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欣然接受

一直存在于雷森体内的韦德，此时有些恍惚。
  即便此时的他仅仅只是一道化身。
  却依然有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荒谬感。
  无他。
  纯粹是因为雷森的所作所为，与韦德所思所想，太过贴合。
  把韦德放到对方所处的环境当中去，韦德最终所能做出的选择，几乎百分之百与对方一致！
  都说这世上不会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强烈的，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的直视感，实在是太过鲜明。
  哪怕韦德想要将其无视，都难以做到。
  时不时，韦德甚至会有一种，雷森其实就是另外一个他的微妙感。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此时的韦德近乎【金手指老爷爷】，但他对于雷森的干涉却极少。
  冥冥中韦德有种感觉，对方所作所为，哪怕没他存在，也能做到最好。
  因为他与韦德，从某种奇妙的感受中，是齐平的。
  魔渊。
  紧闭双眼的韦德真身睁开了眼睛，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鲜血化身所经历的一切，都将实时反馈给真身。
  故而鲜血化身的感受，实则就等同于真身的感受。
  顶多这些感受传达到韦德真身这边的时候，情绪的强烈程度会减弱不少。
  毕竟鲜血化身也是韦德。
  已经感受过一次，然后再感受一次，其震撼感自然会弱上许多，这很正常。
  但这并不代表韦德就能无视【雷森】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
  与己强烈趋同的异常！
  可古怪的是，当韦德察觉到这种异常的瞬间，心中情绪却自然而然的平复了下来。
  就好像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甚至有种，因为太过熟悉、太过重复，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果然如此】的释然。
  当这一点点【释然】从韦德的情绪中诞生，韦德开始还不觉得，过了一会反应过来后，这可真就愣住了。
  此时的赤石城内，【噬恶社团】已经越来越发展壮大。
  虽然加入的上位恶魔极少，战力不算最强，但海量的【角恶魔、利齿魔】的参与，却也足以称得上所属恶魔最多。
  更重要的是，炮灰级的【角恶魔、利齿魔】加入社团后，几乎有十分之一的数量，通通进阶！
  炮灰进阶后依然还是炮灰，这种烂事怕是不会有恶魔在意。
  但如果数以万计的炮灰恶魔在同一时间段内进阶，并且进阶后狂躁本能压下许多，甚至还多了一种奇异的【噬恶】之能，这可就不是什么可以无视的事情了。
  【噬恶】能力，有点像是一种特殊被动。
  一方面让有着【极恶】等负面灵魂本质的生物散发出可口的香气，并且其灵魂还能强化恶魔；
  另一方面又让【有序】、【平庸】等生命体的味道陡然大降，甚至变得难以入口；
  最终，从根本上改变了拥有【噬恶】能力的恶魔口味。
  只是，掌握了【噬恶】能力的恶魔们，始终搞不清楚，所谓的【极恶】到底是以什么来评判的？
  譬如某个小世界存在诸多神圣生物，这些生物掌握的力量通通与神圣相关。
  但怪异的是，这些神圣生物绝大多数，都有着【极恶之魂】。
  还有某个小世界，明明某个看上去极为邪恶的组织实行灭世之举，但当恶魔们降临后，却发现这个组织内的生命体，并不存在【极恶之魂】。
  这种与恶魔们的常识相悖的事情发生多了，恶魔们倒也逐渐有了一个认知，那就是——
  力量属性，与灵魂本质，并不能完全划上等号。
  大多数恶魔们对这个结果不以为意，毕竟恶魔本身就是混乱生物。
  所以它们并不知道，这个结果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依然还有极少数恶魔，对这个结果感到无比的诧异。
  任何力量都具备腐蚀性质，这几乎已经是【虚空星界】的常识。
  邪恶的力量，可以让一名善良的人类堕落。
  力量本身的倾向，会自然而然的污染他的灵魂——
  将其从【平庸】灵魂，转化为【邪恶】灵魂，并且还会不断向着【极恶】灵魂的方向滑落。
  这种事情，在数不尽的世界当中，都在不断的重复发生。
  而这才是原本的常识。
  力量，是有偏向性的，这种偏向性会改变生命体原本的善恶、性向、喜好、乃至自我！
  偏偏【噬恶】能力又将这早已有了定论的常识，硬生生的戳破了一角。
  告诉恶魔们，所谓的定论，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正确。
  会有那么一小撮的存在，即便拥有了力量，自我仍然保持着极高的独立性，不会被力量带偏。
  这种事情，对韦德毫无意义，因为他早就知道。
  但对于加入【噬恶社团】，本就有几分脑子的恶魔们而言，却造成了轩然大波。
  因为这意味着，某种不可能被打破了！
  自我与力量之间的关系，存在了更为微妙的可能！

  那么由此是不是可以证明，炮灰并非永远是炮灰？！
  恶魔们的社会性其实并不算太高，大多数恶魔都不怎么喜欢交流。
  这就是为什么，在没有高位恶魔统合的前提下，难以建立恶魔城的原因之一。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恶魔们的欲望无比旺盛，当它们知晓了一个秘密之后，在极为旺盛的欲望驱动下，它们很难将这个秘密保持下去。
  指望恶魔会保密，就如同指望软泥怪会有脑子一样不靠谱。
  所以没有意外，【噬恶社团】内某些有脑子的恶魔们的猜测，以极快的速度在整个社团中传播开来。
  于是，整个赤石城都轰动了。
  【噬恶社团】一举成名。
  作为【噬恶社团】的幕后黑手，韦德其实很是有些头痛。
  不过是一种尝试而已，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伴随着自身对于【雷森】存在的微妙【释然】，韦德突然就不在意了。
  在韦德的感受中，似乎社团的壮大与否，相较于雷森，其重要性，还低了许多。
  或许，他应该多将注意力放到鲜血化身那边，而不是社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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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啷——！！】
  花瓶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狠狠的砸在墙角，插在花瓶中的鲜花随之迸裂，看上去一塌糊涂。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满头白发的老人气喘吁吁，胸口上下起伏的幅度，让人有种他随时都会倒地的错觉。
  “耶罗苏主教……那人是极东古国的人，并不在圣灵的庇佑范围。”门口站着的中年女性，十分冷静的说道。
  女子虽然年纪不小，但养尊处优，眼角的皱纹都细到近乎看不见，皮肤白/嫩得像是双十少女，垂放的双手也细腻红润，时光对她似乎格外留情，只是她的脸虽然也很美，但却美得仿佛是雕塑木偶，望之冷面冷情，让人难有亲近之感。
  “圣女殿下……抱歉……我失态了。”老人闭上眼，粗重的呼吸逐渐平复。
  圣女微微摇头，何至于此，“那人虽然发布了种种秘法，甚至打算着作出书……可这又能动摇我圣教什么？他的研究，他的道，终归还是要回到启迪之光的照耀下。”
  “没有圣灵的灵光启迪，那最终也只是一条死路。”
  耶罗苏主教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老了，虽然没了年轻人的锐气，可该有的远见他还是有的，可惜圣女和他的想法并不一样。
  也是。
  从小在圣教中长大的圣女，纵然各个方面都被培养得极为出色，可那种我教天下第一的信念，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假如圣灵教真的天下第一，那也无所谓，可圣教真的天下第一吗？除了圣灵教，还有觉者教，还有鸿都教……甚至宗教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也并非必不可少。
  力量的控制者，从头到尾就不曾在宗教这边过。
  俗世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圣女虽然并不年轻，但显然她对圣灵教的定位是有问题的，只是这个问题在和平环境下，并不显眼。这就好像棒子国总认为什么都是自己的，世界上很多国家虽然都看不过，但也不可能仅仅就因为这个荒谬的原因而发动战争。
  更何况圣女认为自家圣灵天下第一的信念很隐晦，并不会导致什么事端，起码之前从来没有。
  只是现在，耶罗苏主教却有点拿不准了，也不知教皇让圣女来解决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通灵特别版节目播放了有两三天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多了几个很有意思的通灵仪式，而对通灵圈来说，却真是擎天巨浪。
  从来没有人如此狂妄，竟然试图给通灵画一个圈，将所有的通灵都划分其类，并毫不掩饰的指出未来可能的方向。
  通灵底层说：通灵者的肉/身强度、通灵器具、通灵的知识倾向，为通灵的支撑三/点，是通灵者想要更强所必须要夯实的基础。
  这其中肉/身，被雷森画上了红圈，被点为重中之重。
  并蛊惑众人，肉/身强度不够，可以武道加通灵器具补充。
  雷森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这么蛊惑能不能成，但想到那即将破灭的超脱通道，怎么样也要试一下。
  按照造物者之心的部分传承，万事万物之间最根本的一条是什么？是信息交换！
  世界与世界之间也有其信息交换，无量量的信息交互交织，甚至有可能诞生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即便不能，处于上/位的世界与处于下位的世界进行信息交换，基本能将低层的世界给拉上一个位格。
  超脱而外，破碎虚空，其实都可算是飞升的一种。
  从根本上说，是处于下位的世界主动与上/位世界信息交换的一个过程。
  而这个过程，无论是对上/位世界还是下位，都是有着巨大好处。

  譬如通灵界域，就是靠那三个超脱点，从本该无魔界域，变成了微魔。
  同样，世界与世界之间海量的信息交换，肯定不能说来一发就来一发，过犹不及，定然有着极为苛刻的限制。
  撇开飞升之前的重重困难不谈，举个飞升限制的例子：一般世界飞升，时限大都是百年左右，名额是一人；两百年后无人飞升，世界名额放宽，但最多不可能超过三人，便是千年也是如此。
  但说实话，世界这种对于飞升的限制，对大多数生命体来说，近乎于无。就算没了这种限制，能以大毅力大智慧，最终走到飞升最后一步的，千年难出一名。
  千年之后，无人飞升，无论之前有多少飞升点，都将会缓缓的关闭。
  无垠世界其实是无数世界的聚合体，通灵界域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下属的小世界，自然也存在着飞升点，并偏向武道侧。
  可偏偏这个世界的武道已经落寞，飞升点的破碎几乎不可逆转，这就使得雷森下意识的就忽略掉了武道。
  这很正常，在一个一点都不讲究精气神三合一，以通灵为主流的界域里，不想着折腾通灵，却去折腾末路武道，简直就是大道不走走歪路。
  要知道单纯的通灵，一样有着飞升上层世界的可能，不过那样就不是武道侧的破碎虚空，而是纯精神方向的思维飞跃。
  一直研究如何以通灵之道，得证思维飞跃，陷在盲区难以走出——那个时候的雷森，的的确确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在五年之内，完成自己的大目标的同时，再培养出一名足以再打通一道飞升点的妖孽。
  培养出一名传人，使其飞升，再开一个飞升点，使世界不至于从微魔掉落无魔，这是完成大目标的必须前置。
  倘若没有那该死的五年限制，或是假定更高层次的某一存在并不会扫视干预，那么即使五年后三个破碎虚空点彻底消散，从微魔掉落无魔，定然也还有百年时间。雷森可以有漫长的时间，就算是慢慢磨，他也定能为通灵走出一道。
  但偏偏事实却让他慌了神——
  从近乎顶层的薪火界域，降临到通灵者这近乎最底层的界域，雷森没有用鼻子看人，心态也没有高高在上，但若有若无之间，他确实是有点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时间足够，自以为独一无二，自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自己想做到的事。
  但事实，却让他自省，让他不得不另辟蹊径。
  于是，原本已经被放弃的武道，又被他翻了出来。
  老酒装了新瓶。
  雷森不是神。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他，只能算是一名有着奇怪知识点的人。
  当已知的知识并不能帮助他解决问题时，雷森就明白了，单凭自己去研究探索，显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很烦躁。
  直到那天，莫妮卡三人走进雷森的店里，他们三人的状态，却让雷森心中一动。
  浪费了一块事先放在提灯中的绿宝石，雷森成功施展窥视的通灵能力，甚至在发动的同时启用了心灵静置，彻底将进店的三人所有情况，摸了一个一清二楚。
  他对三人的爱恨情仇半点不起兴趣，反而对三人的自身情况颇为好奇：
  莫妮卡明显有着灵觉天赋，稍微教教，就能成为一名正儿八经的灵媒，但她偏偏恨意心结，通灵之力渐渐的演化成一种对憎恶者的预感，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预感也从被她憎恶的人身上扩撒开来，最终结果就是，她找人很在行，逃命更是一流。
  乔纳森是心中有火，复仇的火在这个青年的心中从未停息，可他修行的武道却让他气血内敛，火无处可发，这导致他手上那把仅仅有着通灵视感的刀，最终被他的心火沾染，原本的灵视能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莫名其妙的有了复仇反击的能力。
  通灵器是通灵界域超凡力量的存在支点。
  普通人是无法操控通灵器的。
  哪怕再旺/盛的气血之力也是一样。
  但奇妙的是，通灵器上蕴藏的超凡力量却能被人的心念重重叠染，进而改变其性质，甚至与心念勾连，变成可控之物。
  莫妮卡此时所拥有的天赋与此类似——因对某人强烈的憎恶情感，心念一刻未停，最终直接改变了她的灵觉天赋。
  至于霍萨尔菲，情况最为特殊。
  他的身体在三人中理应最差，若不是乔纳森对他的照顾，他可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弱小就是原罪，对此有着强烈共鸣的霍萨尔菲，追求力量的欲望，已经达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还好只是病态，没变/态，这说明在特定情况下，他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不会被欲望彻底驾驭。
  通灵界域的武道沦落，基本上只剩下打熬气血的能力，和平的时间又太长，也发展不到国术那种技近乎道的水准。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一条获取力量的途径，起码对于一名生活在混乱地带的小混混来说，已经够用了。
  对于力量的渴求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只是事情真要那么简单就好了，一切的转折，发生在霍萨尔菲获得那枚纯银戒指之后。
  那枚戒指是雷森到这个世界之后，所见到的最强通灵器。
  哪怕在直播的过程中，见到的那位背靠觉者教，被称为无刃大师的乔加多·埃尔多，他身上最强的通灵器无刃荆棘手环，也弱了纯银戒指一筹。
  甚至只有在雷森同时开启了提灯心灵静置与灵体窥视的状态下，才察觉到了纯银戒指的真实面貌。
  特殊视角下，纯银戒指浮起幻象，那分明就是一条有着冰晶羽翼，细密鳞片，全身银白的蛇神影像。是曾经还没变/态的圣灵教，祭祀的神明之一，主管的方向为戒律。
  换句话说，纯银戒指，是正儿八经的祭神圣器，正式的名称应该为戒律蛇戒。
  相对戒律蛇戒的传奇性，霍萨尔菲毫无疑问是渺小的，他仅仅是一名有着一点小聪明的普通人——
  他没乔纳森出众的武道天赋，也无莫妮卡天生灵觉，甚至也没二人聪明，但他有着一样二人都比不上的……不是天赋的天赋，自律！
  当然，这并不是说乔纳森与莫妮卡就不自律了，只能说相对与霍萨尔菲近乎自虐的自律，两人都有点不够看。
  因为弱小所以自律，因为自律是通往强大的第一步。
  霍萨尔菲并不知道他这样的认知正确与否，但很显然，他这种苛刻到十年如一日的自律，与他手上的戒指发生了诡异的共鸣！
  自律得到了戒律的承认。
  得庆幸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戒律蛇神的狂信徒，不然知道了这么奇葩的事情，大概也会高呼三声不可能，然后直接跳楼。
  因为站在宗教的方面来看，这分明是人性与神性发生了重叠，故而戒律蛇戒才会承认了霍萨尔菲。
  但关键就在于此，霍萨尔菲仅仅只是个普通人，他不要说圣徒，他连信徒都不是……蛇戒怎么会……就承认了他？
  可在雷森的角度来看，这简直就是为他打开了新视界。
  无论戒律蛇戒有多么强大，或许在宗教那边来看，是可以接近于神的圣器，可就本质而言，依旧只是通灵器，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么大概就只有力量了。
  戒律蛇戒有着巨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完全释放出来，单纯以威能来算，大概相当于一颗常规巡航导弹。
  而常规航弹差不多500公斤，其破坏力，差不多可以造成直径15M，深6M的弹坑。
  尽管造成的后果在普通人来看，已经十分恐怖，威力惊人，可对于国家层面而言，破坏力依然有限，毕竟圣器就那么点，可导弹却是能使劲造的，何况这个威力与核武相比，真有点不够看。
  这个世界超凡圈子，注定只能是非主流。
  可是换一个角度，不引发蛇戒中的威能，而是长时间的共鸣温养，并试图将蛇戒中的力量一丝一毫的引导入身体呢？
  这个奇妙的视角，让雷森欣喜万分，他只想到了利用通灵器温养精神力，却没想到通灵器中的力量并不仅仅只能作用于精神，同样也能影响肉/身！
  那时候出现在雷森面前的霍萨尔菲，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指引力量发展方向可能性的标签，尽管那时的霍萨尔菲误解了蛇戒中的力量，怼着自己瞎折腾，差点没把自己的命给折腾掉。
  三个特殊的人，就这样出现在雷森的面前。
  雷森当然清楚这不可能是巧合，没准就是界域意识为了存续的指引。
  但也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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