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对不起，阿烬

“阿烬——”苏笙的手不受控的抬起，指尖描绘着陌堇年的眉眼，对方眼中满是亲昵和激动，从小将他带大她怎会不认识，是她的小师弟黎烬没错了。
  苏笙眼眶一红。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都经历了什么？
  历经三千世界，苏笙见过无数身边的角色。黎烬是她见过唯一一个半觉醒自我意识的NPC。
  他知道苏笙不是舒岚，苏笙只是苏笙。
  对于苏笙来说，他无疑也是特殊的。
  当初黎烬只是苏笙因为心软救下的一个可怜人，她在那个世界扮演着无情师姐的角色，顺应时局等待着自己死亡的节点，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黎烬是她看着长大的，他如她所愿健康的长大，没有受到幼时百般磨难、惨痛童年的影响。
  她还记得她是在人间一个狭窄阴暗的巨大竹篮下找到的他。
  当时他小小的一个躲在那里，不过七八岁左右，瘦骨嶙峋，身上还有许多被虐打的或新或旧的疤痕。
  当时她已经是源泽山德高望重的大师姐，威望仅次于掌门，那次她带队前往人间平息不轨魔族的动乱。
  一座村庄被魔心肮脏的魔种肆虐覆灭，唯一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个如幼兽般残喘的孩子。
  她轻点眉心，看到了他惨淡不堪的过往，没有看完便不忍收回了手。
  她给他喂下一枚丹药帮助他的旧伤并驱除被大战波及的魔气。
  那时她便起了恻隐之心，是苏笙于心不忍，而不是舒岚。
  舒岚的人设是仙界冷情第一人，从不会情绪外露，但在他苏醒后湿漉漉的眼神望过来的一瞬间苏笙便忍不住了。
  那是滔天的求生欲望，是足以打动苏笙的绝望求助的眼神。
  于是那天苏笙冒着人设ooc的风险，收留了他，并给他起名黎烬。
  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他生于灰烬，但苏笙希望他于灰烬中涅盘重生，向阳而生，黎明总会到来。
  好在黎烬的根骨极佳，也没有辜负她的悉心教导。
  他逐渐褪去了浑身坚硬的痂痕，蜕壳重生，日渐开朗起来。
  她已经收留他，不能再冒险收他为徒，掌门修为深厚，为人纯善，是最佳人选。
  仙界谁都知道舒岚仙尊先斩后奏替掌门收了个徒弟，好在对方极有天赋，修炼神速，掌门也顺势认下了这个徒弟。
  她很欣慰黎烬没有被过去阴霾所影响，渐渐出落成一个开朗乐观的阳光少年，这不仅是对黎烬的救赎，也是她对过去的一种释怀。
  苏笙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但她经历的远远没有黎烬所经历的千分之一痛苦。
  但他也一步一印走过来了。
  她曾问过他对过去的看法，她仍记得那日黎烬望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神：
  “我的人生已拨开云雾见明月。”
  是啊，人生不能总活在阴霾里。
  她欣慰黎烬的成长，却没想到他有一天会看穿自己的伪装。
  他透过了舒岚的表皮，看到了灵魂深处的苏笙。
  虽然两人都没有点破，但已经心知肚明。
  “不管师姐是谁，从哪里来，黎烬会常伴师姐身侧，永不分离。”
  限于规则和系统，她在这个世界中，在人前只能尽力扮演着只知道专于修炼的冷情仙尊。
  但每次在他面前，苏笙总能得到一丝喘息。
  某种程度上，黎烬是她苏笙救的，而不是舒岚。
  直到身死道消的那天，她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没能告诉他真相，他们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通过系统知道黎烬的结局后，苏笙不止一次后悔，或许当初不该与他走得太近。
  黎烬虽然是前掌门的徒弟，但掌门时常闭关，实际上还是苏笙教导的更多。她对他也很是纵容。
  或许让他没有那么依赖自己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黎烬听了苏笙的问题后没有说话，只是又紧了紧怀里的人儿。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过往种种回忆在黎烬脑中一幕幕划过，在苏笙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中满是偏执和爱意。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啊，竟跨过世界来寻她，苏笙心头说不上是心疼还是沉闷。
  猛然间苏笙想到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来到这里……
  苏笙伸手安慰地拍了拍黎烬宽厚的背，他肯定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波折，苏笙叹了声气  轻轻推开黎烬。
  这下他倒是没有挣扎，乖乖的退开一小步。
  这一步小的可怜。
  无奈，苏笙自己后退了一步，她探究地向他看去。
  然后就看到黎烬眼中的委屈和泪意。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师弟。
  在受到委屈会第一时间来找她。
  “师姐~”用这么磁性的声音撒娇，听得人脑子发懵。
  苏笙：“……”造孽，他总是会拿捏她最见不得他露出这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苏笙转过头不去看他，拉着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再看向他时已经没了心软，黎烬心底轻叹一声，这都不管用啊。

  “说吧，你怎么上的陌堇年的身？”苏笙语气硬生生、冷巴巴，仿佛又回到在源泽山时训话的场景。
  黎烬身子一顿，随后说道，“我死后灵魂一直在飘荡，在一个黑黑的地方我怎么也走不出去。”黎烬半阖双眸，遮住眼中神色，“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光。”
  他沉眉敛眸，细碎星光洒落在他深情的眸子中，他的语气越发委屈，“原本我想着，这世间已然没了师姐的身影，我还如何苟活于世，便没想着找到出口。”
  “但没想到昏昏沉沉间，竟是听到了师姐的声音。”黎烬眉宇间已全然不见一丝冷意，尽是对苏笙的痴缠和想念，这份情感化作丝丝缕缕的线缠绕住苏笙，不得喘息。
  黎烬像以往一般靠近苏笙，亲昵地将头靠在苏笙的脖颈，像个未长大的孩子般蹭了蹭，像树袋熊般抱着她。
  她知道师弟黏她，但这份虽死犹存的依赖让她意识到，不能和从前一样待他了。
  “阿烬，你长大了，不可……”
  苏笙刚抬起手就听耳旁响起沉闷的声音，带着无可言喻的悲伤和隐忍的哭腔，“师姐，你当时为何抛下我们选择孤身一人，如此甘愿赴死，可想过我和师侄们会有如何想法？师姐有心吗？可想过失去你我可怎么办？”
  难过似要化作实质，浓稠又憋闷，仿佛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在此刻爆发。
  那么大个人，此时却像被抛弃的幼兽，脆弱易碎。
  举起的手最终还是放到了他的背上，一下下轻抚着。
  那是她的使命，也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她也有记挂的亲人，那是她的执念，也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有系统在，她不会死，但她不能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与她亲近的人。
  她本想在尘埃落定前赠与他一片光明的坦途，却不想成为他执着难消、痴缠百年的心魔。
  “对不起，阿烬……”
  因果相随，终究是他因她而生，也因她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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