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周六下午三点。

        郊区的一家纺织厂大火，整个消防中队在火场跑了五六个小时。

        大家累的四肢都抬不起来，连陈启都是从上车时候就开始睡，到消防站了，怎么叫也叫不醒，被杨征和阿彭抬上去宿舍楼的。

        向也托着陈启的肩膀，咬牙切齿，“没想到，这孩子年纪小小，跟200斤铁一样重。”

        阿彭架着陈启两条腿，表情也是狰狞，大口喘气，都没气儿说话了。

        值班员惊讶的跑过来问，是不是受伤了。

        俩人无奈笑笑说，睡着了。

        宿舍里。

        有人一直在睡梦里，有人难忍一身嘿呦，艰难的冲了个澡，又接着回去躺着。

        “躺尸”一片，呼噜声夹着着几句梦话。

        只有陆屹川，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

        他大步从宿舍楼下来，有时候三步跨两步的走，有时候两步一跳，剩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十分轻盈的落地。

        一楼过道里，章震刚准备上楼，抬头发现来人，开心了一下，“你说巧不巧，正打算找你呢。”

        陆屹川：“找我？”

        章震点点头，“公派培训，咱们站里推两个人，你在名单里。”

        “什么时候？”

        “现在就走。”

        陆屹川猝不及防，明显惊讶了下：“现在？”

        章震朝他仔细看一眼，梳洗的这么整齐，浓黑的发梢带着水渍，还是湿的。

        “怎么，你要出去？”

        陆屹川答非所问：“能晚点走吗？”

        “不能。”

        “那什么时候回？”

        两人谈正事的时候，肃然起敬。

        “公派培训，怎么着也得要一两个星期吧，当然也不确定。”章震只说个大概，也不敢打包票。他忽然警觉，“你可别跟我撂蹶子啊，这培训名额本来就少，别人挤破头都难进。你一个国防科技大学出来的兵，一直在消防一线待着，不觉得窝囊？”

        “一线二线都是消防员，我没觉得窝囊。”陆屹川说，“我也没想推辞。”

        “那你就是犹豫，犹豫了肯定有事儿呗。”公派培训是升职的前兆，谁人不知。章震不明白，有什么事，能比这还重要。

        陆屹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约了林葭，晚上一起吃饭。”

        章震撇撇嘴，欲言又止，“饭以后随时能吃，机会失不再来。再说，一线消防都是雨里来火里去，你不往上爬，人家姑娘愿意跟你，人爸妈还不一定同意呢。”

        “真喜欢你的人，等你十年都愿意，别说等半个月。”

        陆屹川看着远处，思考，没出声，脸色十分不轻松。

        别人也就算了，在林葭那儿

        这是他第一次失信。

        章震知道他心思重，“要不，我去那边给你解释解释？”

        “可别，您就别出面了。”陆屹川连忙打断他。

        章震：“确定没事儿？”

        陆屹川：“嗯，先这样吧。”

        就先这样吧。

        先这样，也好。

        同一天晚上，林葭打算回趟沈家。

        下班的时候，已经五点多，天空又开始飘了小雨，伴随着夜色一起来临。

        林葭驱车出医院大门，门口保安亲切的与她打招呼。

        “林医生，下班了？”

        “嗯。”她浅笑着回应。

        车子开过三四个红绿灯，忽然开始拥挤起来。

        拐角处出了车祸，一辆轿车和一电瓶车撞一起了，俩车主闹的不可开交。

        林葭手指搭着方向盘，轻轻敲着，等空出道来。

        雨刷器很有节律的摇摆，夜色也越来越深。

        她视线自然的落在后视镜里，侧后方停着一辆摩托车。

        车上男子带着头盔，同样是在等待，对方居然没穿雨衣，就这么淋着。

        只是，林葭觉得那辆摩托车，仿佛刚刚在哪来见过。

        医院门口？

        她想起来，这人跟她是一条路线，没分开过。

        五分钟后，马路通畅运行。

        林葭轻踩油门，跟上车流。

        接连过了三四个路口，她视线时不时落在后视镜，那辆摩托车还在后方。

        下一个路口就是目的地，林葭刻意没拐进去，直行。

        摩托车侧拐，消失在了后视镜里。

        她捎带一眼，还是没看到男人的脸。

        可是身形，却是感觉有些熟悉感。

        她最终还是绕了一圈，才开进小区大门。

        沈家请了新的做饭阿姨，黎美华正让阿姨，做几个林葭爱吃的菜。

        沈铭山和沈岸在客厅里下棋，谁也不言一句，气氛闷的不像话。

        饭桌上，又是黎美华先开的口。

        她给林葭夹菜，问，“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来吗？”

        一天前，黎美华问她周六回家，她回的信息是不。

        因为她要和更重要的人吃饭。

        林葭吃一口白米饭，语调漫不经心，“本来是要加班的。”

        黎美华：“早说学大提琴挺好的，非要学医，可惜了一门手艺，自己还辛苦的不行。”

        林葭努努嘴没说话，只有她觉得可惜。

        “和徐家那边联系的怎么样？”沈铭山开口了。

        这话自然是沈岸接，他语调不冷不热，“不怎么样。”

        沈铭山不悦，“我看你那个破律所，也可以歇业别开了，早点回来接手接团工作，干点正事。”

        “什么是正事？”沈岸反问，“谈恋爱，结婚生子，过你想过的人生，就是？”

        “你”

        “他和徐烟盏聊的还挺好的。”

        感觉沈铭山要发飙，林葭率先打断他。

        饭桌上，几人同时看着林葭。

        长辈神色各异，什么时候，林葭也会为沈岸帮腔了？

        这俩兄妹，什么时候不是各顾各的，互不搭理。

        沈岸表情倒是似笑非笑，心道：哦？我怎么不知道？

        林葭忽略他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又加了一句，“上次宴会我也在。”

        有了在场人的证词，沈铭山也没再发难，“聊得好，就好好接触下去。这年头相亲结婚，也不丢人。”

        林葭的房间带着小阳台，饭后，她一个人在外边椅子上坐着。

        外面雨下的大，飞溅过栏杆，散落在她脚边。

        感觉到湿意，她把脚往里边挪了挪，就是没起身。

        反复刷着手机，短信页面，上下来回刷新。

        和陆屹川的聊天记录总共就那么几条。

        对话停在最后一条，是今天下午他发的。

        内容是：有任务，来不了了

        一句来不了，再没其他，也没说改天再约。

        沈岸敲门两下，里边没人应，门虚掩着，他推着进来。

        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他站着原地，看了一会儿，没动，只静静的看着。

        少女穿着白t，宽松宽大，笼罩着小小的身躯。

        低马尾，垂在背后，模样看着有些犯懒。

        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发型，沈岸看过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她。

        上回，徐烟盏生日宴。

        结尾时，徐烟盏约他去走廊的尽头，聊了一会儿。

        “我公司的法律顾问要辞职了，沈律师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徐烟盏问。

        沈岸觉得这算是正事：“有什么具体要求？”

        徐烟盏浅笑：“你看着推，你推的人，我信。”

        沈岸：“有合适的，我会让人联系你公司。”

        小忙，不至于不帮。

        “我还挺急的，沈律师还是直接联系我本人吧。”

        沈岸看着楼下的人，出了神，没听见，也没回复她。

        “你们兄妹俩，关系还挺好。”徐烟盏看看楼下，又看看他，感叹道。

        “什么？”沈岸转头看她。

        “我这宴会上，来的名媛淑女也不少，你没上去打招呼，找你说话的，你也爱答不理。看她们的时间，都没看你妹妹的时间长。”徐烟盏笑着，“你就差根腰带，把她栓腰上了。”

        沈岸笑而不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不是刻意的那种，而是自然而然。

        还是那年，林葭16岁，事情发生在他强吻她之后的一个月。

        林葭参加一场大提琴演奏比赛，当时起晚了，黎美华让沈岸开车送的她。

        刚到地方，林葭才下车，没走多久，一辆车子刹车失控直接冲过来，撞的凶狠。

        瞬间，两辆车子，皆侧翻在地。

        碰撞声剧烈，围观的人众多。

        车祸发生的突如其来，而沈岸正在车里。

        好几个路人开始自发性的营救，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有人从车里拽人。

        众人合力，另一辆车的车主已经被救出，沈岸这边却十分艰难。

        他右腿被底座卡的死死的，整个人蜷曲在椅背下，动弹不得。

        这时候，油箱突然破裂，汽油放肆的流淌在地，周围已经燃起星星火源。

        他意识混沌，只听到有人喊要爆炸了。

        接着，一个人，两个人，所有路人都走了，他们都放弃了。

        只有林葭，她还在用力的开车门。

        有人喊她，快走吧，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不听。有人来拉扯林葭的胳膊，被她甩开。

        沈岸那时候好想说，林葭你走吧，可是他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林葭死命在开车门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门还是被她打开，她拖着他走，就在俩人走出挤不远的距离，车子爆炸了。

        那场车祸，沈岸小腿骨折，林葭惊吓过度，昏迷了一晚上。

        可是，她真的救了他的命。

        第二天，沈岸推着轮椅，只身来到林葭病房。

        “你为什么救我？”他看着她问。

        林葭正靠着床头发呆，有点懵，“第一反应就是救人啊”

        沈岸面无表情。

        骗人那会儿离得近的路人，哪个看到不是跑都来不及，原本救人的也退缩了。

        林葭知道的对方没听进去，随即有解释了句：“如果你死了，你爸会很伤心的。”

        从林葭来到沈家开始，沈铭山一直对她不错，沈岸有的那一份，她也都有。

        虽比不上多细心，但也算是称职。

        沈岸是他唯一的儿子，她不想他难过。

        沈岸嘴角扯了下，讥讽了句：“你对你金主爸爸还挺衷心。”

        林葭：“”

        “那如果你死了呢？”他问。

        林葭低头，闷着，“我死了，我爸又不会伤心。”

        沈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俩人都默契的没说话。

        林葭伸手去够水喝，水杯在床头柜上，离得有点远。

        没够着。

        沈岸推轮椅过去，拿起水杯，递给她。

        从那会开始，他就没再针对林葭了。

        外边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路灯下，黄色的光微微闪过。

        夜，静的只听见雨声。

        “刚刚谢谢你。”沈岸打破寂静，走进她，倚门站着，“帮我说话。”

        林葭抬头看他，惊讶了一瞬，完全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同时，她关了手机页面，锁屏，“我只是不想自己这顿饭吃的不消化。”

        沈岸：“”

        “感觉徐天阔怎么样？”他转移了话题。

        林葭狐疑的看他，徐天阔来过医院的事，她只字未提，连黎美华刚刚都未开口问，他又怎么知道。

        “是你告诉他，我在哪儿上班的？”

        原来徐天阔去医院找过她，沈岸忽然意识到了这个点。

        “还用我说？”他笑，“他自己不会找人打听？”

        这年头，打听一个人的方式多了去了，就像林葭前段时间打听陆屹川一样，刚开始和消防站里的人闲聊，后来直接找的私家侦探搞到的地址和排班表。

        有些事情，花钱就能解决，免去了太多人际交往的麻烦。

        “徐天阔毕业后就进了集团，担任执行总裁，上任后的第一个月，集团的老股东和眼中钉，就已经被他清楚的一干二净。那些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就是徐老爷子在，也下不去这手。”

        沈岸自顾自的说。

        林葭听着，研究这话里行间的意思。

        “他是个天生的商人。”沈岸提醒她，“不要跟商人谈感情，无利可谈。”

        “你说得对。”林葭盯他一眼，撇嘴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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