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薄雾散去，阳光直射那残破的大楼。

        野花遍地，有一处地方，暗红，像一朵绽开的玫瑰。

        花蕊上有一抹黑色，那是一个穿着黑裙的女孩。

        那红色花瓣正是四溅的早已凉透的炽热。

        乡里没有监控，许久没有人发现她的尸体，直到那栋楼的拆除。

        可是尸体早就腐烂不堪了，散发着恶臭，蛆虫遍布，苍蝇萦绕。

        入殓师恢复了她的容貌，她是化着浓妆的阿音啊。

        画面突转，阿音从冰冷里起身踩上楼梯，走过平旷的顶楼。

        一跃而下，接着是嘭的一声。

        凉风灌入耳朵，顶楼上的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夕惊醒，猛地起身看向床上，阿音还好好地躺在床上，不禁松了一口气。

        半夜的月光，安静地躺在地上，像是铺上了银纱。就着那月光，林夕光脚踩在地上，悄悄地掀开被子上了床。

        搂住阿音的细腰，将她拥在怀里。

        阿音转过身子，抱住了林夕，窝在那温暖的怀里。

        “说了不让你上我的床。”喃喃细语，似是梦呓。

        “我不嫌弃。”

        2021年8月26日

        林夕伴着阿音走上宽阔无人的马路，寥寥无几的行人迷失在漫天尘土中。

        大货车断断续续的经过。

        并肩相伴着，终于抵达公交站。夕阳洒在身上，让人看不清另一半的模样。

        公交车来了，停在阿音的面前。

        “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走了。”

        话语冷冰冰的，像下雪的天。

        “我会走的。”

        “阿音。”林夕看着阿音迈出的脚步，声音里满是不舍与眷恋。“再见。”

        阿音停下，但始终没有回头，她像往常一样上了车。

        都走了，一切都散场了，只剩下林夕留在站台上。

        她垂下头去喃喃自语，“为什么，连一声再见都不愿意给。”

        无人回答，除了从身旁刮过的温凉。

        车离开了，阿音回头望了渐远的她，瞧见了那橙红里的落寞。

        可无人知道。

        无人知道，那曾经的爱恋多么荒唐。

        无人知道，你眼里温柔的眷恋，是我到现在也无法忘记的暗恋。

        半夜。

        阿音一个人回了家，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阿音知道她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她没开灯，独自坐在黑暗中。

        屋子里沾着她的气息像是还未消散，阿音坐在沙发上，慢慢趴了下去，汲取着那气息，贪恋着。抚摸着，像是要将那离开的人抓回来。

        之后的夜晚她继续上班，风吹过她的裙摆，摇曳生姿。

        她是天使。

        她躺在床上看着清冷的灯光，目光涣散，像是沾上了香烟的缭绕。

        在这春光乍泄的夜晚，带着对她的思念，让寒气入骨，让其随着那起伏的节奏深入。

        而身上的男人带来的快乐，冲消掉一切的疼痛。

        男人捡起地上的灰色西装。

        “我很久没有看见你穿长衫了。”

        “是吗？”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你就穿着长衫。”

        “你想看吗？想看我穿给你看。”

        “不用了。”阿音的语气似乎没了往常的那份淡然。她翻了身，白皙的柔软在被子里若隐若现，望着他，犹豫道：“阿泽，我们就这样吧。”

        男人扣着纽扣的手一顿，背对着她，说：“好。”

        门关上了，又只剩下阿音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第一次和唐冷泽上床那天，他穿着西装。

        阿音没想过，儒雅之下是一副那般健硕的身体。他带着肌肉，一次次地砸在阿音的身上。

        那宽厚的背给人安全感，抱着他，阿音的痛苦都变成了愉悦。

        他带来的是一种深沉又热烈的感觉，让人无法抗拒。

        人离开了，床褥还沾着温热。

        房间里静悄悄的，阿音抬起手臂遮住了双眼，挡住了那清冷的光亮。

        一串晶莹蓦然间滚入了发间。

        2021年9月6日

        周一，第一堂课就是唐冷泽的。

        这是分开之后的第一次见面。阿音坐在第一排，妆容服饰都透露着精细，穿着他最爱的墨绿色。

        唐冷泽知道她是没有刻意打扮的，还是往常的风格，之所以是他最爱的模样，是因为阿音就站在了他的审美上。

        食堂那次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见她，第一次见她是在小楼的二楼上。

        那时她捧着他的书，安静地坐在桌边看着，恬静的模样勾得他心头荡漾。

        他不得不说她的眼睛生得太勾人了，她的性格和审美也都是他爱的。

        他是不打算结婚的浪子，阿音也对这种事满不在乎，只享受快乐。明明彼此看得那样开，明明都抱着玩玩的心态，可是是谁竟在这游戏里认真起来了？

        看着阿音的时候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阻止了她的堕落。

        他知道她缺钱，知道她在做什么，就让她陪着他，刚开始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是后来他一直带着她，只让她和自己上床，给她钱财，都是想拯救她，不想让她滚入泥潭。

        他就是想要阻止她的堕落，他不舍，不舍他爱恋的阿音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可是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因为他太了解她了，她骨子里干净不允许他别样的救赎，她在他面前的坚强早已胜过了身体的肮脏。

        如果他直接骂她的堕落，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意，那么得来的一定会是阿音毫不犹豫爬上别人的床。

        所以最后，她成了□□，他做了嫖客。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动心的，他也不敢去想。

        他是个不婚主义者，他明明就是玩玩的心态，他告诉自己没有动心，强迫自己不能动心，所以面对阿音说出分开的时候他同意了。

        可是现在，他知道那都是自欺欺人。

        阿音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平静，下课后很快就离开了。

        唐冷泽还在收拾着东西，抬头看去只望见了那背影。

        这两个外表清冷的人都压抑着内心的狂热，谁也不知道。

        一场海啸在内心狂叫，拍打着炙热的心脏，可是无人回应，直至风平浪静。

        唐冷泽又垂下头整理着桌上的纸张，阳光披在肩膀上。

        棱角分明的俊逸隐匿在阴影里，镜框下的神色不明。

        2021年9月17日

        阿音的秘密被发现，证据确凿。

        □□视频再次浮出水面，丑陋的照片洒满了天。

        唐冷泽拾起桌上的照片，勾起那薄唇。

        满是铁锈的梯子上传来短暂的震动，手机屏幕亮了，微信消息。

        “你要跟我吗？”

        “不了。”

        “好，再见。”

        “再见。”

        阿音放下了手机，指尖细长的女士烟散着香味，升起的白烟消失在浮华间。

        唐冷泽提着他的电脑包，回头望了一眼那复古小楼。

        “走了，爸爸。”

        “来了。”老人迈着步子走去。

        微风起，树叶却不响了，像是太过沉重了。

        风儿猛吸一口气用力拂过，似是不甘心。

        整个世界又响起了悦耳的声音。

        唐冷泽离职了，阿音被开除了。

        原来那复古小楼是唐冷泽的地方，阿音的经常出入便成了攻击阿音的利器。

        加上那照片，勾引老师的罪名板上钉钉了。过去的种种肮脏又开始涌来，太过猛烈了，阿音在里面渺小得不堪一击。

        阿音没有解释，因为那是事实，唐冷泽也无言，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一天。

        最终是散场了，可谁知道起因呢？到底是唐冷泽的失误招来的灾祸，还是阿音的罪孽深重引来的报复？

        放照片的人永远沉默了，事情的真实被拖出水面又渐渐沉底了。

        □□与嫖客会被人遗忘的，只要离开了。

        阿音明白的，时间可以冲淡太多坚硬的东西了，更何况这轻于鸿毛的流言呢。

        她坐在楼梯上，金黄洒在她的身上。

        就那样吐着烟泡，看着夕阳，她的人生怎样，无人知道。

        灭掉了烟，她走了，只剩下金黄地上的香烟残片。

        风一吹，席卷那里的一切，烟消云散。

        远处模糊的影子踩上楼梯走到尽头坠入破坏。

        2021年9月29日

        外面的风起着，树也摇着，太阳还挂在天上。

        小巷子里空旷，无人路过，好不寂寞。

        门外来了一抹绿色。

        门响着，世界都安静着。

        室内烟雾还未消散。

        屋内传来清冷的声音和那渐近的脚步声。

        “谁？”

        门锁落了。

        “你的阿音。”

        （全文完）

        ——

        女人就像被剥掉青翠皮囊的山，但那绿皮终会有披上的一天。

        那时青山终见你，往事皆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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