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节度使与麻将

这世上，本没有忠诚。

但你给了一些人信仰，忠诚便出现了。

不屈的灵魂总想挣脱命运的束缚，自由的奔跑。当传统看到，这自由变成了叛逆，不可原谅。

炮灰们，就是这样被打上了烙印，戴上了脚镣，送到了必死的东部防线。

想活着。

这是所有炮灰的心声。

而今天，他们知道，他们再也死不了。

脚镣被打开了，身上的烙印被纹上了蔷薇。

从这一刻，他们可以再次奔跑，冲向自由。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后方，有了依靠。

第七哨的白楼上，看着去掉束缚的汉子们大笑的芸菲瑶，轻轻的抿了一口手里的酒杯。酒杯里没有酒，只有水。

“主上……”

“叫我大小姐，大姐头，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叫主上。”芸菲瑶打断了江阑珊的话，小丫头有些腼腆，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想说什么？”

“大小姐，驿站的眼睛传来消息，新任的东临节度使已经到了，不日便会到各大哨所视察。”

“嗯，做的不错。去江老三哪里再领一万两银子，把你的情报网做大，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外人利用。我要你把眼睛铺满整个边防线，最差也要把老沙坑覆盖。”

“喏！”

“另外，让那些炮灰去黑塔最下面，这几天没事不要出现。另外从第七哨那边调些老兵过来凑数，我可不想让某些人知道，我的炮灰有点不同。”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东林新任节度使的队伍却迟迟未见，芸菲瑶也不着急，随手刻了几副麻将，教会了十八个女骑士，江阑珊，在加上她自己，整好二十人，凑五桌。

再等半个月，一个挑着孤山大旗的队伍终于出现在第七哨外面。

白楼里，五桌麻将‘噼里啪啦’直响。哨所门口，江老三带着一如既往的老好人笑脸和他身后借调的老兵，迎了上去。

“明珠呢？”一个尖嘴猴腮的白脸男子走了出来，他的眼睛老鼠一样扫过哨所，当看到高高的黑塔和远处的白塔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回大人，那位来了以后听调不听宣，我可没胆子去查看她的动向啊。”江老三把一个最底层小喽啰的痛苦表现的淋漓尽致。

白脸男子眼光有些颤动，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向身后的马车行了一礼，“大人，到了。”

江老三依然笑着，他自然知道眼前的白脸汉子不是节度使。哪个当官的会亲自过问他这种小喽啰？

“进去吧。我倒是想看看，这里的炮灰有什么不同呢。”马车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听着很是年轻，还带着些许稚嫩。只是故意压低嗓子，努力的装出一副老成，却让人有些发笑。

节度使的马车进了第七哨，门口的老兵们让出了一条路。

很快，马车到了炮灰营。

如今的炮灰营满地泥泞，从第五哨借调的炮灰正满身是泥的打斗着。他们被暗自嘱咐，闹的越凶，晚上加餐越多。所以，他们斗的很努力。

“他们没事做吗？”看到打架斗殴的炮灰们，白脸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江老三努力的陪着笑，小声道，“大人，他们要是不打不闹，我这心才不踏实咧。”

“哦？此话怎讲？”白脸男子问出这一句，也是一愣，明显察觉到自己暴露了没带过兵的底细。不过，他也不好再加唇舌，免得越描越黑。

“大人你看。”江老三指着那些泥里打滚儿的炮灰，呲了呲牙，“这些该死的东西，可都是被上面判了断头的。来这里，不过是发挥一下余热。咱们这里哪有粮食天天养着他们啊，所以，为了一块饼，他们就得斗。他们这样闹，身上自然没了力气，没了力气，就会老实很多。”

“嗯，是个办法。不然，你这些老弱兵卒，估计也压不住他们。”白脸男子假装很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接着，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看向了白楼。

白楼三层，最顶层的露台没有关门，露着里面正在推牌的姑娘们。

“江都尉，好雅兴啊。”白脸男子笑着看了一眼江老三，后者满脸苦涩，“大人，小的惶恐。这些都是那位带来的，听说都是大家族的贵女们，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莫名其妙的削去了明珠的封号，却给她带着十八个身有爵位的贵女，这说是炮灰，她手下的兵可比老江我都尊贵。说是明珠吧，上面又命令不让给她特殊待遇。”

“我懂，我懂。”白脸汉子笑了，拍了拍江老三的肩膀，心里却说了一句‘棒槌。’

“我家大人这次来……”他想了想，还是把声音压得只有他和江老三才能听见，“主要是因为妖灵和妖兽出现在防线以内。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上面设立了斩妖司，专门负责各地的妖灵抓捕。”

“可是大人应该知道，我这第七哨可是曾经被四十万妖灵围困三个多月……”

“她们不过是练兵。我也不瞒你，月寒部和上面有交易，哨所为她们练兵，她们约束妖灵不进入人族居住地。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些人，能挡住蝗虫一样的妖灵渗透？”

“大人还请明示。”江老三在心里把某些人骂了一遍，脸上依然陪着笑。

白脸男子继续低语道，“大人的意思很简单，我们虽然是边防哨所，可妖灵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每个哨所负责自己周边的地区，尽快把妖灵肃清，实在对付不了的，就通知上面。”

“可是大人，咱们这些边防哨所，已经十年没有换过人了。如今都是旧伤满身的老兵，守个门倒是勉强，去对付妖灵……”

“所以，上面会派年轻一代前来。我今天也给你交个底……”白脸男子招了招手，江老三把耳朵递上，前者低语了几句，江老三两眼瞪圆，一脸的惊讶，“放弃大秘境白龙崖？”

“你小点声……”白脸男子瞪了他一样，“那地方已经被妖灵占了，上面也是动用了神庙的底蕴才破开空间，勉强把白龙崖的才俊救出来。不放弃还能如何，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难道用人命去填？再怎么填，也夺不回来了。”

“那也不能放弃啊！”江老三是真的变脸了，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秘境是什么，秘境是资源，是土地，是能种粮食的地方。

“只有人还在，早晚还能夺回来。”江老三咬了咬牙，看向白脸男子，“大人，不见一见明珠？”他的小眼睛眨了眨。

白脸男子看了一眼白楼，“不见了。按血统，她比我高，我得跪。按身份，我比她高，她得跪。既然见了更尴尬，还不如不见的好。我告诉你的，你自己斟酌着告诉她。毕竟是她的血脉，即便那位气头上削去了她的封号，指不定哪一天心里一高兴，给个更大的甜枣呢。”

“晓得晓得，那大人……”

“我们还要去其他哨，就不留下吃饭了。你好好做，江家这些年很好，上面已经关照过了，再等几年，就升你的爵位。”

“多谢大人。”江老三连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锦盒，瞧瞧递了过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大人千万别拒绝，都是老兵们的敬仰。”

“哦？”白脸男子本不想接，一听，乐了，轻轻的拿过来，掀开盒子一看，却是一枚木头调的徽章，上面写了忠勇二字。

“嗯，这个好，这个好。”木头是哨所里独有的黑铁木，不是上年纪的老兵，没这份手劲儿刻出来，白脸男子的脸上多了一层光。

他感觉，这个光秃秃的哨所，突然变得可爱了些。

……

“走了？”白楼内，芸菲瑶一愣，手里却没停，“对子，别动，我的。”玉手一扫将一对白板放出，然后拿过桌上的一枚白板放在一起，玉指再一挑，将一张风打了出去，“北风。”

“走了，说是还要去其他哨。北面倒是没什么风声传过来，想来，他们是从南面来的，我们这里，应该不是第一站。”

“吃，小鸟一只。”芸菲瑶继续打牌。

江老三抹了抹额头的汗，“夜隼传书倒是截了不少，都是无关痛痒的阿谀奉承。新官上任，总有些人想要巴结巴结。”

“发财！”‘啪’的一声，芸菲瑶把一张翠色牌打了出去。

“车上听着是个年轻人，我看那白脸的才是正主。他倒是没提今年饷银的事，我琢磨着，应该是新上任，还没有熟悉流程，所以让今年的军饷滞留了。”

“二条。”

“呃……大人英明。他确实指了两条路，一呢，是告诫小的上面会给我爵位，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呢，则是上面会派下人来，让我帮着夺权。前者是两不相帮，后者，却是诛心。”

“胡了！”

‘啪’的一声，芸菲瑶将手里的牌一推，桌上的几个姑娘顿时哀怨起来。

“对，是到了午餐的时候了。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安排。”江老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忐忑过，作为一个单身了一辈子的纯爷们，他今天是第一次进白楼。

满楼的女儿香，差点没把他这颗心跳出来。生怕自己失了礼数，连喘气他都刻意的压制着，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来白楼了，这里比战场还要让人恐惧。

“太可怕了，女人果然是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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