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无血之躯

也不见科恩老师有什么动作，仅仅只是向着虚空轻轻一点。
  犹如水滴入水，周围空间掀起微弱的波澜。
  只是说是微弱，却仅仅是相对于科恩老师而言，对于下方的学生们来说，却是惊涛骇浪！
  恐怖的气场以科恩老师为中心，向着下方的学生毫不客气的重重压下。
  真要形容，倒不如说是青蛙遇上了毒蛇，是一种从骨髓中蔓延而出的恐惧！
  几声闷响,短短不过数秒钟的时间，就有几名学生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地，身体抽/搐，眼睛翻白,竟然晕厥了过去。
  五秒不到，又晕倒数名学生。
  未曾到达十秒，却有不少学生已经到达了极限。
  雷森站立不动，额头有冷汗，身体也轻微颤抖。
  他这具肉/身虽然剑术不错，但身体素质却也就稍稍高于平均线，错非他因剑术而锻炼出来的极佳控制力，或许此时他也受不了了。
  小/腿肌肉轻微的抽/搐，肌肉纤维不受控制的开始撕裂,剧烈的疼痛从细胞层次开始向全身蔓延。
  一开始就犹如针扎，再到后来仿佛无数把利刃在身体上切割,痛入骨髓。
  眼前渐渐黑暗，因为过于剧烈的痛楚，雷森几乎就要晕厥。
  但是此时，才刚刚过了十秒！只是雷森却已经顾不上什么时间了，对他来说，时间已经在痛楚的压迫下变得无比的漫长，仿佛看不到尽头。
  恍恍惚惚之中，就在眼前的光消散的瞬间，雷森仿佛看到了科恩老师的身后，悬浮起巨大的虚影，
  虚影冷冷向下注视，一种难以形容的彻骨寒意在雷森心中涌起。
  那是……欧泊异兽？
  就在雷森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眼前已经彻底黑暗，却有一点光在他的眼前忽然亮起。
  瞬间，那难以形容的巨大威压，消失得无影无踪，雷森的意识也同一时间清醒过来。
  微光在黑暗的虚空中恣意的滑动，形成一个复杂立体而又未知的纹路。
  密密麻麻的金色与白色的纹路相互交织，形成无数的光点，只是仔细看去，所有的光点却又都近乎黯淡，唯有最下方的三个光点明显闪烁。
  耳畔传来一道声音，【算是便宜你了小子！自己的路，自己选吧！】
  伴随着这道声音，眼前那看不到尽头的光点纹路，却在声音落下的瞬间化为有形的球状物，闪闪烁烁，若有若无。
  此时此刻，有边际的球状物与无边际的纹路相互重叠，矛盾到极点，却又和谐到了极点，一切的不合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抹去。
  一种不安从雷森的心底涌/出——
  当泛着一抹青色的光球浮现在他面前，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青色的光球是他的灵魂在精神层次的具象！
  是有与无的中间耦合，是唯有在生与死之间才能偶尔窥见的灵魂之光。
  他应该看不见，但在某种外力的干扰下，他偏偏就看见了。
  是脑海中的那个存在出手了？
  思虑中，青色光球的边缘，一个隐隐约约的血色影子缓缓浮现。
  炽白混着金色的光，犹如一根根荆棘，不断的绞上血色影子。
  而血色影子边缘，却有一圈氤氲的血色光环，笼罩在金色荆棘之上，能看见一粒粒金色的颗粒，从金色荆棘上浮起，然后染上血色，没入血色影子。
  雷森一下就明白过来，那血色影子应该就是存在他脑海中的存在，而炽白泛金的荆棘，就是所谓的【系统】。
  血色的影子在吞噬【系统】，同样【系统】也在反抗影子！
  雷森怔了怔，转而将注意力看向那一粒粒金色的颗粒，心中瞬间就泛起一阵阵的渴望。
  从认知上来说，雷森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名普通人，他现在的种种，十有八九是因为血色影子与【系统】对冲，在血色影子吞噬的过程中，散逸的一颗两颗金色颗粒，落入了他的灵魂，最终被他吞没吸收。
  但事情真的那么简单？
  普通人的灵魂能吞噬那看着就极不一般的金色颗粒？
  哪怕是用脚指头去想，雷森也觉得份外的不对劲。
  又或者是那血色影子的插手？这才让自己有了吞噬金色颗粒的可能？
  如果能将精神视界的距离拉得足够远，雷森所能看见的仅仅只是一个泛着青色光芒的光球，压根就看不到光球上密密麻麻交错交织的各种光点纹路。
  从这个角度上说，雷森记忆深处一晃而过的画面，其实也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认知！
  他所认知到的，很有可能是血色影子愿意给他看到的。
  在理通了一切信息之后，陷入进退两难的雷森不由有些沉默。
  精神感知层面，青色光球上浮现的三个光点，怎么看都像是引诱羔羊的陷阱。
  只是身体上传来一阵阵犹如海浪一般的层层重压，却让雷森不想选，也得选。
  明明是好处，可在雷森看来却犹如潘多拉的魔盒——最好，这是引诱他的第一步，血色的影子给予他最大的好处，并不会放太多的钩子；最坏，从一开始，他被血色影子缠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鱼饵已经穿上了无法挣脱的鱼钩，只要他吞了下去，日后想要吐出怕是难上加难。

  雷森低头，看向那繁密的光点纹路上的最下端，忽明忽灭的三个光点，现在他明白那是三个项选择，或是说三样体质——
  无声之躯：你的行动没有声音，你的攻击难以判定，在黑暗中你就是王者，黑暗赋予你力量，在黑暗条件下，你的所有能力倍增，你的修行在黑暗中变得十分容易。（评：活命能力出色，进可成无魇魔躯，走天魔大道，掌万物怨憎恚，退可成镇魔魇体，罚天人五衰，具可跳出世间，不死不灭）。
  无热之躯：你的身体力量内敛，你每一次锻炼的效果都将是常人的三倍，你将拥有不可思议的耐受能力，可以承受苛刻的高温环境，也能忍受刺骨的冰寒，当耐受能力达到极限你将拥有一次热能爆发，或许可以给你一线生机，又或是一次飞跃。（评：永久三倍，天赋奇高，爆发之时突破极易，进到极致可成帝释神躯，走帝法之途，处世界顶点，成诸天法相，掌天宫握轮回，诸天不灭，帝躯不灭。）
  无血之躯：血液中涌现力量，常人之血离你远去，你的身体基本素质将得以翻倍，打破极限对你而言将不再那么遥不可及。（评：虽起点出众，但上限较低，降低性/趣，最多只可成就半神之躯，无不死之途，无永生可言，幸可转投它道，可化生天人。）
  看着这三个选择的详细解说，雷森不由有点发愣。
  这算什么？【系统】内部存在的技能树？血色影子觉得这玩意没用，丢出来给他的？？
  上面甚至还有技能解说？
  可这真要是技能树……那无穷无尽的光点……这还真是成神成圣的通天大道？
  就在此时，青色的光球光芒陡然一亮，雷森心中翻腾而起的欲望瞬息之间就平息了下去。
  雷森打了一个寒战，他明明知道这是饵食，可真见了之后，却还是无法忍住心中的欲望，还没作出最终的选择就已经开始YY之后的事情了。
  雷森心中有些无力，掀起人本能的欲望，是那血色影子所为，影子……是恶魔吗？！
  同时心中不由一动，既然【系统】已经被血色影子吞没大半，那么这不知所谓的点评又算什么？
  系统都没了大半，所谓点评完全没必要啊，除非血色影子认为有必要，所以“点评”才保留了下来。
  进一步思索，从表象看来，系统应当是无情的，但从它之前被自己杀掉的宿主表现来看，这个系统却又似乎并不是如此。
  无情代表被动，属于触发式，有情代表主动，属于掌控式。
  那么好，先假设一下系统是主动的，这样的假设刚刚浮起，雷森皱了皱眉头就将其否定了——这完全说不通，如果系统是主动的，如果系统不仅仅有目标还有自我欲望，那么它为什么不干脆抹除宿主的意识，从而自己替代？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系统只能被动的被人触发，从而才能跨过某种制约，获得系统想要的……世界本源？！
  换个说法，获取世界本源的方式，仅仅只能通过被动的方式来。
  大概就是处于，你有欲望，我来满足的状态……
  那么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断，系统对于人的欲望处于十分浅显的状态？因为系统所要作出的选择仅仅是或否，根本没有更深入的思考……
  不会主动挑起人的种种欲念，却能满足人的种种欲念，它什么也不必做，干等着就能将人拉入欲望的深渊！
  也因此，雷森大概可以推断，三样选择中解释最为详细的——无热之躯，很可能就是系统原本的饵食！特别是其它两样点评中，可没有什么进到极致的说法，这分明就是属于机械性的强迫性解释。
  由此对立，无声之躯十有八九就是血色影子吞掉系统后，基于某种恶趣味，掺杂而下的饵食。
  血色影子对于人欲望的了解明显在系统之上。
  如果说系统仅仅只是被动性满足人欲，让人沉沦，那么血色影子明显就是主动性的。
  那么血色影子到底是什么？它似乎对自己并无太大恶意，但又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恶趣味。
  再看看血色身影的给予，不是成魔就是镇魔，成魔还在镇魔之前……甚至镇魔也还是魔体！
  血色身影的来历……怎么看都万分不对！
  至于无血之体，虽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但偏偏就利用了正常男性的厌恶心理。
  降低性/趣……化生天人！
  在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雷森想到的就想到了太监与不男不女。
  倘若雷森没有足够的警惕心，或许此时的他已经在无热之躯或无声之躯中选一个了。
  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想当太监，也对所谓的化生天人毫无性/趣。
  尽管走天魔大道或帝法之途达到极致之时，人已非人，色/欲之心几近于无。
  但偏偏点评简陋、平凡，与其它两种描述犹如云泥，摆明了就是在踩无血之躯。
  当想清楚这些之后，该选什么，不该选什么，已经清清楚楚。

  微微皱眉，雷森下意识的却伸出手去，顺从自己的选择，向着无血之躯点了下去。
  接着眼前大亮，黑暗消退。
  虚幻感觉消退，肉/身的真实感涌现，雷森捏紧双手，身体上仿佛有股热流在不断的游走，身体原先存在的巨痛瞬息就被压了下去，神志骤然一清。
  眼前的光渐渐清晰，沉重的压力再次覆盖在身体上，只是这次雷森却未曾再感觉到几乎无法承受的剧痛。
  他向前看去，目光平视，无有情绪，与站在对面的科恩老师对视。
  科恩老师此时的双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原本湛蓝的眼睛变得深邃无比，仿佛看不到尽头。
  常人不要说与其对视了，便是不经意扫过一眼，怕也得被震慑当场。
  孱弱一些的怕不是直接晕倒。
  而在他此时的气场压迫之下，雷森似乎一无所觉。
  不，不是一无所觉，在一开始的时候，雷森分明也表现得与其他同学没有太大的差异。
  对于科恩老师来说，坚持一秒与坚持二十几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站在正常的标准来说都不合格，但考虑到这里是月下学城，三十秒的上限时间应当可以适量放宽。
  只是事情似乎与他所想的有点不一样。
  看着坚持到最后，最终支持不住晕厥的雷森。
  科恩老师忍不住笑了。
  或许这次还真的有些意外。
  等到雷森醒来的时候，科恩的老师就站在一边。
  浑身上下还有些钝痛，雷森不由咧了咧嘴，从床/上试图坐起来。
  “身体恢复能力不错啊，现在就醒了？”一旁的医护室的医生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诧异的看了雷森一眼，“要这样的话，大概三天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确定？”科恩老师开口说道。
  “放心，这小子体质明显特殊，再说即便普通人，一管恢复药剂下去，一个星期怎么也好了，他也就是恢复得快一点而以。”医生放下手中资料，“雷森同学你要有什么事的话，请按床边的按钮。”又与科恩老师对视一眼，眼神明显有些不悦，接着就转身离开。
  科恩老师毫不在意，这次他出手有些重了，导致一些学生受伤过重，以至于医护室的工作量大增，医生有所不满也是应该的。
  以现在的医术水平，单纯的气场压制而导致浑身肌肉疼痛、呼吸困难缺氧眩晕，也算不上什么重伤，最多也就是一点皮肉之苦。
  毕竟这种疼痛虽然剧烈无比，却不能深入骨髓，更不会伤即根基。
  科恩教导的毕竟是他的学生，而不是什么敌人。
  只是……
  唯独雷森列外。
  在雷森引起他好奇心的瞬间，他不由加大了压制力度，以至于不少学生提前晕倒，而作为压制的中心点，雷森竟然在二十八秒的时候才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十二秒正常力度，之后十六秒翻倍力度……中心位置力度几乎翻了三倍……换算过来的话，雷森坚持的时间非是二十八秒……而是六十秒！整整一分钟的时间！
  这个成绩即使放到武力侧的学院当中，也算得上是优等。
  三十秒为及格线，再往上四十秒普，五十秒良，六十秒优，七十秒天才……
  科恩老师可以肯定，在一开始的前十一秒钟中，雷森也就比一般学生稍强一些。
  虽然雷森已经入阶，但由于所在学院不适，基础薄弱，最多也就只能坚持到三十秒左右，是极少数能够及格的学生。
  但在第十一秒的时候，雷森的身体发生一种奇妙的变化，对于气场威压的抵抗能力骤然翻倍。
  这种情况就好像突然扑腾着翅膀的幼兽，突然学会了飞行。
  天赋觉醒。
  科恩老师摸了摸下巴，眼睛微微眯起，本来他还有所怀疑，但考虑到这名少年的妹妹起码有着孤星等阶的天赋，心中的怀疑顿时就降低了不少。
  肉/身天赋觉醒貌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这种情况太过罕见，反而是欧泊魔觉的可能更高……
  所以他依旧不太放心，仍然趁着雷森没有醒来之前，彻底的将其检查了一遍。
  至此可以肯定，雷森非是魔觉，而是天赋觉醒。
  天赋刚刚觉醒就能达到优等，本来对雷森并无太大兴趣的科恩老师顿时有了点兴致。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科恩虽然会挑选走几名学生，转向到武力侧的学院，但也无细心培养的想法，能培育出一名欧泊凯士算是幸运，便是不能也没什么好不甘的。
  但雷森突如其来的天赋觉醒，却让他转变了想法。
  三天过后，雷森身体终于无碍，出了校医护室，他直接回家。
  雷森父母所开的兵器店，位于月下学城的商业区边缘地带，再往外一点就是郊区，说得难听点就是所谓城乡结合部。
  兵器店分三层，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地下是铸造，临街是门面，楼上是住所。
  生意冷冷清清，但好歹店面完全属于自己家，加上月下的学者们对于华美的匕首短剑之类也有点兴趣，每年交易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养活一家人却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雷森的父亲约瑟夫对此却时有抱怨——再这么下去，这里就不是兵器店，要成奢侈品店了。
  好在家里的两个孩子都算争气，基本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在外人看来，这一家子也算是圆满，约瑟夫虽然对店里有所抱怨，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做不得假的。
  而现在，孩子都已经长大，该到了离巢的时候，他的笑容也渐渐有些苦涩。
  雷森先是坐轻轨到达商业区，而后又上了商业区的环区公交，经过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终于到了地方。
  站在自家的门口，他既是有些陌生，却又说不出的熟悉，呆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
  心中一边是上下起伏，一边却又古井不波，其中滋味当真是难与外人道。
  推开店门，雷森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吧台边上的母亲正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神情之间似乎有些无奈。
  叮叮当当的的敲击声，从内里向下的楼梯口传来，声音不大稍显沉闷。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声音，让正在出神的母亲忽视了雷森推开店门时，那吱呀的声响。
  应该出了什么事情了……但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雷森走上前去，在吧台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正在出神的爱丽丝·莉莎这才反应了过来，看到面前的儿子露出了笑容，“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还没到休息日吗？”
  “妈……老师说我过了正式体能考核，所以给我放假两天……”雷森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
  爱丽丝不由一愣，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口，最后反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体能考核与正式体能考核完全是两回事，前者属于正常的校考，而后者却是骑士标准。
  过了正式考核，那就说明一件事，雷森怕是要离开这里了。
  明明这是一件好事，但为人父母，见到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再怎么为孩子高兴，却也有些苦涩与无奈。
  “一个个都要离开了，也是，你们都长大了。”爱丽丝摇摇头，轻笑着说道。
  雷森皱眉，“艾丽莎不在家？”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艾丽莎被保送到了天空山国的国立学院，她一天前就走了。”爱丽丝轻轻说道，稍显伤感。
  天空山国？雷森不由一愣，这与自己所要去的联盟附属学院一南一北，这回兄妹两想要再见上一面，怕是难了。
  只是这事情艾丽莎怎么就没与自己说？招呼都不打一声，这是怕刺激到我？还是不屑与说？
  雷森转头看向门外，耳边听着那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心里不知为何往下一沉，家里的事情或许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
  只是这复杂却非是在父母身上，而是围绕在艾丽莎的身上。
  艾丽莎……真是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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