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色数字塔（十六）

江流清楚地知道，却无法抗拒。

        前面发生的一切就是违抗的代价，玩家只有顺从游戏规则，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通关的希望。

        真的要服从吗？

        他狠狠将这可怖的念头甩出。

        不！他不能像前面被淘汰的玩家那样，温顺地接受既定命运。

        去他的什么符号，他是活生生的人，有思考能力，有自我意识。他不能被符号化，他也不会被符号化。

        颅内系统：【恭喜玩家，自我意识第二次觉醒，作为奖励，我将提醒玩家遗漏的要点。】

        【现在进入到数字塔生成阶段。】

        【读取条件1：填满屏幕中所有方格。计算值：36。】

        【读取条件2：保持最大数在最底部。】

        【提示完毕，请继续。】

        系统的奖励十分及时，提醒江流红色数字塔限制条件，即在填满方格的基础上还要保证最大数在最底行。

        他知道，于绑定玩家而言，每次移动或合成必使新数字生成，这反过来增加游戏的不确定性，要想尽可能降低不确定性，需保证存在固定值。

        围绕固定值这个定量，才能展开对策。江流从中受到启发：把最大数固定在角落，从大到小，依次排列。

        先前的迷茫一去不返，江流斗志昂扬，明确下一步目标，他同魏皓比了个准备开始的手势。

        “你可以吗？”魏皓看得出江流神情恍惚，行动前和他再次确认。

        江流点头：“按原计划执行。”

        他继而将目光转向马远：“小马，你能在4秒内跑到我所在方格吗？”

        “可以，包在我身上。”

        马远见江流比了个开始的手势，摆动双臂狂奔，脚步落下，头顶的显示屏立即出现变化，江流紧盯着头顶显示屏，那个白色的数字4发生移动，从第六行第六列不断左移，直到停在自己所在方格，也就是第六行第一列。

        紧接着，他所在格的数字由4变成8。

        合成发生了。

        江流下意识屏住呼吸，极为期待地抬头仰视。

        第三行第三列凭空出现一个白色的数字2！新的数字出现了！

        “我去绑定它。”魏皓迅速作出反应，他不按套路出牌，妄图从第六行第一列直接移动到第三行第三列。

        江流：难道还能重复绑定？

        没有确凿答案前，他选择观望：“千万别胡乱移动，你现在绑定了，一旦发生移动，就会产生新数字。”

        “不，绑定的不是我，是你。”魏皓一语道破。

        他看见江流不解的神色，又重新解释一遍：“在我帮助你合成8时，头顶方格中的4消失不见，同时我也失去绑定资格。”

        “就照你说的那样，你现在没有绑定资格，可移动依旧受限。”江流换了个方向，强调直线提示。

        魏皓：“不，受限的依旧是你。”

        “欸？”江流肯定自己没有听错，“刚系统提示的就是直线移动。”

        魏皓补上重点：“那是已绑定玩家的限制。”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绑定玩家，所以移动的限制条件对你不起效？”

        “是这个意思。”

        江流：“如果拥有移动资格的玩家是‘绑定者’，那你的身份就是‘自由人’。”

        “自由人”的移动是不受限制的，这种情况下的移动，不会导致新数字的出现。

        江流细思极恐，如果这是事实，那便荒谬至极，明明是行动自由的人，有健全的人格和体魄，居然会受到外在限制，变得身不由己。

        拥有亦意味着失去，不能同时拥有绑定资格和自由之身，就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般。

        魏皓的话将他拉回现实：“如你所说，我是个‘自由人’，现在只是猜想，我要证实他。”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试试这个移动方法。”江流补充道。

        以第六行第一列为起点，第三行第三列为终点，两点相连构成最短路径，魏皓沿着这预设的轨迹进行运动。

        【恭喜玩家完成资格认证。】

        新数字没有出现，“自由人”猜想成立。

        江流的心反而拧紧了，绑定人数越多，不确定性越大，“绑定者”只要有一人发生移动，就会出现新数字。

        抬头看向头顶显示屏，原来的六个空格，只剩两个未出现数字，分别是第一行第六列，第三行第五列。

        二分之一的概率。

        他必须在下一步移动发生前作出选择。

        究竟会出现在哪个格子中？

        上、下、左、右，江流摇摆不定，最后决定交给命运安排。

        “小马，你往右移动，先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心中祈祷，希望好运降临。

        “回去？”这次马远迟疑了一下，动作没有之前那么敏捷，4秒到，他停在了第六行第五列。

        此时没有新数字出现。

        新数的产生必须“绑定者”发生有效移动，或者发生新的合成。白色的数字都已被绑定，要想出现新数字，必须人为制造机会。

        魏皓留意到现在的困境：“我会往下移动两格，你负责观察。”

        江流：“好。”

        江流抬头看向显示屏，那个白色的2从第三行第三列移动到第五行第三列，它的右边也有一个白色的2。

        是颜小彤。

        她就站魏皓右边那格。

        江流与她对上视线：“小彤你先别动。”

        颜小彤：“好的。”

        四人都站在脚下的方格中，没有发生移动，屏住呼吸盯着头顶显示屏。

        快，快点出现。

        不行，再快点。

        还是不够，再快点再快点。

        江流心里的呼喊声越发强烈，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新数字到底会出现在在何处。

        几秒的时间此刻被无限拉长，他无意识地攒紧双手。

        高举着的、摆动不止的手终于放下，头顶方格中出现新的白色4，在第三行第五列。

        江流道，太好了！这回运气不错，只要再往前移动三格就可以完成绑定。

        “小马，就是现在！”

        马远伺机而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在第三行第五列稳稳停下。

        【恭喜玩家完成资质绑定。】

        猜想进一步得到证实，新数字果然会率先出现在那六名玩家对应的方格。只剩下第一行第六列的方格了，现在江流十分肯定，新数字会出现在那。

        既然数字的出现有迹可循，那数字的大小呢，会一直是2和4吗？

        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刚才的接连移动，打乱原有的站位，现在的情况相较之前更为复杂：

        彭兵保持原位原数不动，第五行第一列显示的依旧是白色的数字4。

        江流位置不变，在第六行第一列，数字变成8。

        颜小彤位置数字都没变，第五行第四列显示2。

        魏皓和马远的移动比较大，他们的位置、绑定数字多次发生改变。最终魏皓在第五行第三列，显示数字2。马远在第三行第五列，显示数字4。

        现在，头顶显示屏有五个白色的数字，意味着有五名玩家完成绑定。

        现在是颜小彤发挥的时刻，江流：“小彤，你往左边移动一格。”

        想起魏皓的洁癖，江流多提一嘴：“洁癖哥，哦不，魏皓你应该可以吧？”

        “别废话。”魏皓睨了他一眼。

        那，我移动啦？颜小彤眼神示意江流。

        江流立即点头，ok。

        颜小彤发生移动，第五行第三列由2变4，同时第一行第六列出现4。

        江流内心的想法：他、魏皓、马远全都是“绑定者”，“自由人”只有颜小彤一人，如果要绑定，那只能颜小彤去。

        可绑定之后呢，又该如何移动？一切都是未知。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那个4距离他最远，可以说没有两个方格的位置超过他们的。那个4暂时不会对他们的进度造成影响，没必要为此浪费时间，甚至不是非要绑定那个数字。

        江流心中已作出取舍。

        “小彤你先保持不变，留意等下出现的新数字。”江流又看向魏皓，“或许可以试试再次移动，让新的数字产生。”

        魏皓也觉得没有必要去绑定角落的4，再生成新数字会更有价值：“可以。”他向下移动一格，位置变成第六行第三列。

        江流：“可以准备绑定了。小彤，当新数字出现，你立即采取行动。”

        “好的。”颜小彤跃跃欲试，这时系统主机突然响起：【恭喜玩家完成资质绑定。】

        颜小彤：？？？

        江流：？？？

        第五行第二列出现一个白色2。

        “小彤，你最开始的方格是哪。”江流敏锐地有所察觉。

        “啊，让我想想，好像是第五行第二列，就是系统说的那个！”

        江流：这么说，颜小彤就是那个方格原属玩家。新的2确实出现了，在颜小彤尚未移动就自动完成绑定。一个想法逐渐成型，莫非当新数字出现在有玩家的方格中，就会自动和原属玩家进行绑定？！

        颅内系统：【没错，就是这样的亲。】

        江流一惊，想起它的存在：你这家伙，终于出现了，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你。

        颅内系统：【这可真让我难过呢，嘤嘤嘤。】

        江流热络完，开始挖掘有效信息：你这家伙难得出现一次，既然都透露一点消息了，不如再透露点？比如说，什么时候需要人工绑定，有没有限制条件？

        颅内系统噎住，没想到江流真正的意图在此：【这得宿主自己去发现哦，在本场游戏中，我最大的权限就是告知宿主猜测是否正确。】

        末了，它又俏皮地补充一句：【必要时我会自动出现，祝你玩得愉快。】

        言外之意就是：我知道但我不说，你一问我就跑路。我出现时，我们可以交流，其他时候，勿cue勿cue。

        江流：狡猾的家伙。一讲到关键信息，溜的比兔子都快。

        所幸，他的猜想得到证实，根据新数字的大小判断，移动或生成只会出现2和4，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虽然出现点意外，不过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小彤，和之前说的一样，你先移动到那个方格。”

        颜小彤：“好的。”

        “大哥，我要怎么做？”一旁马远问道。

        江流作出一个稳妥的决定：“你也移动到最底下这行吧。”既然要固定最大数，那就需要不断得合成，令所有数字都尽可能接近，先让马远下来总归没错。

        “得嘞。”马远向下移动三格，到第六行第五列。

        此时六个方格已经全部轮完，江流不忘观察，新数字正好出现在角落——第六行第六列中一个白色的2跳动着。

        阴差阳错，他想起新的方法——从大到小，依次排列，并尽快填满底下的一行。

        下一步就是将第六行的方格先填满。

        抬头看显示屏，第六行已有四个白色数字。第六行第六列的方格还没有绑定，虽然可以显示在屏幕上，但是无法移动，魏皓、马远都已在第六行，还差颜小彤。

        那就由颜小彤来进行第五个填充，等等，不对，这样移动虽然可以填满五个方格，但是自己所在格就被限制住范围，8与2无法进行直接合并，这个2会像屏障一样横亘在中间。

        此路不通。

        江流下意识往右边的方格走去，即将离开那个角落，魏皓呵住他：“位置保持住！”江流急忙刹车。

        魏皓：“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跳动的数字。”经他提醒，江流才意识到自己不受控的行为是受幻觉误导，“刚刚右边那格出现白色的数字，奇怪，怎么不见了。”

        疏忽遗漏的点此刻被揪出：为何会出现幻境？

        幻境完完整整出现三次，第一次是在红色的数字1出现前，几乎所有玩家都中招了，诱因是那闪烁不定的光，只要玩家和那诡异光线发生对视，就被蛊惑。

        第二次幻境出现，是他寻找颜小彤的过程，江流记得，自己只是大声呼喊着，毫无意识地走入幻境之中。

        他猜测内心的渴望是幻境的诱因。

        其间陆陆续续出现过神情恍惚的情况，算上这次，完整的幻境总共出现三次。神情恍惚可能是一种提醒，没有诱因，就无法进入。

        那么这次呢，成因又是什么？

        第二次幻境，马远和自己一同经历，问他是最直接迅速的。想起当时马远近乎疯狂的捞金行为，直觉告诉他，还是不问为妙。

        江流转移目标：“小彤，你还记得那一次走失吗？我们去找你，结果被人群冲散。”

        颜小彤“咦”了一声，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江流尴尬地假咳一声：“就是后来发现身旁突然多出男子的那次。”

        “我想起来了。”颜小彤神色自若，“你想问什么？”

        “关于见面前的事。你有没有看到幻境，如果有，是什么样的？”

        “幻境？没有。”江流看见她摇头。

        这时一旁的马远嗫喏出声：“大哥，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看到了。”

        江流给他充足的准备时间，马远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当时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城市的空中飘下来好多纸钞，当时好多人都蹲下去捡。没想到我美梦成真了。”后面他没说下去，好似为这种行为感到羞耻，这迟来的理智压得他有些抬不起头。

        “没事的小马，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江流安慰他。

        毫无疑问，马远看到的是钱财，那么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欲望呢？江流很难想象，他毕竟不是马远。

        其他玩家看到的幻境会是怎样？又有谁会看到幻境？

        颜小彤为什么不会看到幻境？是因为她无欲无求吗？

        凡是人，就会有一己私欲，这种假设并不成立。

        江流将目光对准魏皓：“你当时有看见什么没？”

        魏皓：“当时我没有合成2，没有进入所谓的幻境。”

        2的合成！

        江流开始倒推，在他找到颜小彤后，系统音才响起来，说明此前颜小彤并没有合成2，这是重点，或许能解释为何他和马远看到幻境，而颜小彤和魏皓却没有看见。

        也许第二次幻境出现的诱因正是2的合成。

        魏皓：“你可以想想，你看见的是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老爸老妈、生活的小区和那一豆灯光，大抵是因为太想太想了，才会出现幻觉，错以为自己是真的离开虚拟的游戏世界，顺利地回归现实。

        “好像我和小马都看见自己最渴望的东西。”江流嘀咕，“这么安排的目的是什么？”

        魏皓一阵见血：“排除干扰。排除已合成玩家对游戏的干扰。”

        江流：“进入幻境有条件，那离开也有条件。”能过得去，也自然能回得来。

        识破幻境可以回归现实，或者时间到，会自动把玩家送回现实。这是破局的关键，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希望不要用上。

        “幻境这是第三次出现了，未来也有可能出现，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再被它轻易蛊惑。”江流神情凝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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