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节 梁国篇:逝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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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密室除了秋翁之外,任何人等不得随便进入,平日室内的清扫以及换贡品擦拭牌位,均由秋翁一人来做。
秋翁亲自将一盘柿饼摆放到供桌上,然后回禀道:“老爷,文明小郎君跟着陆玩去王家私塾查案了。”
梁实仍旧低头剥着板栗,也许太用力了,这个板栗剥碎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碎板栗放进自己口中,如同嚼蜡似的咽了下去,心中生起某种空漠之感,注视着面前的灵位,思绪回到十六年前的那个秋日。
“敬诚兄(梁实字),我得亲自去一趟齐国了。”
“荀勖和冯紞是以正太子名位为由让司马攸返回齐国,之前司马攸想要留守生母文明皇后王元姬的陵墓,司马炎没有准许,朝堂上为齐王之事劝诫的大臣不是被贬谪,就是惨遭入狱,这件事已成定局,我们最初的想法只是借用齐王府的势力来打压拥护太子司马衷的那些人,不想他竟然瞒着我们去暗杀司马衷,这个计划实在太急躁冒进了,他也因此丧命,如今你还要只身去青州,去了又能如何,不管司马攸是否病重,司马炎的态度都不会改变,冯紞那些人更是希望司马攸病死在封国,那样司马炎才能真正放心。”
曹仪难掩悲痛之情,从眼角落下一行泪,哽咽说道:“元胄兄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为了亡国之恨,灭门之仇,元胄立誓要匡扶曹魏,他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是我让他失望了,他怪我思虑太多,错失良机,心里只顾及妻儿的安危,早已忘记了自己背负的使命.........”
“子安兄,他和昔日太尉王凌一样,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但是他们做了一个忠臣应该做的事情,反观那帮大臣们拿着曹魏的俸禄一个个低头默认司马氏族的专权行为,那才是可耻,王凌虽然有心匡扶曹魏,但是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强行起兵,无疑是以卵击石,即便王凌最后选择了自尽,司马懿还不满足,又把王凌诛杀三族,王凌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元胄兄做的事与他何异?
司马师隐秘杀妻,司马懿又用阴狠毒辣的手段篡权,司马氏族贯会阴谋诡计,元胄兄的死恐怕也和齐王府脱不了干系。”
“正因如此,我才非去不可。”
“子安兄,你莫要忘了太子妃贾南风和齐王妃贾褒姐妹俩不和,在父母生前为自己母亲正室的地位明争暗斗,在去年贾充逝世后,她们又为合葬的问题不停斗争,齐王返回封国,司马衷和贾南风定会派人秘密监视,此时不宜去齐国,洛阳武库对我们来说更加重要。
当年司马懿就是率领三千死士,出其不意攻占了洛阳武库,为他篡权奠定了根基,在司马氏统一天下后,更是收聚天下武兵而集中于洛阳武库,没有齐王,还有赵王或者梁王,再不然年幼的楚王,只要他有野心,能为我们所用,选哪个藩王又有什么差别?”
外面下雨了,遮窗的帐子被秋风吹得飒飒作响,曹仪微微阖目,良久不言,他视元胄为手足兄弟,元胄遇害身亡,他必要为其报仇雪恨,这一次他不再犹豫。
“敬诚兄,我已经在卫尉署安插了自己的人,此去青州,也不知何时能够返回,武库那边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梁实知道劝不住他,便摇头苦笑道:“你在离开洛阳前,肯定把胭脂铺子以及后院的妻眷都托付给子伦兄(任罕字)照看了,不管遇到再难的事,你都不会再登裴家的大门,如果日后裴绰看到自己的亲外孙,他应该就心软了。”
“若澜的闺中好友就是左贵嫔,到如今她们仍互通书信,纵使我不在洛阳,有左贵嫔在,她也不至于太寂寥。”
“左贵嫔不就是那个写《齐都赋》的左思的妹妹,他才华出众,可以当你孩子的老师了。若是个女儿的话,将来选女婿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儿子?”
曹仪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女儿的婚事还是让她自己做主。”
梁实呵呵笑道:“你这做父亲的真够开明的,不过我可不信,你多半是看上子伦兄的儿子了,任远那孩子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很好看,三岁就会画画了,而我的儿子只会傻笑,上回教他学写字,却把我气得半死,我的傻儿子自然比不上任远了。”
其实曹仪在心底很羡慕任罕和梁实,他也想赶快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世,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回到若澜身边。
梁实每次看着曹仪的灵位,就一遍遍的回忆,一次次的自责,也许是他回忆的次数太多了,慢慢地就开始剥板栗,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本来他不会剥板栗,可这些年下来熟能生巧,此时他又剥出一颗完整的板栗放进盘中。
秋翁则往青铜博山炉内添加了梅花香饼,这是前一阵子任罕特意派人送来的南海地区所产的龙脑香,上等的龙脑白莹如冰,类似梅花片,故又被称为梅花脑。
因曹仪生前有用香之好,每日都会焚香熏衣,所以他才在洛阳开了一家胭脂铺子,而在曹仪遇害后,任罕便经常送些名贵香料给梁家。
室内香烟缭绕,梁实的心里平静许多,不再剥板栗,拿帕子轻轻擦拭了双手,沉吟道:“牛守业早已命人搜查了席汝桢的家,并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席汝桢了。”
秋翁双手递上一杯热茶,说道:“老爷,席凉死在了五年前的那场大火里,他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关键证据,现今也只能从他们母子身上找答案了。”
梁实随手把帕子丢到火盆里,目光中精芒一闪:“过去他是否背叛过我已经不重要了,洛阳武库大火后,再也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拥有对抗其它势力的压倒性优势,不管是对司马衷和贾南风,还是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武库那场大火究竟是谁引发的,又是谁在暗中推动,得利者应该不止一家,我必要查清楚。”
在王家私塾里,王松面对陆玩的一番提问,回答的颠三倒四,梁辩实在不知他想要说什么,便皱眉问道:“王松,方才是你自己说案发当晚看见唐苗来找童欢,怎么又说没看太清?”
王松是被陆玩问懵了,尤其是陆玩最后强调作伪证者导致被告死罪,对证人要处以“黥为城旦舂”的刑罚,哪怕是士族子弟也要接受处罚,一旦犯下这样的错误,势必会影响定品,以及今后的仕途。
他听后忐忑不安,才变得拙嘴笨腮,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又认真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语言,回道:“天都黑了,确实看不清楚,因为他们俩晚上常同榻而眠,我才没有细想随口说的,可是我不想担上‘证不言情’的罪名,我当时看的不真切,但是的确看到有人去找童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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