等待的时候，殊不知就有两位秀女吵起来了。奴才看样子吵得还挺凶的，就在两位秀女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就被一位秀女劝住了，好像后来几人还变成了好姐妹。”平常在厉声道：“这哪里是品行差，完全是没有品行。娘娘，这可是千载难逢好机会，虽说选秀的话语大权掌握在皇上手里，可凭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要把这些不守规矩的人驱逐出宫去简直易如反掌，娘娘绝不可以错过这个机会啊！”

        惇妃的眼里露出比冰桶气孔升腾出来的冷气更能冷冻人的心，淡淡问道：“张妹妹一言未发，本宫想听听妹妹的意见。”张答应嘴角掠过丝丝笑意，那笑意宛若独放在寒冬里的一枝腊梅，使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她道：“娘娘不必担心，后宫每三年的选秀那一次不是‘热闹异常’？就拿上一届来说，能坚持完三年的又有几人？除了我和揆常在、平常在两位姐姐，剩下的根本不值得一提。不不过说真的，有人居然敢在顺贞门附近吵闹，我看这一届的秀女们似乎有一些不一样，咱们可得好好留意着，看她们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要是能把皇后娘娘也牵扯进去，对咱们就有利了。”惇妃咧嘴笑道：“是啊！上一届经过两轮复选后留在后宫的妍妍秀女有一百余人，风吹花落，依然能独秀于高枝的严格算起来只有你们三个了。”平常在、揆常在及张答应知道这少不了惇妃的提携，皆道：“嫔妾必不负娘娘期望，必定竭尽全力帮娘娘再寻佳人。”只有揆常在想道：“每一届的秀女都会从顺贞门下进过，这要求秀女们入了宫后要既顺又贞。为何会有这么胆大的人敢在那里肆意吵架呢？这一届的秀女想起来真是太特别了，我就看她们怎么应对。”惇妃笑道：“各位妹妹不要这样，你们坐在这里就是本宫的莫大欣慰。”平常在道：“烈日炎炎的日子，谁不喜欢来娘娘的翊坤宫一坐纳凉？只要娘娘有需要，臣妾一定会来作陪。”

        正在说话间，只见秋葵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惇妃见她冒失，呵斥道：“本宫说多少次了，遇事要沉得住气，慌慌张张早晚要出事的。”秋葵回道：“奴婢从钟粹宫那边打听到一个消息，说皇上说政务繁忙，把选秀的时间改为了，可能会推迟一些日子，等到吉日再选呢。”惇妃听来，吃了一大惊，道：“那皇上说什么了吗？”秋葵道：“皇上叫陈进忠问了钦天监那边的的话，钦天监那边说过几日全是吉日，都可以，皇上便同意了。”一时惇妃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望了一下平常在、揆常在及张答应，三人也是不知所以的样子，只好叫宜兰再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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