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晋中镜 > 第五十一节 裴家寿宴巧善辩 投壶比试因何欢(上)

第五十一节 裴家寿宴巧善辩 投壶比试因何欢(上)


  夜深了,墨瓷先行回去休息了,惜书和怜画也掩门退下,屋内只剩下甜甜和雨轻。一灯如豆,烛光摇曳,雨轻画好一张图纸,拿给甜甜看,笑道:“这叫摇椅,尊贵与高雅集于一身,更为舒适,我相信这种摇椅将来定会成为椅类家具中的翘楚。”

  “这是不是你常说的‘高大上’?”甜甜含笑着抬眸看她,“高端大气上档次,那究竟是要用紫檀、花梨还是红木制作这把摇椅呢?”

  “都可以,不过做工一定要精致,特别的精致才行。”雨轻灵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彩,这把摇椅一旦能打开洛阳的家具市场,那么利润也是庞大的,想到此雨轻点点头,“事不宜迟,明日就赶紧找木匠来打造这把摇椅,到时就能在裴家老太君寿宴上惊艳亮相了。”

  裴家这次举办的寿宴可谓聚集了洛阳众多的权贵名流,自杨骏之事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隆重张扬的宴请宾客。如今任长水校尉的裴绰虽在家排行第四,但他的大哥及二哥敦厚质朴,不善治家,唯有三哥裴楷处事严谨干练,但眼下已缠绵病榻数月,恐已病入骨髓,再难救治,此时的裴绰俨然已成为了裴家家主,府内外大小事务皆由他掌管,侄子裴宪从旁协助,这次大办寿宴就是他的主张,不过他已提前得到老太君的允许。

  浓重的药味充斥在一间雅室里,一名消瘦的中年男子正斜倚在病榻上,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天青色的袍子垂落在地,他面色惨白,不过俊美的侧颜仍让人无法移目。

  当年轻男子进入屋内,就听到一阵咳嗽声,他赶忙走上前去,将那碗汤药置于案上,躬身禀道:“父亲,我已命那些仆婢守在院外,不会让那些宾客前来打搅您歇息的。”

  “哼,他现在该满意了。”中年男子说着又连续咳嗽起来,竹简散开,他已无力捡起,叹道:“母亲终究还是答应了他。”

  “父亲莫要再说了,四叔这些年心里的苦,您应该是最懂的。”他跪坐榻前,平静的说道:“那孩子自幼无父无母,孤苦无依许多年,听说太妃已走了好几个月未归,一直把她寄养在左府总归不妥。”

  “那也是若澜自己造的孽,与裴家何干?”中年男子怒嗔道:“季舒(裴绰字)教女无方,宠溺过度,当年的那桩丑事要不是我设法遮掩过去,只怕如今我们裴氏一族早就沦为别人的笑柄!”

  “父亲,堂姐十多年前就殁了,许多事该放下了。”他劝道,然后端起那碗汤药,递给父亲。

  中年男子接过汤药,缓缓开口道:“景思(裴宪字),你去吧。”

  裴宪点头,又宽慰几句,方转身掩门而去。

  前院宾客很多,裴绰正在厅内与尚书仆射王衍、乐令二人谈话,西华县公荀藩,尚书郎卢志,从事中郎祖逖和尚书郎刘琨,吏部郎庾敳,高平郗鉴,著作郎陆机等人也在旁作陪。

  裴宪并未进厅去,而是直接走向府门口,他心里还是很期待见到雨轻的,望着一辆辆牛车朝这里驶过来,前来赴宴的高门显贵子弟数不胜数,他都一一施礼,言谈举止有度,更具谦恭儒雅风范,完全继承了其父裴楷的非凡姿容。

  左家的牛车陆续驶来,随行小厮数名,停至府门前,左思先行下车,墨瓷则扶着雨轻下了牛车,惜书和怜画跟在后面。

  “泰冲兄,”裴宪疾步迎上来,笑道:“听闻泰冲兄近日新作了一首名叫《秋月照茅亭》的琴曲,只是无缘聆听此妙音啊。”

  左思也施了一礼,笑道:“景思兄修尚儒学,数月足不逾阈,连想要请你过府一叙都是难事。”

  裴宪俊雅的脸庞上划过一丝喜色,细细打量着左思身边的少女,乌黑长发梳成垂鬟分肖髻,斜插着一支白玉珠花簪,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复裙,清新典雅至极,双眉似蹙非蹙,似乎对裴宪多少感觉有些陌生。

  “雨轻,景思兄乃是光禄大夫(裴楷)之子,按理你该管他叫舅舅才是。”左思微笑介绍道,眼神示意她过去拜见。

  雨轻这才想起左思在来的路上提到过裴楷加任光禄大夫,对面这位年轻男子的容颜还真有些像他,一样的俊美,只是多了一份温柔,不像他的父亲那般严肃。

  “雨轻见过舅舅。”她垂首微福身子,裴宪赶忙扶起她,清雅的笑容挂在嘴角,牵住她的小手,一起步入府内。

  “早就听闻陆士衡收了一名女学生,没想到就是你啊。”裴宪含笑道,目光依然注视着她。

  雨轻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礼物,抬眸笑道:“舅舅,礼物还在外面——”

  “什么礼物?”裴宪回身望了望后面随行的婢女,见她们并未携带任何物品。

  雨轻伸出小手在空中比划一下,抿唇笑道:“很大哦,而且是一份绝对意想不到的礼物。”

  “这般神秘?”裴宪有些好奇,招手示意几名小厮去把那庞大的礼物搬进府内。

  左思摇头笑道:“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若老太君不喜欢你那礼物,看你到时如何收场?”

  雨轻秀目微眯,故弄玄虚低语道:“因循守旧,岂能进步?”

  裴宪听后不禁哈哈笑起来,眼前这个女孩年纪不大,说话口气倒挺大,真是有趣。

  正厅内,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正彼此谈笑着,后面站立着几位少年,其中傅畅和温峤两人俱侍立在一侧,不时低语几句。

  而陆机坐在最右侧却显得很是安静,并不理会对面的卢志,曾经他们二人发生过一些口角,双方互称对方父祖名讳,却是在讥讽对方的阀阅,如今再次碰面,自然是泾渭分明,互不理睬。

  刘演今日未到,祖涣所站的位置又与傅畅离得有些远,自是无聊的瞥向门外,希望能有什么熟悉的身影出现。

  等来的却是卫玠的兄长卫璪,他有些无奈的继续听着乐令与裴绰之间的对话。

  “茂先兄(张华字)近日正为洛阳令之事感到烦忧,故而没有前来赴宴。”乐广喝了一口茶,笑道:“不过早就备下了厚礼,让我一并送了来,还望季舒兄见谅。”

  裴绰呵呵一笑,摇头道:“他在百忙之中还记得家母的寿辰,能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张司空心里跟明镜似的,最是善于调和矛盾的,洛阳令的事情虽然没有一锤定音,但也快要见分晓了。”王衍含笑说道,跪坐在他身边的王敦倒是一脸惊愕,似乎觉得说此话为时尚早。

  乐广神色有些异样,故意转开话题,扭头对卫璪笑道:“仲宝,阿虎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许是前几日出城去畋猎,有些累了,今早起来就显得没精打采的。”卫璪笑道:“阿虎最近又勤于练武,身子疲乏也是常有的事。”

  乐广捋须笑道:“文质彬彬的好孩子,偏要去学武,老朽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些孩子了。”说着又把目光投向傅畅和温峤,再望望祖涣,只是轻叹。

  这时,裴宪和左思款款而来,秋风微起,身边少女的衣裙随风飘动,下摆时起时落,脸颊上隐约浮现出一对小小的酒窝,秀目闪动,余光瞥向陆机,更添一丝紧张。

  “四叔。”裴宪走上前去,恭敬的施了一礼。

  左思也与众人寒暄一阵,便坐在陆机一旁,陆机微微愣住,看了看雨轻,又侧脸盯着左思,左思只是含笑饮茶,并不做任何解释。傅畅皱眉,与同样满面疑惑的祖涣对视一眼,心想雨轻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对祖涣而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雨轻身着女装,这样精致而庄重的打扮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虽然祖涣曾经想象过雨轻作为女孩会是怎样的模样,但亲眼目睹后仍倍感欣喜,她的双眸如此澄澈,嘴角纤纤笑容,独特的圣洁气质吸引着众人。

  雨轻缓缓移步,身子略福了福,笑道:“雨轻见过爷爷。”

  “这孩子就是士衡收的学生,大家想必都听说过。”裴绰目光投向陆机,微微笑道:“承蒙左太妃垂怜,养育这孩子多年,老朽的拙荆昔日就已认兰芝(左芬小字)为义女,如今这孩子自然也算是老朽的孙女了。”

  “季舒兄,你倒是好眼光啊。”乐广捋须点头,仔细打量着雨轻,笑道:“能幸得左太妃亲自抚养,更拜士衡为师,这孩子的见识自然与旁人不同。”

  陆机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心里已知晓半分,难怪裴家特意下帖请他来赴宴,原来其中的奥秘只在一人身上。

  “既然能得陆士衡的赏识,那必然也是才华横溢。”卢志笑了笑,凝神望了一眼雨轻,笑问:“老子常言‘无为而治’,那么何为‘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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