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文才原名何应求。

        文才是师父取得用来混淆鬼怪邪佞视听的道上艺名。

        所以，文才就是求叔。

        他口中的娜娜是驱魔龙族马氏一家的现任当家马当娜。

        那个和师父的毛并称南毛北马的马家人。

        我在某一日，于义庄上瞧见兄弟相称的况国华和还未改姓的何复生时，突然想明白这些。

        师兄文才仍是老样子，看见我便高兴，招呼着要我在义庄里多留几日。

        又给我介绍正端着碗喝鸡血的况国华和何复生。

        说他们同我一样，也是僵尸。

        言语中似乎很有几分欣慰与高兴。

        他似乎很希望我与他们搞好关系，又是同他们说我有多可爱乖巧，又是告诉我他二人也从未滥杀无辜喝过人血。

        我当时心里颇有几分莫名。

        私下里问他才知道是为什么。

        他原先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呢。

        见我耍性子说要走，这才叹气道：“师兄这不是怕你以后孤单嘛。”

        “你也知道你师兄我的情况，哪个女仔能看上我，就算有眼瞎的肯做善事，干我们这个行的有今天没明天，少有善终——我不能害人家呀。”

        “师兄是想着，一个人也好，守着这义庄，好歹你想回来的时候，师兄也能给你开个门，你总有个能和熟人聊聊天落脚的地儿。”

        “可阿凛，师兄陪不了你一辈子啊。”

        他说到后面红了眼圈，我听得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所以我才不想再呆在义庄的啊！

        越是每日朝夕相处，我心里就越是怕。

        怕文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因为什么在我面前走掉了。

        死，我不喜欢这个字。

        ——我真的会疯的！

        所以才宁愿孤身在外漂泊，心里时刻做好了总有一日回去，为师兄文才收尸守灵的准备。

        可他偏偏就把这一切说出来了。

        还贴心的不得了，考虑了以后叫我能继续依靠的人选。

        我哭的稀里哗啦的，情绪也完全失控。

        文才为了哄我，特地又为我做了道莲子羹。

        出去的时候，何复生和况国华两人脸色都有些不自在。

        哦，是了。

        像我们这样的二代僵尸，哪怕刚转化不久，常年不喝新鲜人血营养不良。

        听觉视力等五感敏锐度也胜常人数倍。

        ——所以他们是听到了。

        久违的羞耻感一下子让我连饭也吃不下了。

        六碗莲子羹下肚，才勉勉强强气顺了些。

        我注意到何复生那小孩盯着我的视线，得意的冲他展示了下我的第七碗莲子羹，“怎么样，羡慕吧。”

        作为前辈和过来僵，我告诉他：“羡慕你也不能喝，除非你足够强了，不然除血之外无论什么东西吃下肚，都是自找苦吃。”

        当然，就算是我，也是做不到消化除血液以外的东西的。

        顶多是不至于肚子疼得厉害，且能控制着，在适当的时候排泄出去。

        何复生撇撇嘴，说：“我才没这么贪吃呢。”

        我只当他嘴硬，不屑的切了一声：“那不然你看我干什么，怎么，想同我玩啊？”

        没想到得了他一句“不行吗？”的肯定答复。

        把我噎住了。

        我看了看他，九岁被咬的小屁孩，满打满算至今做僵尸也才两年。

        的确还是个孩子。

        贪玩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这趟回来义庄仍变作小孩模样，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同龄僵尸，难免会想找我做玩伴。

        仔细想想，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我冲他笑笑，放下手里的碗：“行啊，我们来玩打手背的游戏吧。”

        这时候的何复生还不是一个68岁的老人精。

        他看上去有些迷惑，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还提出一个让我想要发笑的条件来。

        “好啊，但要是我赢了，你要叫我哥哥，你看上去就比我小嘛。”

        我满口答应，反正他也不可能赢。

        两个小时后，双手都被拍肿的何复生，眼含泪花，呜咽着投入他大哥况国华的怀抱。

        过后却仍不长记性的要找我玩。

        我一时对他姑且还有些兴趣，便也没有拒绝。

        原本还有些担心复生吃亏的况国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露出成年人对天真童稚孩子们独有的包容表情后，就去给在前院喂鸡的文才帮忙了。

        我和复生意外玩的还算投趣。

        这家伙虽然年纪小，但不得不说挺鬼灵精的，有趣的点子一个接一个，说话也好听。

        我想起我曾经喜欢过电视里的他。

        的确不是没有道理的。

        除了他总是执着于让我叫哥哥这点外。

        半个月后，况国华带着已跟着改姓的况复生离开了义庄。

        天大地大，这终究不会是他们的容身之处。

        临行前，况复生对我还颇舍不得，一再问我要不要一起走，让我果断给拒绝了。

        要说理由——

        除了我生性不羁爱自由外，我一早便问过了。

        这一世的况国华，妻子阿秀是已经怀了孕的。

        开玩笑。

        跟着他俩，东躲西藏的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喝西北风吗？

        当我不知道这两个营养不良的僵尸日子过得有多落魄啊！

        况国华这个说好听是重情重义，说难听是优柔寡断的性子，进入现代后老婆死了，居然就一蹶不振要靠况复生这么个老小孩到处打零工来养活。

        要不是他孙子况天佑意外也死了，他作为对方现存于世的唯一遗产继承人，用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冒名顶替了身份去工作，怕不是要继续把软饭吃下去。

        想想都气不打一处来好吗？

        我怕我到时候会忍不住跟他动手打起来，抓着他领子骂废物啊。

        毕竟也是同类。

        是被大哥将臣亲自咬过的二代。

        全世界也没几个。

        毕竟再怎么说他女朋友马小玲都很棒，我是喜欢的。

        总而言之，一别六十余年。

        小小一个香港，我们却终于再次相遇。

        马叮当开的forgetbar在香港的非人届里算是名气挺大的。

        但在此之前，我从未去过。

        其实若不是大哥将臣的要求，我这次回香港，不会同他在这里见面。

        这里的女老板马叮当人又美又飒，当年穿越前，我迷她迷的不行，甚至还为她的死感到不值，痛恨过撩而不娶的狗男人将臣。

        讲真——

        为了体验人类的感情，学会融入现代生活而故意去接近一个女孩子。

        最后还用从对方身上学会的情感，了悟了自己原来深爱着另一个女人，并且为了那个女人亲手杀死她。

        还要在人家死后强吻，亲手送对方的尸体上月球。

        特别是有那个女孩子曾经为了他放弃一切，被逐出家门的深情做对比的情况下。

        任谁看了不骂一句变态渣男去死？

        我当初便觉得马叮当好好一个有情有义德才兼备的大美人，得倒多少辈子霉才轮上当这么一回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至于我现在的立场嘛

        “大哥，好久唔见，我很想你啊！”

        我老远向身穿皮草，气场强大的僵尸始祖热情挥手，走近了便自然而然的同他挽起手。

        大哥比起当年真是变化很多，至少衣品是肉眼可见的大有长进。

        我试图回忆了下那些年裹着绷带体香感人的木乃伊大哥，心里忽然就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忍不住趴在大哥肩头嘤嘤作怪：“呜呜，大哥你享受现代生活的样子实在是太好了！”

        大哥一如既往的待我很包容，拍了拍我的狗头，笑着说：“要不要这么煽情啊？”

        我和他拌了几句嘴，聊了聊近况，女老板马叮当就带着几杯喝的来了。

        “喏，小孩子还是不要喝酒了。”

        她挑了挑眉，将一杯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酒店里的牛奶递给我。

        不管了。

        反正牛奶我是爱的。

        从善如流的接过，我顺口道：“谢谢靓女姐姐。”

        抿了一口，我自觉起身，走到吧台那边调戏看上去紧张的不行的猫妖服务员，“喂，小猫咪，人家老情人叙旧啦，别担心~”

        不知不觉一口干到底，我冲她眨眨眼：“能给我续一杯牛奶吗？”

        况天佑和况复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马小玲和她那不争气的徒弟。

        他们看上去对我大哥将臣很是警惕，一进来便不自觉视线凝住了。

        “嗨！”

        我不想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打扰大哥和老板娘。

        万一聊着聊着就聊出不一样的结局了呢。

        我还是盼着他俩好的。

        复生和况天佑看样子是没认出变了模样的我。

        倒是马小玲目光闪烁，迟疑道：“你是阿凛？”

        我其实也有些惊叹于她的变化。

        比之当年还有些乖巧保守模样的女学生，现在的马小玲已经完全符合我最初在电视上对她的认知。

        南毛北马集大成者，驱魔龙族马氏一族的当家人

        一个穿着超短裙，漂亮时髦的大美妞。

        这么想来，师兄文才的教育还真是成功。

        养大的两个小孩，不论是毛优还是马小玲，都是又漂亮又能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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