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柯瑞安提着包站在街头，吹了吹冷风感觉好多了，可是站久了又觉得冷，她回到车上，在车后座靠着休息，一直到接了赵圣庭的电话，她才起来开车到金鼎去接他。

　　赵圣庭是提前打电话过来的，所以柯瑞安到的时候他们才刚结束，金鼎门口都是那些平日里见上一面都得重重预约的精英们，以及来接精英的司机，她也是这些司机中的一员。

　　赵圣庭好像喝得有点高了，他脚步虚浮的向她招手，柯瑞安赶紧上前扶他，柯瑞安皱眉，满身酒味，以他的酒量得被灌多少才会这副样子，看来赵少爷还不是那些精英们的对手。

　　柯瑞安搀扶着赵圣庭往停车的地方走，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柯瑞安险些站不稳，事实上她脚下确实打了个踉跄，旁边有只手伸过来有力的带了她一把，她想道谢，转过头见是白靖南，谢谢两个字卡在喉咙，白靖南今晚自然也喝了不少，不过还站得稳，他看着柯瑞安和赵圣庭，目光清冷，随后就迈开步子，从她身旁走过，等到白靖南的背影一消失，柯瑞安在赵圣庭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下去：“自己走！”

　　赵圣庭吃痛的叫起来：“下手别这么重！”又疑惑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醉。”他自认为表演得毫无破绽啊！

　　柯瑞安走在前头打开车门，刚才她看见他偷偷的睁了下眼睛。

　　虽然没醉，但是他喝了那么多酒，柯瑞安也只得自己开车，后视镜里她看见白靖南的车子跟在她的车后，开出一大段距离了，他的车子还在视线里，不远不近的尾随其后，柯瑞安奇怪，他的住处跟这条路南辕北辙，他老跟着她干什么！

　　她特地放慢车速想看看白靖南到底想干嘛。

　　结果白靖南的车子从她车旁驶过，向前面路口的另一个方向转弯了，柯瑞安的眼神黯然，不由得自我嘲笑，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只是巧合而已，现在时间不算晚，他还可以去赴另一场约。什么时候，白靖南才能够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息，什么时候她才能够完全的不受他的影响，就算见了面也能当成陌生人。

　　她正恍惚着，突然听到赵圣庭的声音：“哎，哎，你往哪开！”

　　柯瑞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迷迷糊糊的也跟着白靖南的车子走了，她暗咒一声，赶紧打方向盘调头。

　　赵圣庭道：“开车别瞎想啊，我的命可在你手上。”

　　柯瑞安心虚的道：“放心吧，知道你的命金贵。”

　　白靖南在副驾驶座上阖目养神，司机不得不开口：“白总，现在去哪里？”

　　白靖南降下车窗，看向外面的街道，街道上系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红灯笼，连两旁的树上都挂上了彩灯作装饰，一派盛世繁荣的景象，他这才想起，马上又要过年了，他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开口对司机道：“回去吧。”

　　他也不知道刚才让司机跟着她的车子干什么，如果她没有放慢车速的话，他大概会不清醒一路尾随到底吧。

　　司机看见他蹙着眉头，想他可能喝多了不舒服，关心的问道：“白总，要不要下去给你买点药。”

　　他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舒服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是看到了她刚才扶着赵圣庭的那一幕，以前她也经常替他做这些，接送醉酒的他，替他换衣服，泡醒酒茶，曾经只属于他的温柔现在全给了另外一个男人，他难以阻止自己的想象，她等下会把赵圣庭送到床上，替他换上睡衣，甚至……

　　他甩头，挥去那些绮丽的画面，他扯了扯领带：“把那边的车窗也打开。”只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沉闷的，让他喘不过气来，而其实车里并没有开暖气，他座位盘的车窗一直是开着的，冷风往里灌，司机都已经感觉到冷了，但是看见白靖南那副狂躁的样子，司机不敢多言，把车上的车窗都降下一半。

　　柯瑞安送完赵圣庭，回到家里，洗完澡刚躺下，白靖南的电话就来了，柯瑞安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接，不过显然他很执着，来电歌曲一遍一遍的唱着，柯瑞安终于接了电话，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她疑心，难道是他不小心按到了拨号键。

　　她等了几秒钟，想再次开口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他那头的声音，他道：“柯瑞安，这就是你的工作！”

　　虽然看不见，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她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必然带着几分轻蔑，嘴角会浮出惯有的冷笑。

　　她说：“怎么了，这份工作我很上手，我的新老板可比你好伺候多了！”说完她啪的合上手机，他打过来，她挂掉，他再打，她再按掉，这次他的毅力输给她了，扔了手机，柯瑞安掀开被子睡觉，她忿忿的想，白靖南这个王八蛋，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羞辱她是不是，存心不让她睡个好觉！

　　接下来的几天她还真的没过好，哪怕晚上睡眠再充足，第二天起床依然浑身无力，精神不济，有一次她帮赵圣庭开着车子，竟然边开边打哈欠，差点撞上了路中间的防护栏，吓得赵圣庭再也不敢用她这个司机，中午赵圣庭约了银行经理吃饭，难得不用她鞍前马后的，她就在公司的食堂打了饭，照样还没吃几口，她又冲到卫生间呕个不停，还好旁边没有其它人，她站在镜子前，用冷水拍了拍脸，出去后她递了张假条。

　　这几天症状越来越明显，她再也没办法视若无睹，她上次以为的来经，到第二天就没有了。

　　医院里人满为患，好不容易排队挂上了号，她拿着单子在等候区坐了半天，护士才叫到她的名字。

　　医生让她先去验个血，等待的时间里，她什么都不能想，就像那一年等高考成绩一样，既希望结果能早点出来，又害怕结果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

　　当护士再次叫她进去的时候，她还呆呆的坐在座位上，手心发凉，她甚至想就这样走了算了，护士疑惑的回头：“柯瑞安小姐，可以进去了。”

　　“哦，好，谢谢。”她拖着轻飘飘的步子跟在护士后头。

　　坐在她对面的医生，看着手中的单子，道：“恭喜你，柯小姐，你怀孕了。”

　　医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柯瑞安心中海啸山崩，耳边只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坠入了冰窖中，身体瞬间冰冷，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被证实了，这太荒唐了，真的太荒唐了，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他婚期在即，她肚子里却孕育着他的孩子！

　　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确定吗？”

　　医生点头：“已经十一周了。”

　　柯瑞安咬唇，孩子在她肚子里两个多月了，她其实有感觉到的不是吗？即使心中再不愿意去证实，但是母爱天性，生病的时候她不敢乱吃药，吃饭的时候滴酒不沾，甚至下意识的连咖啡都不敢喝。

　　她的行为比她的心更快一步承认和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即使他来得那么不是时候。

　　看她迅速变得惨白的脸，医生很快猜到她的处境，果然，柯瑞安颤颤巍巍的开口：“来不来得及拿掉？”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比她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心一点一点的缩紧，痛得一片麻木，可是，没有办法，仅有的一点理智告诉她，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先不说她和赵家之间的关系，孩子要是生下来，以后总有一天会瞒不住的，到时候该怎么收场！就说她自己，她没有信心当一个单亲妈妈，即使她有那个经济能力，但是她不能保证可以给孩子一个完满的成长环境，在不健全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注定比别人过得辛苦，她不愿意她的孩子将来那么痛苦。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例子，听了柯瑞安的话，脸上表情依旧波澜不惊，道：“胎儿已经十一周了，你要是决定拿掉的话，就尽快预约手术，不过我还是劝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毕竟是一条生命，再说，第一胎打掉的话，以后也可能会造成习惯性流产，你回去再考虑考虑，跟家人商量一下。”

　　柯瑞安木然的点头，一路上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医院回到家里的，她手抚摸着未隆起的小腹，失语的低喃：“宝宝，妈妈该怎么办，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妈妈。”

　　他是不是已经听得到她说话了，刚才她说不要他的时候，他会不会伤心，他会不会恨她这个做妈妈的狠心。连出生的权力都不愿意给他，她很害怕以后他会夜夜入梦来。

　　她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直失神的窝在沙发上，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依然没有得出一个足以让自己不再动摇的决定，窗外的黑夜渐渐降临，她叹口气起身，到厨房做饭，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宝宝该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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