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雅努斯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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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伯父……”

        女孩跟着鲁西西一起叫他伯父。

        前阵子她还是这个男人的妈妈……确切地说，应该是养母，他被人从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打回原形，变成一个小婴儿，被乐乐捡到，在短暂的时光中，二人成为一对普通的母子，乐乐学会了换尿布的一百种方法，夜晚哼着摇篮曲哄他入睡，还顺便教他做人……

        这样温馨的好日子一直持续那一天……

        那一天……

        男人恢复了原本的身体……

        在男人正准备对羞辱他的女孩还以颜色之际，乐乐也恰好获得了回归现实世界的能力，在被杀和被虐杀之间，她幸运地走上了第三条路，逃出生天……

        但很不幸的是，坑爹队友鲁西西的出现，他在听完女孩这一番奇遇之后，带着女孩又回到了她才刚刚离开的猎人世界，把女孩带回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乐乐一去一回，虽然对她来说才短短几小时，但对男人而言，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沧海桑田……

        但男人还记得她……

        因为……

        爱和恨终将逝去……

        但你永远忘不掉当年给予你尴尬，让你午夜梦回捂脸哼唧的那个人。

        “伯……伯父？”

        现在的情况……非常微妙，她来的那天，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折腾到很晚，制裁者就允许他们住了下来。

        之后一住就是好几天，本应当场把她大卸八块的制裁者不但没有伤害她，甚至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反而是鲁西西让她放宽心，踏实先在这里住一阵子。

        “这里的条件比起外面的超星级酒店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安全系数也是……世界数一数二，景色宜人，平时根本不对人开放……你在这里放暑假还有什么不满意？揍敌客那破地方都要门票！”

        ……你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他住的地方是安全，但他危险啊……

        乐乐搞不懂状况，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似乎她又沦落到小命捏在别人手里的境地了。

        好在鲁西西不会不管她的。

        又待了几天，乐乐发现制裁者好像真的不会伤害她，也许……那一页翻过去了？他不是还说我是他的恩人吗？也许他真的觉得我功大于过？

        我是见过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害他丢脸，但我也真心实意照顾过他……

        想到这里，乐乐挺了挺腰杆，她甚至觉得她可以置喙男人的生活了，大胆地说起了他和大神的事。

        在听完女孩的“公道话”后，男人笑了笑，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要把自己卷进来吗？”

        “啊？”乐乐半张着嘴。

        “你说的人可是我的弟弟，你知道吗？”

        “我………”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女孩知道一些事也正常，多半是鲁西西讲给她听的，关于她的来历男人从没有追问过，这世上总有一些难以解释的事，就像他一样。

        “…………”

        没想到堂堂制裁者竟然回应了？还是正面回应？西西哥不是说大神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吗？有人提到大神，他不该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暴怒吗？

        没想到他的反应是如此平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话，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理直气壮的乐乐一时受宠若惊，正义的天平不禁向另一侧倾斜。

        希望他怎么做……似乎有很多可以说的，却又好像都不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那个点。是啊，大神究竟想要什么呢，他爱戴制裁者，像爱戴兄长，如果这样一个人突然不理他了，他真的会高兴吗？

        人总会顾左右言其他，把自己内心真正的诉求藏得死死的，甚至连自己都一并蒙蔽了。

        “也许……你能给他一点肯定？告诉他，你看到了他的努力，这样也许……能好点？”

        大神渴望来自他的认可，越是倍受冷遇，越是急于证明什么。

        她看到男人脸上无动于衷的表情，知道是她想错了，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久的交情，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不可能没夸过他，大神就算没你优秀，也不是一无是处，你不可能没夸过他……只不过……大神……他可能不会相信你的话，反而会当成是在嘲讽他……”

        “他太自卑了，在你面前，他太自卑了，伯父……”

        忽然没声了，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欲言又止，男人静等她的下文。乐乐实在忍不了了，她早就想说了，既然彼此之间互相折磨，为什么不干脆分手呢？

        分手很难吗？

        “大人，该出发了。”明明看到大人还在与人交谈，幕僚们却毫无顾忌地打断，助长这股风气的，正是男人每次的纵容和配合，这位大人的时间好像不属于他自己。

        没责任心的鲁西西走了一半终于想起了被他扔下的女孩，折返回来捡人，幕僚们毕恭毕敬地叫他西西少爷，他鼻孔里哼出一声来当作回应。

        “你刚刚是不是没说完？你想跟他说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

        “你觉得你有的选吗？”大男孩目露凶光，暗含威胁。

        大神的性格别扭又暴躁，从来不直抒胸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想吸引对方的目光，却又被自身的骄傲架在空中，不肯低一点点头，叫人无所适从。

        “我是想说……如果大神不执着于制裁者就好了……地球上七十几亿人，他如果换一个人当朋友，当对手，不那么死心眼，不就可以避开这些痛苦了么……”

        “制裁者也是一样啊，他要是不非得纠结大神，他也换个对象，那他就不用天天揣测琢磨对方的意图，也不用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对方尾巴，到头来净做这些适得其反的事了……”貌似说得头头是道。

        “就……就真的只能是对方吗……即使这样过得很痛苦……也必须只能是他吗……不能考虑别人吗？”

        鲁西西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女孩夸夸其谈，不过是她听来了一个故事。

        “你什么也不懂。”冷冷地甩过一句话，转身离去。

        傍晚吃饭的时候都没看见鲁西西，偌大的餐桌上摆着玲琅满目的精致美食，可是就只有乐乐一个人手足无措地拿着刀叉发呆，她不知道先吃哪个好，选择障碍症了……说白了还是没食欲，怎么能有食欲呢？

        她反思自己的言行，她一个外人，不了解情况，还指手画脚，那么沉重的过往，她还想参照情侣分手，合则来不合则散，彼此不耽误，想三言两语就把问题给人家解决了，多大脸？是谁给她的优越感？

        女孩放下手里的刀叉，更加没有胃口了。

        晚上临睡前，窗外忽然有声响，消失了一下午的鲁西西竟然翻窗进来，主动道歉，跟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甩冷脸，鲁西西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听说乐乐连晚饭都没吃，借口送夜宵从窗户翻了进来，给乐乐吓了一跳，“西西……哥？”看他手里拖着个盘子，盘子里摆着块造型奇特的蛋糕，“你……为什么不走门？”

        “我怕你还在生气，万一我敲门，你装死不开怎么办，你都表明态度了，我要还想进来，不就只能……”大男孩露出为难的表情，说：“舔着脸闯门了吗？”

        “…………”难道不该是识趣走人吗？

        “不像现在，我进来了，你也没有意见，大家都不尴尬。”

        “…………”男孩性格坦荡，坦荡的不要脸，叫人气不起来，只觉得哭笑不得，乐乐说自己已经洗漱了，但同时也接过了蛋糕领了心意。

        她低头看着盘中蛋糕顶上点缀的草莓，说：“对不起，西西哥，我什么也不懂，我太自以为是了，我……”

        “你道歉倒是挺快。”

        她眼见着自己盯着的那颗草莓被一只贼手捏走了，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这蛋糕到底是给谁的？

        鲁西西咕噜着腮帮子，敷衍说：“和你又没关系，年轻人，别那么八卦，他那岁数，你爸都得喊他大哥，那个老怪物什么类型的女人没有，解语花多的是，你还想给他做心灵马杀鸡？别幻想什么魔王爱上我的情节了，男人的口味都差不多，不是说你不可爱，但你绝对不在他的食谱上，我是男人我还不知道吗？”

        原以为要费点力气，没想到女孩这么好哄，自己还没怎么死皮赖脸地逗弄她，对方竟然反过来和他道歉，省了他的事儿，鲁西西对乐乐的印象好了不少。

        “我那么说，对大神一点也不公平……”复盘一千次，大神也回不来了，死人永远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而且，说到底，她会说出那样的话，还是因为她心底相信了制裁者不是一个会强迫别人的人，所以才转而从大神身上找问题。

        尽管心里有些抗拒做出对制裁者正面的评价，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接触下来，除了一开始因为她的突然到访显现出了一种强势留人的架势，制裁者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强人所难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放任。

        她实在无法把那个清风朗月的男人和得不到就毁掉对方的变态联系到一起去，她无法想象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出现在那张温和的脸上。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我不该这么轻易就相信他，我也不是相信他，我只是……没什么见识，我在我的世界里没见过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

        明明是她口无遮拦，鲁西西还很有风度地主动来求和，给她台阶下，更令她无地自容，说的话也越发真诚。

        大男孩一边听着，一边把蛋糕放进嘴巴里，头发的阴影遮住他半张脸，貌似专心致志地品尝着，却始终没有往下咽。

        “西西哥？”这种吃法不会噎着吗？

        是不是她又说错什么了？

        鲁西西听着女孩的忏悔，简直想对她吼“他甚至连辩解都没辩解一句，你就站到了他那一边！”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做，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女孩的信任，叫人难以置信。

        但鲁西西没有吼，因为曾经他也是一样相信了制裁者的表象，甚至还充当了人家的信使呢，他有什么资格骂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

        “嗯，别信他，一个字都别信，他不是好人。”可能是嘴巴里填满了食物，声音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制裁者就仿佛有什么魔力，和他接触的人会自然而然地亲近他，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狗屁人格魅力，鲁西西痛恨制裁者惺惺作态，更痛恨被假象蒙蔽的人们，可他对此束手无策，他嘴上恶毒，挤兑制裁者，令对方难堪，看上去威风凛凛，可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制裁者反而更受爱戴，相比之下，上蹿下跳的他就像只猴子，龇牙咧嘴地挑衅人类。

        鲁西西心底总是有股愤怒，在燃烧，在嘶吼，整个世界都令他厌恶作呕，他不在意乐乐对大神的评价，可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被他蒙蔽？

        鲁西西最痛恨的是……就连他自己……也在内心深处默默地肯定着那个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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