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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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莎和哥哥们是9月17日从日本飞往韩国的,“没想到日本的中秋节是在八月十三,真是奇怪,这一定是在江户时代才形成的风俗。”艾瑞莎所进入的历史副本是在德川家康关原之战以前,所以她会这么说。
“八月十三?现在不是九月了吗?”卡尔和艾瑞莎坐在一起,两人现在就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两小无猜。
“那是中国的历法,日本和韩国都还在沿用中国的古老历法,他们很多文化上的东西是很相近的。”艾瑞莎吃着日本人送的点心,“比如这个,日本叫做月间团子,在韩国要吃松糕,在中国就是月饼了,一年只能吃一次的哦。”
“是吗?这么珍贵?那我要拿去给大家尝尝。”卡尔乐滋滋地端着糕点盒子跑开了,艾瑞莎想抓都抓不住,“傻瓜,每个人都有的。”
下了飞机,艾瑞莎作为来访的一行中唯一的运动员参观了建设中的奥运村,当然,她什么意见也没有提。第二天,王子和公主们穿上主人提供的服装参加了盛大的中秋祭典,对于敲鼓什么的,大家只能看看热闹,对于那些能荡上半空中甚至超过九十度的秋千,孩子们倒是很感兴趣。只可惜,缺乏必要的保护措施,在场的各国外交官们都不同意自家的王子上去冒险,只有艾瑞莎没人管,牵起韩服的大裙角站了上去。
“艾瑞莎!快下来!看你把人家主人吓得,脸都白了!”辛尼斯塔医生在下面扯着嗓子喊道。
“那是他们涂太多粉了吧,我刚看到的。”艾瑞莎开心地摇着头。“而且我很安全的,因为我会飞啊!”
“我才不管你安全不安全,他们是看到你的小裤裤吓到了!”辛尼斯塔医生停了停,看到几个王子憋不住的笑意,觉得不过瘾,打算加把火,“你怎么穿了条透明的小裤裤!”
艾瑞莎啊的一声惨叫,直接甩了出去,像只逃跑的火鸡一样落到不远处的大篷顶上。卡尔几乎是同时也窜了出去,菲利普王子一把把他按住,“别冲动,你上去只会碍事。”说完对两个大个子的点点头,弗雷德里克和亚历山大卷着很不习惯的韩服衣襟挤了过去。
在场维持秩序的韩国特工很快地拉起了警戒线,开始疏散现场和控制媒体。艾瑞莎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她在空中还特地掀起裙子看了看内裤,一点问题都没有。本来她可以稳稳地落在地上的,但是看到记者正在闪动的长枪短炮,立刻改变了主意,把自己摔过了大篷顶。
大篷和秋千的高度差不多,就是距离有点远,摔上去有些轻微的擦伤。这伤可是真的,艾瑞莎特意放松精神才能受伤的。很快,一个十来岁的韩国小男孩爬了上来,用很地道的英语问:“公主殿下,请问您有受伤吗?”
“呃?我?没有,我没有受伤,嗯,如果说蹭破皮也算的话,那么,你能帮我吹吹吗?”艾瑞莎害羞地用韩语说。
“吹哪里?”这孩子很实诚,鼓着腮帮子爬过来。
“嗯,胳膊后面,我自己吹不到。”其实艾瑞莎很想说屁屁和大腿都擦花了,但是不敢,好歹也是女孩子。
韩国男孩真的吹了吹,“这,好像没有什么效果,您稍等,我去拿一些药来。”说完,这孩子往边上一滚,抓住大篷的边缘一跃就下去了。大篷正式为了庆典活动准备的休息和服务的地方,医疗组早就准备就绪,没一会,他又翻着跟头上来了。
用喷雾喷了喷,艾瑞莎立刻觉得不痛了,然后这孩子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子,倒了一点淡黄色的药粉到伤口上,再喷了点喷雾。“好了,这是中国来的云南白药,治疗外伤是最好的了,比美国人的药还好。”
“哦,是吗?谢谢。”艾瑞莎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伤口明显感到活性元素在聚集,这相当于是治疗咒发动的效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嗯,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叫李义,是负责各位殿下安全的特工。”小男孩恭顺地回答。
“特工?你才这么小?”艾瑞莎奇怪地问。
“殿下才六岁,不是连大学都上过了吗?”李义不卑不亢地反问。
“哦,那倒是,未来一定是属于我们的。”艾瑞莎尴尬地说了句套话。
“未来本来就是我们的。”李义这话就更空了。
下去的时候,艾瑞莎显然不得不装斯文,被李义牵着手挪到大篷边上,然后再窝在他怀里翻下去。“哦,卡尔,这是意外,真的,我保证,我是真心爱你的。”落地之后,看到卡尔的脸色不是很好,艾瑞莎连忙跳了下来。
“我知道,不过,你要小心啊,不要事事都逞强,安全更重要。”卡尔的意思是明明能不受伤偏要自找苦吃就不必要了,至于那个抱了自己女朋友的男人,嗯,这在西方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哟呵,恭喜啊,小老弟,美人表露心迹了啊。可惜你们还不能喝酒,不然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亚历山大拉着哈康起哄道。
“谁说庆祝就一定要喝酒了,再说,就算要喝酒也不一定需要自己喝啊。”艾瑞莎面不红心不跳地爬上一张椅子,用韩语大声说:“我们在这里预祝汉城1988年奥运会取得圆满成功,亚欧人民世代友好,大家请满饮此杯。”
“祝奥运会圆满成功,愿公主殿下幸福美满!”大棚里面的韩国人整齐地回答着,身边有水酒的就仰脖子喝了,反正他们喝的是米酒。
吃完打糕,喝完松针茶,哥德堡号当晚在皎洁的月光下离开了江陵,沿着朝鲜半岛,划过一个弧线,来到了艾瑞莎他们此行的终点中国的上海。中国对于艾瑞莎来说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在记忆里她很清楚自己是出生在这里的,但是从血统上,她又七拐八拐地只有一部分属于这里。
哥德堡号在上海需要入坞大修,这也是和中国方面搭成的协议,当然,这些和孩子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现在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玩,尽可能地玩遍中国。从黄浦江登陆后,他们一路向西,先是逛过了人间天堂的苏州和杭州,又在当地政府的安排下参观了二战期间的几个纪念物——当年很多瑞典外交官在中国执行慈善和人道救助任务。
而艾瑞莎悄悄地找到中国方面的陪同人员,请他们特别安排了一次对湖北省随州市历山镇的访问。对于这么明确细致的地名,中方人员很吃惊,连忙去请示。那个地方在中国内陆,也不是什么军事上敏感的地方,只是一个小山村,很快外交部门就同意了。然后,紧急的通知被传递给历山镇的官员,小山村上上下下被艾瑞莎的一时冲动弄得鸡飞狗跳。
对于能到中国真实的农村去看看,王子们也没有意见,反而很支持。只不过,当艾瑞莎从车里蹦出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空气中光线前进的速度是可以看得见的了。“小心,殿下,根据我们的观察,现在您所处于的时间是十年前,而且,现在您是外界不可见状态。”艾瑞莎心里想起拉米娅的警告。
“十年前?具体是什么日子?”艾瑞莎追问道。
“1976年10月31日。”拉米娅准确地回答,“正好十年前。”
“重阳节吗?”艾瑞莎心里嘀咕着,看了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自己好像是飘在空中的,“看来,是有什么故事要讲给我听吧。”艾瑞莎想了想,朝一个方向飞了过去,那边直觉上觉得会和自己有关呢。
这个时候是正午,半山腰的山洞里正飘出淡淡的轻烟。一个瘦长的身影正在往一个火堆里送一件奇异的衣服。衣服肯定不是棉麻的,从焚烧时落下的灰烬看也不是什么化纤材料。厚厚的,但是看得出很轻,空气中还飘来单单的清香。这件样式古怪的夹衣看样子是给祖先的冬衣了,这已经是很久都没有看见的习俗了。祭拜的人虽然样子很恭敬地在念着一片拗口的祭文,但同样明显的是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探查周围的环境上,他在防备着什么人,或者,东西。
艾瑞莎小心地藏起来。过了一会,戒备心很重的祭拜者终于完成了任务,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磕头,只是行了一礼,直起身来。这个人好高啊,而且看上去有点像周怡培。高个老头四下看了看,眉头一皱,手优雅而飞快地动了几动。突然间,平地里刮起一阵旋风,虽然声势不大,但也足够卷起那还冒着青烟的火堆,一荡一荡地飞出山洞,飞散在万里无云的空中。高个老头拂了拂裤子,很自然地把手背到背后,腰一驼,正抬腿要走,忽然从洞内的角落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这一下子可把这个精瘦精瘦的老头吓了一跳,艾瑞莎心里也是一惊,那声音好熟悉。高瘦老头先回头看看,确定没有人跟来,很谨慎地摸出一个发出青碧光芒的珠子放在胸口,另一手远远伸开,足下踏着罡斗,慢慢地朝声音响起的地方靠过去。老头神态肃穆,如临大敌,这神龙洞本就是一高深莫测之境,说不得有些什么厉害的东西。待到老头那凝重的目光落到一个两尺长的襁褓之上时,那张大的嘴足可以塞进两个鸡蛋。“黑羽而手足如玉,额高目玄,音稚如金相扣,……玄女娘娘……,怎么是个男孩?”
艾瑞莎不敢相信,简直要叫出来,“我小时候有这么难看吗!”剧烈的情绪波动把整个景象都吹花了,等时空稳定下来,已经是个晚上了。艾瑞莎连忙顺着刚才的路线往回飞,好在变化不大,看来是自己出生之后不太久的事情。很快她就靠近了镇子边上的一栋房子,一时好奇就钻了进去。
那门后面的堂屋里摆了一张脱了漆的四方桌,桌上一盏桐油灯挑着两根灯芯很没好气地眨着,仿佛一有机会两个就要一同合上眼睛睡觉去。灯下摇曳的影子里是一盘油炸花生米和一堆生花生,两个粗黑的汉子各坐在一条长凳上,脑袋凑在一起,脚却都踩在凳子上。
“拐子,喝。”
“嗯。今年山上收的还好吧。花生还是拿去轧油,那轧完油的饼够吃上一阵子。”
“过完中秋节气就去。来,这是我找周篾匠要的竹叶酒,多喝一点。”
“好,油篓子够不够,多买点。周篾匠是个老实人,有空多照顾点。”
“整个历山镇都晓得周篾匠是个好人。只是太犟,破四旧这么厉害还要守在那破庙里面,听说他以前是国民党。”
“嗯。我看过他的材料。国民党新12师,抗日的队伍。”
“哎,前些年被整的惨哪。”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那种形势,不说了,来喝酒。”
“不过,周篾匠好像一点怨气都没有。”
“这才叫见过世面,有水平阿。”
“嗯,他这时候一个人带着一个抱来的孙子,也满困难啊。”
“几时的事情啊?”
“快周岁了吧。个娃儿黑得像坨碳,倒是哭起来声音满好听。”
“哪里抱来的?”
“不晓得,好像是捡的。身上有残疾。”
“噢,那周篾匠也有七十好几了吧,他这么老怎么带娃。”
“嗯,七十几不晓得,肯定过了七十,他自己说的。年纪大但身体好啊,砍竹子挑担子面不红气不喘。本来有几个妇女看他年纪大了,想帮他看娃,他不依。连上山砍竹子都带着,宝贝的很啊。周篾匠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有点点钱都去换些羊奶啊,鸡蛋阿。但是娃子太小,吃不进啊。”
“噢,你明天带我去看看,娃儿报了户口没有?”
“不晓得,应该还没有报。不用明天,喝完酒我就带你去,周篾匠好说话,顺便去要几个篓子簸箕。”
月亮升起来了,对于农村来说,这已经算是深夜了,各家各户都紧闭门窗,即使没有关得很严实也不会欢迎访客的。历山镇现在是一片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见雾指。两个黑糊糊的人影在碎石路上走着。这路是镇子的主要街道,铺着些碎石头烂砖头,路的中间高高地拱起,向两边依着曲度很小的弧线慢慢低矮下去,这是常年牛车的痕迹。两个人中有一个像是很久没来过了,不清楚那些坑坑洼洼的位置,凭着声音跟着稍微靠前面一点的那个人走几步跳两跳。
镇子不大,一袋烟工夫就到了。这是镇子头的桑女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盖的,和镇上别的房子不同,这庙全是桑木的,没有一块砖,就连屋顶都是木雕的流水檐。但是木雕并不是说它不牢固,至少在这兄弟二人看来,这木头庙比起自家那泥坯砖的房子要结实多了。庙不大,正殿供着炎帝神农的妻子桑女娘娘,那神像早已不知去向,但青石的基座还在,想是那些人也搬不动吧。左边有口井,一只比起平常的木桶深了许多瘦了许多的木桶系着一团绳子,很安静地站在那里。正面没有开门,只是那已经残破的泥砖墙起不了什么作用,而右边正是他们进来的门。其中一个进门先叫了声:“周老爹,我是三毛阿,歇了没。”
小庙后面的院子隐隐透过来几束光,和桐油灯惶惶的颜色不同,那光好似青碧的。过了一会,一个瘦瘦的佝偻着的影子跟在一盏油灯后面慢慢地移到正殿来。“三毛阿,进来坐。”
“好,好。”两人走进正殿,发现没有地方可以坐,而那又瘦又驼的老人又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穿军装的那人看了看兄弟一脸就该如此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站在那里等着介绍。
“周老爹,又要轧油了,你老人家再准备几个油篓子。”
“好,好。几时要?”老人虽是在问刘三毛,一双久历风雨的眼睛却在小心翼翼地打量旁边这个穿着制服的汉子。虽然那投过来的目光混浊一片,却让人体会到着老人的不简单,那是一种叫你无所遁形的威压。
“这是我三哥,才转业回来,现在在县公安局当科长。”
“周老爹,我叫刘武,叫我武子就可以了。”
“噢,好,刘科长也要买油篓子?”
“啊,不是的,油篓子就请你老人家帮忙关照三毛。我是听说你老人家有个孙子没有报户口,来问一声。现在的娃出生都要报护口的。”
“是要收税?”刘武感到那压力重起来,那本来老的没有了光彩的眼中也闪过些凌厉的光芒,虽然刘武很确信老人并不担心教的几个税钱,但也不清楚到底老人在提防什么。
“不是的,就做个户口,以后上学,做工都要用的。”
“噢,那你明天再过来吧。人老了,年纪大,精神不够用,要歇了。你们明天再来。”说完,也不打招呼,老头就往院子后面走去,迈过门槛的时候还把手在背后晃了几晃,一会灯就灭了。
刘武顿时感到浑身一轻,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候三毛在一旁以为自己的哥哥有什么想法,“用不着在意,老爹不喜欢人进院子,又是个孤老,总有点脾气的。”
“我没有事。这个周老爹不一般啊,看样子年轻的时候有工夫。”
“嗯,那是肯定的。不是说他砍竹子挑担都扎实的很么,他是打过日本鬼子的人。”“我也相信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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