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伊佩岛

“就是这里了吧。”一个疲惫的男人站在一座半垮塌的房子面前犹豫不决。这里是诺曼底海峡中的一座小岛，在地理上属于绍塞群岛，行政上属于法国的芒什省，按照英亩算的话是个连一亩地都没有的小地方。

        “应该没有别的地方了吧。”原来这男人不是一个人，怀里还有个毛孩子。浓密而且长的汗毛遍布全身，粗看上去就好像一团毛线，躲在那男人黑漆漆的牛仔布风衣下几乎可以逃过海关的检查。

        “那么就当作这里了吧，如果有人来，我们再另外找。”男子把背后的背囊放在地上，让小孩坐在上面，从他小心的程度来看，这孩子的身体应该不是很好。

        “我想应该是了，你推开门看看。”小孩精神还不错，接过那男子手里的一张磨破了的布片翻来翻去蒂看着。

        “这门还需要推吗？”男子笑了笑，还是轻轻推了出去，那门却纹丝不动。振作精神，后退两步，用力一踹，看上去已经被海风腐蚀得很厉害的门连抖都懒得抖一下。

        “看来是不能推。”小孩也笑了，指了指布片角上的几排字，“你需要先看看这个使用说明。”

        “哦？之前怎么没发现？”男子蹲下来，他身高很高，绝对超过六英尺，快要有一米九了。

        “我能告诉你，我吁吁了么？”小孩抬起头，坏坏地笑了，两只眼睛乌黑透亮。

        “啊？原来要这样啊？”男子不相信，这很难让人相信。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实际上确实是这样。不过，这也能够理解，人类能够大量分泌的透明液体，也只有尿液了。”小孩认真地回答。

        “你是说我们的先祖很早就发明了尿液试纸？它有没有说你有糖尿病？”男子还是不能接受，把风衣摊开抱住小孩，然后打着了打火机。火苗的跳跃下，那些字又开始慢慢地变淡了。

        “就算说我有问题，这个时候应该出来的结果是乳糖不耐，你这个笨老爸！”小孩子讨厌地说道。

        “好吧，看上去确实是某种盐的晶体。”男子舔了舔手指，“还好，童子尿味道不算太大。”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以后可以给你留着。”小孩的声音说明他越来越讨厌这个男人了。

        “这个就不必了。让我来看看，上面说什么。”男子掏出眼镜，“这不是中文。”

        “废话！”这对父子一直在用中国话交流，这在1980年的欧洲并不多见。

        过了一小会，男子摘下眼镜，慢悠悠地说：“是很古老的拉丁语，大致的意思是这里属于伊佩候爵最不疼爱但又不得不爱的幼子。”

        “说的是你吗？周怡培候爵阁下？”小孩抬杠道。

        “应该不是我，我是独子而且是长子。另外，这座岛的主人是伊佩子爵，属于候爵能够分封的一级爵位。我想，这可能是被某位先祖嫌弃的另一位先祖吧。”男子站起身来，“我知道开门的方法了。”

        “芝麻开门？”小孩揶揄道。

        “差不多。”男子在门上找了一下，太阳已经下山，门上也被斑驳得厉害，但是他还是找到了一个方形的痕迹。“我需要一点体液，你能不能再吁吁一次？”

        “吁到那么高么？你以为我是消防车？”小孩子吐槽道。

        “好吧，你戳我一下，我怕血。”男子伸出手指头来。

        “哼！你可是岐黄世家！”小孩翻了个白眼，直接一嘴咬了上去。

        男子大叫一声：“哎哟！你！那上面可有你的尿尿！”

        “我都不嫌弃，你跳什么跳！快点，不然伤口止血了还得费我的牙！小朋友不应该咬太硬的东西。”

        “那你还咬？！”

        “公私两便。”

        男子无语了，哼的一声扭转头，用出血的手指在那痕迹上涂抹。先是一个正方形，然后顺着每条边又画了四个相切的半圆弧。

        “不就是用沙漏画个十字架么……”

        “少废话，这说明我们没找错地方！还有，”男子吸了口气，“你老爹我很疼！”

        “不就出点血么，难道那破门还能吸血？”

        那门还真能吸血，确切地说是那图案在吸血。等到手指上没有了吸血的感觉，男子把手拿开，对着门用古老的语调说了声：“伊佩。”

        吸饱了血的图案本来是暗红的，这时居然慢慢地变得明亮起来，一些五彩缤纷的光点迅速地从四周涌入那个图案。男子后退一步，抱起小孩，两人惊奇地看着门上的花纹慢慢显现出来，然后轮廓都已经残破的房子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简直是魔法。”周怡培惊讶地说。

        “这本来就是魔法。”他的儿子继续抬杠。

        “你要是不可爱一点，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

        “你可以试试看！”

        两人互相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周怡培甚至都没有放下手里的孩子。等房子不再变化的时候，那孩子自己挣扎着跳了下来，却一下子没站稳，跌倒在地上。不过他一点哭声都没有，而是像个被中介骗了的投资者一样失望地说：“怎么看着像个磨坊？”

        周怡培走上前，再一次轻轻地推向门，这一次，门开了。“还真是个磨坊。”他抱起小孩走了进去，“不管怎么样，起码有墙有屋顶。”

        “你怎么不说有地板？”

        “嗯，有地板，不过，就一间屋子，连个厕所都没有。”

        “我吁吁过了，你要方便的话，出门左转，不送！”

        “为什么要左转？”

        “那就右转吧。”

        “不能直走么？”

        “不能，正前方的背包里面是我们仅剩的食物！”

        “好吧，你坐在这个窝窝里，不要动。”周怡培把儿子放在半个竹篮里，然后好好检查自己刚得到的这份遗产。

        “我希望你能在我饿死之前回来。”那孩子脑袋一歪，睡着了，眼睫毛又长又翘还一颤一颤的，非常可爱。英吉利海峡的风还在怒吼，不过已经吵不醒这小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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