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三峡、秦川、墨家钜子

022：三峡、秦川、墨家钜子

        漫漫长江之上，一艘客船顺着江水飘荡。

        刘健随意的坐在船头，江风不断带来新鲜的空气，让刘健的头脑越发的清醒，此刻他的手上夹着每一枚开皇五铢在手指之间不断的滚来滚去，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滚滚江水，脑中却在思考着如今这天下的势力划分。

        杨广、杜伏威、窦建德、王薄、李渊、宋缺、瓦岗军翟让、李密……一个个枭雄的名字从刘健的脑海之中飞过。

        “那么，先夺谁的基业好呢？”刘健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杜伏威的江淮军匪性太重，就跟多斯拉克人一样，与其说是军队反而不如说是职业强盗。王薄和窦建德那边情况更差，瓦岗军方面的情况类似不过李密的蒲山公营倒也还过得去，只是想要掌握蒲山公营的话有太多太多的麻烦需要解决……李渊，用他的话倒是轻易，但是问题是陇西军事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处理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不符合我讲一切砸碎之后重新构造的想法。”将一个个名字从自己的脑海之中过了一遍，一个个的再排除掉，最后剩下的名字就只有那一个：“果然，还是杨广吗？”

        虽然说选杨广几乎就是选择地狱难度，但是恰恰因为是地狱难度，所以才能符合刘健的需求。想要将原本的社会阶级，原来的等级体系彻底打碎，在一片废墟之上建立起符合自己想法的新体系，不与天下为敌是绝对不行的。但凡一点点媾和，都容易让这个原本应该全新的东西染上旧有的颜色，最后在那种强大的针对人类本性的侵蚀力之下，逐步变成和原来没有任何区别的状态。

        而杨广则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因为今时今日，杨广实际上已经被天下所有人抛弃了。

        在隋朝还没有崩塌，还没有被抛弃的现在，杨广实际上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杨广正好合用。

        就在这个时候。一叶扁舟忽然从刘健这艘船旁边经过，而后一个身影直接从江中扁舟之上跃起飞上了船头，原来的扁舟又顺着江水慢慢的飘走了。

        不过，任何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不会去注意那艘完全无所谓的小舟。而是会注意这个不告而来，突然飞上船来的人。

        “在下秦川，见过这位兄台。”

        “哦，秦川吗？”刘健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之人，眼前之人一身男装儒服打扮。身量高挑，一张脸俊美柔和带着笑意，活脱脱的一个浊世佳公子的形象。但是只要眼睛不瞎脑子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她绝对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绝顶漂亮的女人。她似乎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虽然做了男装打扮，但是并不掩饰自身的女性特征，反而大大方方的展露出来。

        至于秦川这个名字……不就是师妃暄的男装化名吗？

        “看来是瞒不过兄台。”对于刘健的古怪语调，师妃暄未曾有半点嗔怒之色，反而洒然一笑道：“女子之身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做男装打扮。许多事情都要轻松一些。”

        这份洒脱之气配上师妃暄纵然男装打扮依然叫人惊艳的形貌气质，着实让人升不起半点恶感来，也叫刘健的贪欲之心瞬间炽盛。

        师妃暄修炼慈航静斋的镇斋宝典《慈航剑典》已经接近最高层次剑心通明的境界，武功到了师妃暄这等层次灵觉大异常人，刘健贪欲之心一起，师妃暄立刻心生感觉。自师妃暄离开奉师命离开慈航静斋行走江湖以来，所见之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这天下间的男人但凡见了她会欣赏会钦慕会迷恋，甚至会自惭形秽连看她都不敢，但是如刘健这般炽盛贪欲的。师妃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此，此时此刻察觉到刘健那不断勇气的贪欲，察觉到刘健那双仿佛要将自己连皮带骨一起吞下的眼神，师妃暄眉头微微皱起。甚至做好了一旦有所异动立刻出手的准备。

        “哎呀，哎呀，又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师妃暄见到刘健轻轻一拍自己的脑袋，一脸苦恼的神色：“我这性子啊，抱歉了。”

        随着刘健一声抱歉。那种让师妃暄浑身不舒服的感觉顿时消失殆尽。再看眼前之人，只觉得他随意闲坐在船头，说不出的自由自在，超凡脱俗。

        “兄台这是？”师妃暄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没什么，这是我的天性。”刘健挥了挥手，一脸无所谓的道：“我天性贪欲就要比旁人更加旺盛，贪美食，贪财货，贪权利，贪美色……但凡见到一点儿好的东西，便心中忍不住想着据为己有。是故师尊当初说，我本不该随他学济世之法，天生该像你一样修佛做佛陀才对。嗯，《慈航剑典》果然不凡啊。”

        对于师妃暄，刘健本来并没有招惹的打算。相比于凡尘仙子师妃暄，刘健反而对于那个月下精灵婠婠的兴趣更加浓厚一些，但是既然在这里撞上了，师妃暄又激起了自己的贪欲，刘健就没有准备放过。

        因此，少不得要好好演上一场妙戏，叫师妃暄印象深刻才是。

        听到刘健直接说出自己的武功路数，师妃暄心头一震，也就不再隐瞒：“兄台能看出在下的武功，莫非兄台的师门与静斋有关吗？”

        “修炼过《慈航剑典》的女人气质便与寻常女子不同，有一种方外出尘之感，让人觉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刘健哈哈一笑，饶有兴致的盯着男装的师妃暄看了一阵，只看的师妃暄浑身难受才道：“我虽不曾见过慈航静斋的女人，但是师尊却给我说过这修炼了《慈航剑典》之后的女人那种特殊的气质，因此姑……哈，因此兄台一出现在在下的眼前，再下就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师妃暄道了一声，心中疑惑却是更盛了，继而问道：“方才兄台直言自己该去修佛才对，佛家讲究四大皆空，似乎与兄台的性子并不相符啊。”

        上钩了！

        刘健心中轻轻一笑，随即又道：“这位……哈。这位秦兄想必自有记忆以来就在深山潜修，佛门戒律，想必一条都没有触犯过吧。”

        “没有享受过那种不劳而获没有经历过看着别人因为失去至宝而痛苦的畅快感，单单是不做。又有什么意义呢？这能让你悟吗？”

        “没有享受过********的至极快感，单单是不做又有什么意义？这能让你悟吗？”

        “没有享受过巧言挑拨别人，看着别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言语而反目成仇，享受过那种掌握一切的快感。单单是不做，这能让你悟吗？”

        “佛者。除无明破我执，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但你不历无明，不执我执，如何能除能破，又如何能从除无明破我执之中得悟大智慧？又怎么可能成得了佛呢？如果不历无明不执我执，岂非草木之不知善恶，皆是证道之佛了？”看着随着自己的言语而眉头越发紧皱的师妃暄。刘健心中冷笑：“放下屠刀，立地就可成佛。但是如果你手中不曾握刀，心中未有屠刀，不曾杀个血流成河天下缟素，你连屠刀都没有，又能放下什么呢？”

        “所以，那不贪，不色，不窃，不杀者。确实是好人，但是天下间岂有好人就能成佛的呢？我贪，不管金钱、美色、权利还是武功，不管是谁的东西。只要这东西好，我便想要，便想要据为己有。所以师尊说，我这一身贪心，若是能够舍了，那立马就能证道成佛。破碎虚空去了。似我这样天生贪欲炽盛的，反而是天生就是适合修佛的种子。”

        “兄台此言，看似有理，实则魔念深重。”师妃暄摇了摇头：“若天下人皆像兄台这般想，岂非是要天下大乱？”

        “佛魔从来一线间。”刘健本来只是想要用邪说之语，给师妃暄的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但是说着说着，竟是连自己也说动了，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感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不过是正反两面的一个决定而已，换言之佛魔皆是我。释迦摩尼在沙罗双树之下证道成佛时有八百天魔诱以邪说妄语种种人间喜乐，其实所谓八百天魔不过是佛祖心魔也是佛祖成佛之机，正因为释迦摩尼窥破八百天魔，所以才能明悟自身证道成佛。若是没有八百天魔，你又要佛祖窥破什么，证出什么道来？”

        “兄台此言……”师妃暄的心中愈发混乱，只觉得刘健一言一语进入自己脑中，仿佛有所明悟，却又仿佛有大危机近在眼前。一时之间，原本坚定无比的道心，隐隐之间竟然有晃动的感觉。脑中所思所想，竟全是刘健方才一言一语。

        “那我就给兄台说个故事吧。”刘健看着混乱的师妃暄，决定趁热打铁，轻轻一笑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叫做地门。它是由千年之前三十六名觉悟的高僧所共同建立……”

        刘健将《金光布袋戏》之中地门篇的故事向着师妃暄娓娓道来。

        说完地门的故事，刘健的心中泛着恶意道“一百零八名觉悟高僧组成大智慧洗脑地门众生，洗去地门众生的杀气、戾气和贪欲，将地门一隅化作净土佛国。但是千年以降，在这没有杀戮，没有争夺，没有邪恶的净土佛国之中，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成佛？大人世污浊，世人反而容易看破表象。但是人世一片清净再无污垢，世人就失去了看破表象的能力，因为这表象实在是太过完美，没有任何人想要看破。智慧给了地门众生平安喜乐的生活，却也剥夺了地门众生明悟自身，证道成佛的机会。地门看似净土佛国，实际上却成了灭佛的修罗场。兄台，你说……大智慧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功德呢？”

        刘健本以为自己这一番故事说法，会让师妃暄心智受到影响，道心不再澄净，那样一来，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

        却没有想到，师妃暄竟然一直听着刘健静静说完，脸上神色由原来的稍有震动逐渐再度回复到一片平和的模样，含笑着说道：“兄台果然有慧根。确实如兄台所言，兄台果然是天生的修佛种子，不若就此皈依我佛。做个青灯沙弥，将来证道成佛，成就一番大自在。”

        “艹……师妃暄果然难搞啊。”见到师妃暄这番模样，刘健就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一番口舌是白费功夫了。不过想来也是。师妃暄《慈航剑典》的修为已经达到剑心通明的境界，道心坚定无比。后来与徐子陵精神恋爱，爱的难舍难分，一待事情结束，却是说走就走毫无半点留念。后来的秦梦瑶更是。跟韩柏都睡了不知道多少次，一待有所突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慈航静斋的仙子们的道心之坚，由此可见一斑。

        刘健心中想着，口中却哈哈大笑道：说了那么多，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在下刘健，出身尚贤宫，是这一代的墨家钜子。”

        墨家钜子？

        师妃暄心中惊讶忍不住道：“兄台出身墨家？”

        实际上方才刘健一番邪说佛法，师妃暄虽然面上不说。心中却已经认定刘健极有可能是这一代的魔门传人，只是不知道刘健是魔门两派六道之中哪一派的传人。

        单美仙乃祝玉妍之女，这件事情寻常人不清楚，和阴癸派斗了也不知到多少年的慈航静斋却定然不可能不知道，师妃暄对此也是了如指掌。

        刘健之名，在此之前在江湖上从未有所听闻。初次出现，就是在东溟号上力退宇文成都。这在师妃暄看来，也成了刘健跟魔门牵扯甚深的证据。

        既然是魔门传人，那么刘健所说的那一切自然是邪说妄语，不管说的再怎么动听也不过是天魔之言。看似精巧美丽，实则却是修罗地狱。

        但是……墨家钜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

        墨家，先秦时期诸子百家之一。在先秦时期与儒家并称为“世之显学”。一直到秦始皇在墨家的帮助之下一统天下，墨家的发展就到达了顶点。

        而后却是急转直下。

        秦朝二世而亡。而汉承秦制。在充分分析和吸收秦朝二世而亡的教训之后，对曾经显赫一时的墨家开始了无休止的打压，其他的学派待遇还稍微好一点，比如说从墨家分裂而出的农家，最后融入黄老道家和儒家之中，比如说法家。晁错公然搞了一出‘儒皮法骨’‘外儒内法’的戏码，在同样被打压的情况下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政治的中心点继续发光发热。

        但是墨家就惨了，在朝堂之上，掌权的黄老派和儒家对墨家严防死守，禁止任何墨家弟子进入朝堂之内。在民间，影响力极大的儒家更是对墨家进行各种各样的抹黑和打压。随着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其他流派还能通过融入儒家和道家之中勉强传承下去，比如说、纵横家融入儒家，农家融入儒家，而阴阳家则融入道家之中。而墨家，直接就从历史长河之中消失了。

        如今，刘健却在师妃暄的面前自称墨家钜子，这一点让师妃暄不得不为之疑惑。

        这墨家钜子的名号，当然是刘健瞎掰的。

        但是问题是，这个谎言是没有办法被拆穿的。别说师妃暄心中不能认定，纵然她认定刘健说谎，也绝对找不出证据来证明刘健说谎。

        实在是自秦汉至今，墨家已经在儒家的打压之下，完完全全的消失了。纵然刘健扯谎了，此时此刻也不可能跳出来一个墨家弟子对刘健的话语进行否认。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刘健确实比较接近墨家弟子。墨家的思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比较原始的社会主义，而刘健是个精神上的毛左，实际行动之中的毛右。他跟墨家的屁股，说不定还真的是坐在一块儿的。

        “兄台出身墨家，还是墨家钜子？”师妃暄惊讶的问道。

        刘健挑了挑眉毛，用挪嘢的语气道：“怎么，秦兄不相信？”

        “非是秦川不肯相信，墨家已经消失多年，兄台此言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况且……”师妃暄顿了一下道：“秦川对于墨家思想，也稍稍有所了解。观刘兄行止，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墨家弟子。”

        墨家弟子讲究节用，麻衣赤脚更禁止一切享受和口腹之欲，最是清苦不过。

        而刘健一身衣着虽然形状怪异材料特殊，纵然是师妃暄也看不出来刘健身上的衣料究竟是如何制作而成。但是很显然。刘健的装束都跟传闻之中的墨家子弟完全不同。

        “因为现在的墨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墨家了。”刘健摇了摇头再一次开始准备对着师妃暄抖起他的私货。先前抖佛家私货刘健好像是失败了，不过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佛家刘健自身就是个二把刀。他抖出的佛家私货影响不了师妃暄很正常。

        但是墨家这个行当，可就是刘健说了算了：“无论诸子百家在这天下的终极追求都是天下大同，我墨家身为先秦显学，最终追求的目的也不过是如此。”

        师妃暄点了点头道：“战国之时七雄纷争，诸子百家先贤为结束战乱还天下一个太平四处游走。诸子百家之中无论哪一学派，都有一个天下大同的梦想。只是放到实际手段上，各自的想法和做法南辕北辙罢了。”

        “那么问题来了。”刘健这个时候已经进入状态了，继续道：“什么样的状况，才是天下大同？”

        “人人敬老，人人爱幼，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天下大同这个超级大命题，虽然自春秋战国以来被提出，至今已经千年，始终未曾见到有实现的迹象。但是只要是个读过书的，基本上都会知道其代表的思想和意义。师妃暄作为慈航静斋入世传人，虽然深修天道，对于儒家经典却也可以信手拈来，当刘健提问的时候，立即回答了起来：“此儒者心中大同之天下也。便如西天极乐世界，只有喜乐，没有哀愁。”

        说到这里，师妃暄忽地心中一顿。她莫名想起了刘健先前所说的地门故事。一百零八名高僧联手组成大智慧，创造了一处没有悲伤痛苦，没有争权夺利，没有杀伐争斗的净土佛国，那样的世界……师妃暄心中复杂，也不知道一时之间想的是什么。

        “是啊。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但是饱暖要比均匀更加重要。”

        刘健感叹一声道：“如果只是均匀贫富，天下的财富没有增加，随着人口的增长，每个人分到的财富就越来越少。难道大家一块儿忍饥挨饿，难道就能过的幸福了吗？所以，贫穷不是大同社会！从那以后，我墨家就放弃了均匀天下财富的想法。与其均匀天下财富，不如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让财富多到即便是一个最贫穷的人也能吃饱穿暖的地步。这样一来，均不均贫富就没有意义了，你多拿一些也不会造成别人的苦难，只要财富的总量足够的多，多到用之不竭的地步，那样一来，大同社会应该就有实现的契机。从那以后，我墨家就暂时放弃了均贫节用的想法。与其自己过着寒苦的生活省下一点儿，不如努力创造更多的财富。”

        “这怎么可能呢？”师妃暄摇了摇头道：“天下财富有数，如何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可以的。”刘健笑着道：“至少我相信是可以的，三皇五帝之时先民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及至今日精根细作，比之三皇之时所能养活的人口多了数百倍！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生产工具的革新，因为种田技术的进步。只要生产工具不断革新，生产技术不断进步，则天下间每时每刻创造的财富都要比过往多出无数倍，如此不断的发展下去，总有一天可以达到我所说的那样，天下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步。到了那个时候，大同社会一定会实现的。”(~^~)

        PS：　　ps.状态好像有点差，小鹰可能感冒了，好在还有点存稿，今天还是能正常更新的。明天就不能保证了，希望吊水之后就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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