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尸山血海

真正的强大的欧泊异兽，即便是在无真之地，也多处于领主状态，起码能在一段时间内生存无虑。
  但所谓的生存无虑终究是有保质期的，过了这个时间段，欧泊与欧泊之间的相互征伐必然不会停止，反而会越演越烈，生死存亡之时，再强大的欧泊也不得不考虑与人类共生这条强大者未曾想过退路。
  更何况在次元壁之下,还存在着外元壁，那里才是至强欧泊诞生的无间炼狱。
  所以雷森瞬间就反应过来，在三大阶层之上，定然还有更高层次的划分。
  从科恩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看,他八成是将自己身上的欧泊划分到三大阶层之上了……雷森心中清楚，却什么也问，他大致明白他以后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了，也明白为何科恩老师几乎什么都不隐瞒了。
  “只是不通过限制仪式自我共鸣共生……作为人类来说这是极为不安全的……毕竟从等阶上来说，人类的存在本质要远低于欧泊异兽。”顿了顿，科恩老师续而说道。
  雷森低下头，果然来了，他心中暗想。
  “这样的共生者有几个特别的称呼……无限制者、逆化面壁者……以及邪神降临身！”
  “人类与欧泊共生，为什么需要共生仪式？因为欧泊相比人类而言太过强大,所以必须加以限制！仪式就相当于限制器……而自我共生，略过了仪式,没有了限制……力量的增长快到了极致，人极容易于增长的力量当中自我扭曲……进而逆化。”科恩老师心中微叹，这件事终究与他有关，话从他口中说出，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忍。
  “至于逆化是什么……想必也无需我解释了。”
  什么是逆化？
  哪怕是没有半点骑士资质的普通人也知道。
  这就像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宇航员，但所有人却都知道宇航员的存在一样，这是一个常识。
  逆化，全称为欧泊逆化：指的是当一名人类（或野兽）并无承载欧泊共生的基础，但偏偏又被欧泊附身，这种情况就被称之为欧泊逆化。
  再简单点说，逆化不是人与欧泊共生，而是欧泊为主，人类为附。
  所以这是附身而非共生！
  众所周知，大多数的欧泊并无足够的智慧，仅仅只有生存下去的本能，野蛮、无序、混乱是欧泊的主旋律，而这也是为何欧泊与人共生，人能占据主导地位的主因——欧泊需要人类智慧的指引，这其中并无什么高大上的理由，仅仅是借此使得欧泊异兽不至于自我毁灭。
  被欧泊附身者的任何生物便是逆化者（逆化兽）！
  欧泊过于强大，人类肉/身与精神过于弱小，平衡没法形成，自然就会导致欧泊自身那庞大的力量侵蚀被附身者，导致逆化者（逆化兽）逐渐的自我意识丧失，沦为残暴而不可控的魔灭狂乱（黯觉）。
  从逆化者（逆化兽）向魔灭狂乱转换的时间，一般时间极短，也就数月的时间，但也有例外，达到数十年的的存在。
  雷森的心底快速的闪过关于逆化者的知识，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
  科恩老师背后的组织这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潜伏期的逆化者了吗？
  他抬头看向科恩老师，却看见科恩老师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要误会，逆化者和你现在的情况可不能比……逆化者至少欧泊异兽还存在，逆化者的意识也还存在……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逆化是黯觉的温床……”
  黯觉，被未烬之黯的极黑之力染化，几乎不存在挽救的可能。
  “而你现在的情况……欧泊异兽的意识与自身存在彻底的融入你的身体……这不是一加一的问题，而是原本的一加一彻底变成另一个一的问题。”
  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平铺直叙，但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科恩老师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雷森。
  听到科恩老师的话，雷森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他当然明白科恩老师话中的意思——无论是欧泊与人共生还是附身，欧泊与人都划分得清清楚楚，这种划分并非力量上的也非精神上的，而是存在上的！
  人的自我始终是一种相对独立的存在，而与之共生，近乎没有自我存在的欧泊更像是在汲取人对于自我的认知。
  哪怕是逆化者，也基本如此，只不过逆化者身上的欧泊行动更为狂暴，汲取变成了吞噬。
  顺着这样的思路，那么便是——与欧泊共生的骑士是1+1大于2，欧泊吞噬宿主的逆化者是1-1还是1。但这种思路，延伸到雷森身上，却哑然而止——因为雷森身上的欧泊的存在彻底消失了，或是说彻底的融入了雷森的身体当中。
  1+1大于2的正常模式消失了，变成了1+1约等于1。
  从模式上说，1-1还是1的模式非常的残酷，是欧泊吞噬宿主，最终成就欧泊自我，哪怕雷森对于逆化者之上的划分并不清楚，但他也敢肯定，逆化者到了后期定然会诞生智慧与对自我的认知，逆化者不可能永远的疯狂下去。

  可一想到绝大多数的欧泊的本性都恣意妄为、混乱无序，就算逆化者诞生了对于自我的认知，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付一头没什么智慧的野兽容易，还是对付一头狡猾的狐狸容易，正常人都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既然1-1还是1的模式都如此的麻烦棘手，那么与之相似的1+1约等于1的模式呢？
  仔细想想，对于逆化者的认知，几乎已经是薪火界域的社会常识，换句话说对于1-1还是1的模式，薪火界域的人类已经有了定论，对于逆化者肯定也有了定量——但是……1+1约等于1呢？这个模式似乎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我会怎么样？”雷森沉默了片刻问道，尽管雷森自己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失控的问题，但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不然引起科恩老师的怀疑，现在的他虽然有大佬罩，可能不会死，但真打不过。
  况且雷森自己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怼天怼地的主角精神，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有益，他清楚的很。
  “唔，虽然上面的建议是不要和你说，但事情的起因终究有我的一部分，所以我对你并不想隐瞒太多。”科恩老师很干脆的说道。
  也就是说还是有所隐瞒，雷森神色不动，作出乖乖听讲的模样。
  “你这种情况非常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有史料记载的，能够完全确认的案例，大概只有二十几列，加上不能完全确认的几十列，总共不到百列……”说到这科恩老师有意识的顿了下，“不要觉得多，这其中不仅仅要算上卡普卡联盟建立后的三千多年，还要算上之前混乱时代有记载的一千多年……四千多年也才这么一点……从概率上说，是逆化黯觉的千万分之一，是共生契约的亿万分之一。”
  “不仅少见，而且还是极端罕见。”
  “就算是逆化者，每万人大概也会偶发出一列……而你这种情况……”科恩老师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而转了话题，“所知的百人案例中，其结局算好的，不超十人，其结局极为惨烈的为绝大多数……”
  “其中有数人是鼎鼎大名的魔王级存在，也有数人是救世主级的存在……”
  “当然，这些人是否还活着我们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像你这样情况的人，极为危险！”
  “差不多是百分之一的魔王概率，又或是千分之一的救世概率。”科恩老师越说，看向雷森的眼神就越复杂。
  “基于这一点，我们最终给了一个统称——机遇者！”
  “所谓机遇者，就是指他们即有可能是救世英雄，也有可能是灭世魔王。”
  机遇者？是救主也是魔王？咋不说是邪神预备役呢！？
  再说这名够土包的，雷森心中吐槽，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称号非常的恰当。
  唔，假如雷森真的是这什么捞子的机遇者，没准他会非常激动，这简直就是主角专配，可经历了这次诡异骇人的事件后，雷森根本没这样的心情去激动，再说他从根子上就不什么机遇者。
  但有些问题他还是得问，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
  “那么科恩老师，我可以问一下，那些结局极为惨烈的大多数是怎么死的吗？”雷森面无表情的问道，他对于什么邪神降临身半点兴趣也没有——
  如果某某机遇者还是一名邪神的狂信徒，那么历史上有名的几次邪神降世的大灾，怕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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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恩老师走了。
  只留下雷森一人躺在病床之上。
  医院特有的白色，让雷森稍有烦躁。
  被迫打上了一个危险的标签。
  无论雷森之后，是强大还是弱小，都必然会有人盯着。
  这让他非常不爽。
  因为雷森无法确定，上面派下来的人会盯他多久，又会盯到什么程度。
  明明是为了强大自我，才踏出月下学城。
  结果什么还都没做，就被告知，如果你短时间内力量暴涨，就可能会被送到稽查院做一次从头到脚的全面检查。
  对此。
  雷森其实能够理解……假如被检查的人不会是他的话。
  发生在雷森身上的事情太过夸张，怕是说实话，信的也没几个。
  再者他也没法说清楚，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就具备了一定的……欧泊源力。
  他压根就没遇见半头欧泊异兽啊，谁能和他解释解释，在他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恍惚之中，雷森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毛团。
  整个人像是过电了一般，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雷森顿时绷紧了神经，转头就向边上的检测仪器看去。
  监察身体状态的仪器之上，依然闪烁着浅绿色的光芒。
  这代表着人体略显虚弱，整体健康无碍，没有太多异常。
  见到仪器毫无反应，雷森这才缓了一口气。

  接着不由一顿，缓缓的转头，雷森再次看向检测仪器。
  浅绿色的光，没有任何起伏，散发出恒定而又平稳的光。
  雷森见了，不由嘴角向下一扯，差点呼出声来。
  这么明显的不对劲，他先前居然没能发现？
  光越绿，代表人越健康，但人的身体状态是时时刻刻在变化中的，所以光也会随着人体的变化，亮度起伏不定。
  不过对于常人，仪器的光比较黯淡，其中的变化也非常非常的浅淡。
  如果身体已经变好，不再盯着看的话，多数普通人是看不出来什么变化的。
  问题就在这。
  雷森可不是普通人。
  灯光再弱，变动再小，他也应该能洞若观火。
  可刚刚他扫视过去，光……没有任何变化。
  说得直白点。
  检测仪器就像是生命特征监控。
  身体的呼吸变动，都是生命正常运转的象征。
  所以检测仪器散逸的光，必然会存在微妙的起伏变化。
  不会变的……要么不是人，要么是死人。
  雷森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挂了。
  他第一时间就起身向着病房窗户外面看去。
  窗外，一片漆黑。
  窗内，阳光从窗户散落。
  这是一个明显的悖论，既然窗外一片漆黑，那么又何来阳光散落窗内？
  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在现实当中了？！
  雷森瞬间就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正想冲着房门而去。
  却就在此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敲门声很有节奏。
  声音也不大。
  似乎很有礼貌。
  雷森嘴角抽了抽。
  总觉得自己晕了头。
  莫名其妙被扯进这里，自己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敲门声过一会后停了。
  外面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雷森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这声音……是大佬？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开门。
  门外，一道若有若无的红色身影。
  当雷森看见的瞬间，脑海就传来一阵阵刺痛，吓得他赶紧低头，向后连退数步。
  进入病房内，雷森有些拘谨的坐在病床上，一声不吭。
  韦德轻哼了一声，“你要再这样，我可就有些后悔选了你了。”
  雷森这才顿了顿，几乎要窒息的紧张感被他强行按住，有些茫然的抬头，“啊？”
  “啊什么啊，我想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进来还要敲门？对吧？”韦德随意的坐到一张座椅上，毫无情绪波动的说道。
  雷森听着韦德的话，不由在心中赞同，他确实有些好奇。
  但好奇心太过旺盛不是一件好事，万一触怒了对方……是会死的！
  所以，纵然心中犹如猫爪在抓，雷森依然保持沉默。
  韦德瞥了雷森一眼，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事实就是，这间病房所在之处，是你的心灵深处。”
  “如果没有你这个主人的同意，即便是我，也有点麻烦。”
  “不是说有什么困难，而是我没法保证暴力进来后，你还能活着。”
  当听到【病房所在之处，是心灵深处】的瞬间，雷森莫名就有了一种自己被赤果果窥视的强烈感，可这种感觉还没维持太长时间，就在【没法保证暴力进来后，你还能活着】这句话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放心，我对你的心中隐私毫无兴趣。”
  “我降临于此，只是想告诉你，我将收纳你为我的使者。”
  “代表我，降临于其它界域。”
  韦德打了一个哈欠，手向前轻轻一捞，也不知怎么，他手中就多了一颗苹果。
  一边吃着苹果，韦德一边很随意的说道。
  雷森看不见韦德，所以在雷森的眼中，就是一个血红色的影子，突然拿出了一个苹果，然后苹果一点点的消失。
  这让他感觉十分惊悚，又有种难以形容的荒诞。
  就好像，对方来到这里是一件非常随随便便的事情，并不值得惊讶。
  待听到对方所说的话，雷森起伏不定的情绪，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不可否认，雷森虽然这次吃了不少苦头，但他同样也获得了很大的好处，知道了世界的大体模样。
  能够对【无垠世界】的本质有所了解的，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资质过得去，雷森所能够展望的未来，与旁人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别人还紧盯着薪火界域这一亩三分地，雷森却已经将目光看到了薪火界域之外。
  眼界的不同，最终所能达到的层次也必然不同。
  雷森不是笨蛋。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资质、眼界、甚至血脉天赋，转生的机缘……全部都与眼前这道血红色的身影有关。
  所以，即便对方施展某种能力，将自己带入自我心灵深处，雷森也没有任何不悦。
  命都是对方救的，而且还不止救了一次……雷森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做不到好坏不分。
  “我……我不是太明白。”深吸一口气，雷森开口道，“您的意思是，让我离开薪火界域？”

  “不不不，不是那么一回。”韦德伸手摇了摇，“我其实对‘无垠世界’很感兴趣。”
  “因为这个世界可能与我猜测的某个世界紧紧相连。”
  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我能够占下整个‘无垠世界’，或许我就能够轻易达成我想要的目标。”
  对于韦德的这番话，雷森听得似懂非懂，犹豫了一下道：“您……您的意思是，您想要征服‘无垠世界’全部的界域？”
  听到雷森这么说，韦德忍不住嗤笑，“那太低端了，也太麻烦了，虽然也有可能达到我想要的，可我并不喜欢麻烦。”
  “换一个说法，或许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无垠世界中无尽界域，就相当于一个一个大小各异的房子，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获得这些房子的所有权。”
  “只是……由于部分房子太过渺小，我压根进不去，所以我才来找你。”
  压根……进不去。
  雷森听到这话，不由抖了一下。
  在他的理解中，无垠世界的每一个界域，其实都相当于一个世界。
  所以，所谓的房子太过渺小，实则是在说世界太小，容纳不下对方！
  原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但若听明白了其中含义，必会因为对方的狂妄与自大动容。
  雷森并不动容。
  他只有恐惧、失语。
  因为他很清楚，对方根本不会是什么狂妄或自大，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无垠世界！那可是无垠世界啊！！
  若对方无法进入某些渺小的界域是事实，那么也就间接证明了，对方想要整个无垠世界的说辞，必然也是事实！
  前者让雷森畏惧，后者让雷森脑海一片空白，陷入失语。
  就很吓人。
  旁人不知道无垠世界有多大，获得了部分记忆信息的雷森，却是稍微有点概念的。
  浩瀚如薪火界域，在无垠世界中，也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圆环。
  无垠世界这样的圆环界域，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数不胜数。
  占下整个无垠世界？
  这恐怕是神也做不到的事情吧！
  “不要对你不了解的事情想太多……小心爆头。”
  红色的影子转头，影子中勾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玩笑，又像是嘲讽。
  雷森这才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醒转过来，心有余悸，“我这是怎么了？”
  “知道世界的本质，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因为你的精神会因此被世界逐渐分化。”
  “唔，这么说好像不太严谨，或者换个说法，真实的知识，是有重量的。”
  “而你现在承受不了它的重量。”
  “若不是你有着‘无血之躯’，你早就承受不住寄了。”
  雷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就是说，我越对世界有所思索，就越会引发知识的重量，最终被压垮…分解？”
  韦德耸耸肩，将剩下的苹果一口吞下，然后轻声道，“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愿意当我的使者吗？”
  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不知为何，雷森却听得毛骨竦然，仿佛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那是尸山血海的味道！
  不答应，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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