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三百里路边野店

金针无情，扎人很痛，痛不欲生的痛。

这次芸菲瑶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下的是重针。一片惨叫过后，十八个女儿家包括江阑珊在内已经瘫坐在地上，娇CHUAN连连。

“我用金针定穴在你们体内刻了我的名，从今后，谁也别想用蛊术，诅咒，迷惑这样的手段来欺负你们。”芸菲瑶一边收了金针，一边起身走向外面，“只不过，神庙的那个老婆婆应该不会罢休。”

脚步声响起，有些慌乱，是江老三，他刚把残局收拾干净，这会儿正慌张的跑进来。

“主上，出事了。”

“何事惊慌？”芸菲瑶秀美一挑，脸色有些不好。江老三不是一惊一乍的人，能隐忍这么多年做暗子，他不应该如此慌张。

“刚才百里坡传来消息，发现有小妖灵出现，好在那些小东西只是胡闹了一番，并未出现伤人性命的事。”

“百里坡？”

“东临车马驿向西五百里，是一座小镇，名百里。是坚壁清野的最后一座人族小镇，离我们这里甚远。”江老三越说脸色越不好。

“两年的渗透，老沙坑早已成为沙洞，这洞里不知偷偷溜过去多少大小妖灵，开枝散叶，隐藏于荒野，城镇，甚至伴起人的模样，做一方富家翁。”芸菲瑶却是不着急。

说实话，着急已经没有了。她就算有通天之能，也阻止不了妖灵越界。不过，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有两说。

“传令下去，第七哨全体集训。半个月后，我要每个人都要彻底掌握单兵训练手册上的一切。另外，江都尉和我去一趟最近的神匠司，我要订制点东西。”

“明珠，我自己去吧。”江老三有些担心。芸菲瑶摇头，“有些东西是说不清的，另外，你自己去，会暴露行迹。”

翌日一早，一辆篷车离开了第五哨，一路向西。

……

三婆已经一百一十有二，人却长得很是年轻，外表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就连三婆自己都不知道，为啥会‘青春永驻’，只是感觉，这几年身子骨越来越好，连以前整日的咳嗽也好了，腰不酸，走上个几十里山路也不喘，年轻人似的。

身子硬朗，自然坐不住，这不，三婆就在路边开了一间路边店。

店外挂了一个酒旗，从山中老猴那里换了酒，再炖上一锅肉骨头，就开张了。

开张第一天，自然没什么人。三婆一边照顾着翻滚的锅，一边逗着趴在旁边桌子上的黑猫。

黑猫长得神异，全身的皮毛没有一根杂色，像黑缎子一样。两只眼睛亮亮的，看什么都带着好奇。自从在下雨的长夜捡到这只受了伤的黑猫，三婆就再没了烦心事，每天乐呵呵的。

这猫也通灵性，知道感恩，伤好了也不走。于是，一个老妪，一只黑猫，就相依为命了。

铜锅里的肉滚了第九滚的时候，黑猫转头看向外面，脖子缩着，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三婆抬起头，见酒旗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白猫。这猫长得极好看，她活了百多年都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猫，糯米团子一样，眼睛大大的，折耳，还有两双粉红色的小胖爪。

“三百里荒无人烟，倒是有家路边店，不错不错，正好我肚子饿了，我们就在这里吃点填肚子的，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酒。”远远的，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

随着声音，还有数不清的脚步声。

三婆侧耳听了听，脚步轻轻点点，没有一丝拖拉。来人应该是功夫极高的女儿家。这地方，东面三百里是东临车马驿，西面两百里是百里坡。北面五十里是白石林，而东南一百三十里，却是世人不知的红枫谷，那里可是上千年的墓地和冤魂。

女子，身轻如烟，黑猫也怕。

三婆已经不敢想下去了，她倒是不怕死，活到她这个岁数，死已经是一种奢望。她只是想死的明白，死的不难受。

“莫怕，有婆婆呢。”三婆伸手安抚了一下黑猫，后者懂事的躲到了她身后的桌子上。三婆继续用手里的叉子搅动着锅里的肉，肉红红的，老汤色白，白里是一颗颗圆滚滚的红白……

“嗯……香。”一个少女出现在门口，身上是黄金打造的精美软甲，只是软甲用料极少，堪堪遮住女儿家的要害，白里透红的水做肌肤从黄金软甲边缘的叶片，花瓣和铃铛中露出，被金色的绸缎丝带包裹，像极了烤好的鸡腿。

“年轻真好！”三婆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也是三十左右的模样，皮肤却皱巴巴的，老树皮一样，突然很是厌恶。

“想不到，这里还有个如此年轻貌美的老婆婆。”少女停在了路边店门口，歪着头，打量着三婆。三婆只觉这丫头的一双眸子黑的仿佛要把她的灵魂也吸进去，浑身上下仿佛被看透了一般。

“喵……”黑猫叫了一声。

三婆被看透的感觉消失，她笑了，“你也不差。一千年了，你们竟然能从那里出来。黄金巫女一脉，看来又要出现在黄金之海了。”

“你知道？那千年前，发生了什么？”芸菲瑶笑了，走进了路边店。她不想挑明身份，却对过去的传说极为感兴趣。她的身后，是同样巫女装束的血色蔷薇。十八个少女，十八个‘黄金巫女’。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传闻中最后的黄金圣殿祭祀团最是慈爱，如今，你们依然美丽。”三婆停下手中的动作，行了一礼。

“婆婆如何称呼？”芸菲瑶笑了，寻了一个长板凳坐了下来。后面的一众女儿家站在她身后，或倚靠，或侧站，或躺，或坐，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老婆子没名更没姓，他们都叫我三婆。”

“原来是三婆，途径此地，打扰了。”

“开门开店，迎的是四方客，说不上打扰。”三婆笑眯眯的用叉子翻动了一下青铜锅，将红红的肉块翻出来，又插了一下。肉块上最后一丝鲜红消失了，肉却还是红的。

“有肉，应该有酒吧？不知婆婆这里是什么酒？”

“山中老猴酿的酒，没名。”

“哦？原来是猴酒。”

“猴酒？这名字好，多谢大人赐名。今儿这顿酒肉，老婆子请了。”三婆笑了，抬手取出一摞青花瓷碗，开始盛肉，鲜红的肉，白色的老汤，还有花花绿绿的一大堆盛了一碗，然后放在桌子上，继续盛第二碗……

“酒在那边架子上，还要劳烦巫女大人自取，老婆子老了，挪不动地方啦。”

“老了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那破地方，如今就缺三婆这样的宝呢。”芸菲瑶挥了挥手，身边的几个女儿家已经飘了出去，一个个抱着人头大的酒坛飘回来，开心极了。

“这个酒还没开封就这么香，不愧是猴酒。”

“哎呀我的这个才最香，不信，你们闻闻，你们闻闻。”

“我的才最好，余香饶舌，化不开那相思泪……”

“要我看啊，明明是你这丫头发CHUN了，哈哈哈哈哈……”

“……”

十几个女儿在芸菲瑶身边被宠的早没了拘束，再加上急行军三百里，着实累惨了，这会儿笑闹着，挥着粉拳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而这一幕落在三婆眼中，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

如此不受礼法束缚，如此‘妖MEI’，不是那搅得天下大乱的黄金巫女，又能是谁？

“千年前……”突然，三婆想通了一样，长叹一声，“大荒的汉子们冲上了上天梯，将最后的黄金圣殿推下了悬崖。”

路边店里的笑声突然不见了，只有青铜锅里肉块翻滚的声音，呼吸声，还有两只猫的呼噜声。

“没有人知道一个黄金大殿是怎么推下去的，只是知道，世上再没了黄金巫女，人们从此陷入了病痛和老死的折磨，短短千年，便只能苟延残喘。”

“十六年前……”芸菲瑶好像猜到了什么，插了一句嘴。

三婆眼睛一亮，“十六年前，黄金圣殿曾经坠落的地方，走出一个少女。她带着三千凛冬雪卫，肃清了大荒的妖灵，那些窥探的枯灵也销声匿迹。”

“可是……”三婆的声音多了一丝颤抖，她的双眼瞳孔放大，好像看到了什么，“黄金巫女是不容于世的，神庙的月轮之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存留。”

“她不该踏足这片土地的。”芸菲瑶的嘴里突然有些发苦。这是她听过的另一个，关于娘亲的传说。与曾经听到的都不同。她不是出现在琉璃城，而是从死亡荒原走出。

而上天梯，黄金圣殿这两个词，让她警惕。

老沙坑第五哨里的那座青铜门，门后的黄金圣衣，还有如今躺在她戒指里的那些祭祀法器，都是巧合吗？如果她没有来，如果她听了剑无极的安排，没有用金针偷偷在自己身上封穴改命，没有让某些人的百年谋划落空……

不，不会的。

在剑无极，莫千夜之外，应该还有一双手在背后，安排着什么，指引着她走向某些人想要她去的地方。

是谁？

那个少年，还是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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