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八卦岭（三）

且说允川堂大军在鸡鸣顶扎营之后，见虎豹大军果不敢靠近，辟临峰终于透露了要大军退扎鸡鸣顶的用意：探足禺稿山腹地。原来，鸡鸣顶后面的八卦岭并非天然生成，而当地人所说的路也是存在的，只是后来被常人无法进入的八卦岭阻断了，经年累月，路的入口便被人遗忘。
  八卦岭方圆二十余里，夹于鸡鸣顶的禺稿山峡谷谷底，允川堂大军从黄金草原到丰谷时便从旁经过，但人人皆知八卦岭并非善地，不敢擅闯。其建成耗时八十年，全部为石头堆砌，外覆泥土再种植树木草被，经过数十年之后，便长成了天然石峰。主峰由六十四座构成，每个主峰上又有八座依卦像高低不一错落排列的次峰，生门死门随时节变化万端，敢擅自闯入者无不困毙其中有去无回。
  辟临峰保证，由他带路进入八卦领，可保万无一失。而此次探入禺稿山，只需翎堂主和莫江随行即可，他原本是要邀请姜尚一道的，担心老人家年迈，过八卦岭会很吃力。姜尚坚持要一同前往，柳孟肴和柳公子等极力劝止不住，辟临峰只好欣然答应。
  众人皆有所怀疑，唯姜尚是十分相信他，也相信这一程他们四人足以应付得过来。柳翎儿把堂中之事交由祁敬斋和唐端打点，麻烦父亲助二人一臂之力。随后和莫江一起将幽灵铠甲披挂上身，带了绿叶三环刀便和姜尚等四人往鸡鸣顶后山出发，只爬了两三里路，便到了八卦岭跟前。但其所在地仍处于禺稿山谷底。八卦岭长年云雾缭绕，六十四峰环环相连形成六十四门，内外各分四层，每层八门，只一道生门可入，其余七门皆为死门，进错便万劫不复，立死当场。全程需四进四出，方可真正穿过了八卦岭，但每层如此复杂，变化万端的八卦岭，辟临峰看看时辰，掐指计算了一会，便带着他们三人爬上外层八座主峰的其中一座，第一道生门是这座主峰的其中两座次峰之间，走进去，混沌一片、昏暗漆黑、雷鸣滚滚、山石隆隆，闪电划过时可见满布枯藤蔓的地面白骨累累，都是妄图擅闯八卦岭，错走死门后惨死的人。辟临峰一再强调跟着他的脚步，别走错了道，三人在里面跟着他的步子绕了两圈，从另两座次峰间出去，第二层八座石峰横在四人面前。
  “我们通过了第一道生门的考验，”辟临峰告诉三人，看看时间，从进去到出来足足花了三个时辰，可他们感觉只走了不到一刻钟。他依时辰算出了另一道生门在右侧两座主峰之间，走进去，在外面看不起眼的石峰陡然升高万丈，石峰间阴云密布，无数巨蛇盘踞峰腰峰顶，缠绕嘶嚎，有的把头伸下来，对着他们吐长巨大的蛇信子或张开血盆大口亮出白牙。辟临峰叫大家收好武器，无视那些蛇，照常走路即可，不要作出对抗巨蛇的动作，便可保暂时不会遭受攻击。向前走了一段之后，他抬头检视，指着远处最高的一座主峰，“爬上去，出口就在这座峰顶的次峰之间。”
  “万丈高的直壁山上面还盘了十几条巨蛇，我们上不去的，”莫江摇摇头，心里隐然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已经没有退路了，再高也得爬，走别处都是死路一条，”辟临峰强调，巨蛇在朝他们逼近。
  从他们站的位置离要爬的石峰间仅相隔里许，但四人在乱石与白骨间走了差不多半天，快到峰脚时，却被一条沿着峰底伸展的，宽十余米，深不见底的壕沟阻断了。如果真无退路，那是必死无疑了，但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大家对生死早已看淡。
  “跟着我跳下去，”辟临峰对三人喊道。
  “跳？我们不是要爬上去吗？”这回柳翎儿也开始怀疑了，深不见底的壕沟，跳下去便是粉身碎骨，哪还有生的可能？
  “请相信我，”辟临峰拉住翎公子的手，转眼看着姜尚公。
  在姜尚的劝说和鼓励下，三人跟着辟临峰朝沟底一跃而下，坠落，坠落，时间分秒过过去，只有沟壁的山石在眼前划出一排排紧密的线影，终于落到了沟底，身体没有撞击地面或掉入水里，四人并没被砸死，甚至没受一点点伤，他们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跌落到了想爬的那座峰顶。要不是辟临峰带路，就算进得来，谁又能想得到会以相反的方式找到出口？他们爬起来，没多耽误，便在他的指引下从次峰间出去，便到了第三层八座主峰前面。从八卦岭前到现在，经过两座主峰之后，四人便已经爬了两百米高度，鸟瞰鸡鸣顶，坐落在谷底似一小块玉环的洼地，甲虫般大小的营帐在洼地一圈圈排列着。
  最后一层生门进去，已经没有了白骨，因为没人能活着抵达这里。他们走到三四层之间的中间空地，辟临峰止住大家，看看时辰表，赶紧前后左右走走丈量了脚下的距离，在不同的位置画了四个圈，叫四人分别站在一个圈里面。
  “这丈量土地的方法还是当年竖亥法师教我的，”辟临峰笑道。

  “我猜他还教了你别的本领吧，”姜尚公也笑了笑，想不到他还和竖亥法师有来往，“你之前从未提起过竖亥法师呃！”
  “自我们族人横遭变故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老人家了，我知道你们和他来往甚密，也很想问问他的近况，可是为了隐藏身份，我谁也不能提起，”辟临峰回答,“不过我马上就要用他教我的歌谣来对付即将降临的困境了。”
  “但你现在告诉我们和竖亥法师有来往，我们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啊！”莫江摇摇头。
  他们才在圈里面站好，没说几句话，石峰这之间便弥漫开来重重白雾，很快便把整个空地布满了。白雾像白色的魔怪般发出咝咝沉吟的声音，在四人周围尽情肆虐，尽情舔噬他们的头发和身体，从雾里伸出看不见的五指拍打，又是一阵散开来。辟临峰叮嘱大家别移动脚步，耐心等待。
  不过半刻，周围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声音越来越大，尔后又在脚下消失掉。等到周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辟临峰口中吟唱：
  荒野将迷雾养成了白魔怪，
  四个人儿误进来。
  魔怪张口就要吃，
  贪欲使得呀胃口开。
  跟着我的三个朋友爬呀爬，
  石峰陡峭路绕外。
  太阳兄弟快快出，
  凶恶迷雾呀快散开。
  ……
  随着歌声在石峰间缭绕，白雾层层散开，露出天顶炽热的太阳，阳光照射在这块里许见方的空地。可空地不再是空地，已经沿石峰边缘塌陷成了五六十米深的坑洞，除了他们站的画圈的位置，和与前面石峰之前还保留一排没有一起塌陷而形成的之字形高墙，后面走过的路已经彻底断开了，又是退无可退，他们只得小心翼翼踩在之字形的墙顶往前走，刚走完进入两座主峰之前，身后的立墙轰隆隆倒进了新形成的坑洞。
  历经三重关卡四进四出，他们总算越过了八卦领，随后进入了一条宽阔的沟沟壑底部，沟底平坦，沟壁相距百米，光滑高耸，抬头可见半截入了云天之外。其实连辟临峰也不知道，那是禺稿山山蛇被放出时爬出的深沟，我们进入尫界时遇到的九头巨蛇从泰冒山被放出之后，也是经过这里爬过去的，和竖亥法师一样，姜尚对这些远古的传说很熟悉，却并不清楚八卦岭是何时修建来挡在这沟壑尽头的。三四里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长，走到深沟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八座人形巨石横七竖八倒在沟底，有两座已经断成几截散落各处，有一座俯卧泥泞中，只剩下后背还露在外面，这是十巫部内乱时被石化的二十四铁卫中守禺稿山的八位，可怜他们的命运，在石化的那一刻便告终结了。
  禺稿山山顶的腹地自他们脚下延伸至渺远的山脚，四面环山把它围成一个开阔而平坦的盆地，一条条河流形成树状结构，从左侧山脚开始，曲曲绕绕流过盆地，在靠右的位置汇集成一条大的河流主杆，随后消失到右侧的峡谷之间，阳光在盆地肆意挥洒，湛蓝的河水发出点点金色光芒。土屋和石屋夹杂着桃树李树等在枝枝丫丫的河两侧错落排列成一个个不大的村落，像玉珠子随意洒落在河沿。山风吹拂，翻起河间茂密的白?谷的叶浪，向远方奔涌而去。不过在白?生长的盆地的另一面山脚，虽然离四人距离遥远，但尘烟弥漫，有东西像蚂蚁般在尘烟中穿来穿去，那里似乎正在发生战争。
  “欢迎来到我的家乡——蓖箩故里，”辟临峰笑着向三人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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