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归来

【悲伤的感觉，寂寞的感觉，终有一天，都会慢慢地小时不见……】

        这是我第二次前往那个酒吧。

        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刻，我逃掉了社团活动，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酒吧的门。

        酒吧内人很少，还不是夜晚的最佳营业时间，空荡荡的舞池，四处歪斜的酒瓶，烟灰缸内堆满烟蒂，弥漫出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味道。我向里面张望着，却只看到几个打扮怪异的染发小弟，在吧台前忙碌着。

        “请问……”毕竟是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我颇有些忐忑地走过去问着，“你们这里的DANCER,那个叫魏亚亚的女孩子最近还来不来……”

        染发小弟看了我一眼，指给了我经理室的位置。

        面对酒吧的经理，我又询问了一遍，那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皱着眉想了想：“魏亚亚，哦，你说的是我们这儿的那个领舞吧？之前来得很勤，但最近我们辞退她了……辞退三四天了吧。”

        “辞退？”我惊讶地问。魏亚亚那样美丽又有活力的女孩，

        轻而易举带动场内的气氛，无论在哪儿都能称得上是个招牌般的存在，她居然还会被辞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哟，我们也没办法嘛，是上面大老板的意见，我们底下的也就只好照办啦！啧啧，可惜了个漂亮姑娘。”

        “上面？”我一下子抓住了话里的要点。

        经理也似乎觉得有点多嘴，尴尬地笑了笑，不过马上热情地和我说：“小姑娘你要找她吗？我们上个月的工资还是要开给她的，说好后天的傍晚让她来拿，你不妨那个时候过来，没准能见到她哪。”

        我谢过了经理，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只是，我抬头看了看酒吧的名字，又叫出了那个染发小弟，压低声音问着：“请问一下，你们这儿酒吧的大老板贵姓？”

        “姓洛。”他很爽快地就答了出来。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叹了口气，向学校走去。

        那家酒吧也是洛家的产业，而洛铃，却以一种背后下黑手的方式，断绝了魏亚亚谋生的路。

        不知何因从家中数次出走，生活飘摇不定，那个时候我就早已断定，魏亚亚就是靠在这些地方当舞者才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可如今的魏亚亚，艰难地，却是绝不回头地接近着光明，和黑暗的过去说告别。

        只是，连这点小小的希望都被狠狠掐灭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呢？

        两天后的傍晚，我才想起了要去找魏亚亚的事情，拿着蒋再涵给我的那枚戒指，一路小跑赶往哪个酒吧。

        今日来得稍微晚了一些，已经有数人在内落座，个个吊儿郎当的不良少年模样。我一边张望魏亚亚的影子，一边走了进去。“哎，小妹妹，要不要陪哥哥们喝杯酒啊！”不知是谁响亮

        地吹了一声口哨，引起了哄堂大笑。

        我咬住嘴唇瞪了他们一眼，决定先不跟他们计较，径直走向经理室。

        有人却坏心眼地伸出脚来拦住了我的路，我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好不容易扶住桌子直起身来，才发现戒指从手中跳脱出来，滚到了他们的脚下，被人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

        “快还给我！”我有些着急。

        那群人顿时大声调笑着：“哎哟，这位小姐戴的戒指可不错啊，是不是你家情郎哥哥送的啊！哈哈哈哈。”

        “想要吗？那就来亲哥哥们一下啊！”

        四面传出了肆无忌惮的笑声，我紧咬着嘴唇，盯着他们手中的戒指，脑海中飞快思索着既不跟他们起冲突，也能拿回戒指的方法。

        “你还愣在那干什么？过来这里。”忽然有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同时，我闻到了淡淡的、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

        是蒋再涵？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把我拉到了他的身边，一手揽住了我的肩膀，似笑非笑：

        “各位好像还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伴？你们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混混们一见有人插手，悻悻地将戒指扔了回来，口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而蒋再涵也不多说，拉着我就往门外走。

        “等一下，我还没把你的戒指给魏亚亚。”被蒋再涵强硬地拖着走，想起任务还未完成，我急忙大声说。

        “给不给她都一样，先离开这儿。”他头也不回，却是迅疾地把我带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在出门的一刹那，我好像看到了魏亚亚的身影在酒吧内一闪而过，那样匆忙无依。

        原来，蒋再涵恰好路过附近，无意间看见我进了门，不放心

        地跟了过来。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我被混混纠缠，及时出现为我解了围。

        我和蒋再涵顺着马路慢慢走着，他一脸担心地问我有没有受伤，我摇头，并没有走多远，我们就拐进了公园，停到了那座小桥上。

        那座木桥早已修好，脚下是潺潺流动的河水，我想起那个落水的暗夜，就是在这里被蒋再涵救过性命。夕阳下，他悠闲地伏在桥栏上，慵懒十足的样子，脸庞逆着光线，让我看不分明。

        “没想到今天发生这样的意外，等我再找机会把戒指给魏亚亚好了。”本想帮他忙，最后反而还被他帮了，我略微有点过意

        不去。

        蒋再涵摆手制止了我的话，看着漆黑的远方，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戒指，你先拿着也好……时间过得真快，何依然，没有想到，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

        我莫名于他为什么忽然说出这么文艺而感伤的话，而他的下一句话才真正让我鸡皮疙瘩四起。

        “何依然，你会不会觉得，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一样。”他径直伸手，似乎想要抚摸我的长发，“你和魏亚亚这样相似……”“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扭头避开他的手，瞪视着蒋再涵，几乎是忍耐地说着，“我不是魏亚亚，我是何依然，你不要再把对她的喜欢强加到我的身上，这种感觉很讨厌。”

        “我知道，你觉得惊讶也好，正因为你是何依然，我才会对你说这种话。”蒋再涵轻描淡写地说着，并不理会我的敌意，

        “其实，我在之前还一直怀疑你是魏亚亚的双生姐妹，可是就在拿到结果的那一天，我想了很久，终于豁然开朗了。”

        “什么意思？”

        “我现在，已经不会再把你当做魏亚亚看待了。”他看着我，淡淡地微笑，“从你在火场里不顾自身危险救出那个小孩子开始，我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一样了……”

        “重要的东西？”

        “魏亚亚，她考虑的，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可是何依然……却懂得为他人着想……”

        “那是因为我和魏亚亚不同，她是连自己都顾不过来的人，对自己更好一点，有错吗？”

        蒋再涵神情笃定地看着我，慢慢地说着：“没有错，但是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不能总是沉溺在对魏亚亚的思慕里。人是要往前看的，真的很庆幸，我又遇到了这样的你，实不相瞒，那次救人之后我才发觉，你给我心里带来的触动居然比魏亚亚还要大……”

        我打断了他的话：“蒋再涵，不要再说了，你现在并不是被我触动，只是我和魏亚亚长得很像。你觉得我在你身边时常出现也很好，才会说这类傻话的，你偶尔也看清一下自己的心好不好。”

        “我说过了，我很清楚现在的现实，我不会再一直消沉地想着魏亚亚的事了，所以，你……”

        “你什么你，我讲了几遍你怎么都听不懂啊！”我不想再和他说下去，扭头就要走，“你别说古怪的话，别再缠着我了！”“何依然。”他不容置疑地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放开我！”

        我死命挣脱着，却挣不开他的手，几乎要被逼到走投无路，忍无可忍地吼出一句话：“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蒋再涵！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你是说，你的青梅竹马？”他的手劲小了很多，却依然没

        有松手，固执地看着我，“我不介意我们先做好朋友。”

        “松手！”我气急败坏。

        “放开她！”忽然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

        那一刻，我几乎惊喜到想要落泪，缓缓转身，看着隐没进夕阳的光线之中，只是数日未见，却沉淀了我这么多思念的那个少年。

        是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沈朝咏，他大步向我走来，一把推开蒋再涵，将我护在了身后，倔强地面对着蒋再涵。

        一瞬间仿佛时间回旋，多年之前，小小的沈朝咏拦在小小的何依然身前，为她挡下一切恶意、一切危险，渐渐地，他们长大了，可是有关守护的诺言，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改变。

        “沈朝咏……”

        “依然，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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