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路上

　　“余门四虎”刚刚离去，辛不疑带着四名霜甲武士匆匆赶到。

　　赵炼面色阴沉，手握一把八尺长枪，一同到来。

　　看到客栈大厅里一片狼藉，王真却毫发无伤，赵炼面色转晴，走上前来，“王真，那四个凶徒走了？曹玄蛟没事吧？”

　　“肩头挨了一剑，流血了。这家伙根本不放在心上，看来没有大碍。”王真回答。这次与赵炼说话，他没有虚礼客套。

　　“没事就好！这厮果然皮糙肉厚，但也不能大意，敷药疗伤一刻都不能耽搁。”

　　说着，将一名霜甲武士唤到跟前，接过一个七寸见方的紫檀木盒，递到王真手中，“这是我府中医士秘制的外伤药，外敷内服都有，帮我交给曹玄蛟。”

　　王真点点头，不做矫情姿态，将紫檀木盒拿在手中。他和曹玄蛟二人，与赵炼虽是初交，但他能感觉到，这个神秘高贵的乌阳乡公府小公爷，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辛不疑已将客栈二楼三张桌子上的众人打量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中间一桌，那位玄衣蒙面少女身上。

　　辛不疑已经知道，昨夜乌阳镇来了四名少年男女，气质出尘，十分惊人，就连跟随他们身后的十余人，也是个个气势非凡，一眼看过来，就会让人脊背生出冷汗。今日，这些人正要用早膳，偏偏有几个斗酒到天亮的醉鬼闯进来，其中一人看到蓝衣少女，调笑一句“今天开眼了，画中的仙女，也比不上这个小娘子美貌”。谁知另一个醉鬼看到两个蒙面少女，又来一句“我敢打赌，这两个小娘子比这位蓝衣小娘子还要漂亮”。对于这种粗坯酒鬼，两个蒙面少女虽然厌恶，但也不欲仔细追究，只是示意欧阳复姓少年将之赶出去。谁知，“余门四虎”这时刚刚前来投奔袁熙，这四兄弟中的老幺，想要在袁熙和几位贵人面前表现一下，甩手打落了其中一个醉汉的三颗牙齿，他还要教训其他几个醉汉，却正好被曹玄蛟撞见。曹玄蛟不干了，这厮一句“你这过路贼，比小爷我还要嚣张！叫两声小娘子，就要打人……”

　　于是，这个清晨，乌阳镇元丰客栈，发生了一场两声小娘子引起的血斗。

　　那位复姓欧阳的少年，以及另一位长冠少年，看到辛不疑满面寒霜，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就连其他两桌，那六名劲装男子，还有那个胖脸肥笑的袁熙，也是一脸不屑，就差笑出声来。有这几位贵人在场，他们倒要看看，这个霜气横秋的小镇主事之人，今日如何收场？

　　辛不疑身后的四名霜甲武士，将这些人的跋扈神态看在眼里，顿时大怒，“锵”然拔剑。

　　辛不疑转头，示意四名霜甲武士不要妄动，然后冷哼一声，快步踏上楼梯，上了二楼，径直走向中间的一张桌子。

　　“这位是……”袁熙迎了上去，在他眼里，这个消瘦的小镇主事之人，还不够资格与几位贵人对话。

　　辛不疑看都不看袁熙一眼，从他身旁走过，来到中间一桌，抬头扫视客栈大厅，仿佛自言自语：“乌阳镇虽小，但自有规矩。”

　　“噢？”欧阳复姓少年戏谑的笑容渐渐变冷，目中精光灼灼，“我倒要听听，这里有什么规矩？”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和戏弄。

　　辛不疑冷笑一声，脸上寒霜隐含杀气，嘴唇轻动，说出一句话来。

　　中间一桌，两男两女，四名身份神秘尊贵之人，全都瞬间抬头，眼中浮现惊骇之色。

　　辛不疑运用了某种传音入秘的功夫，除了中间这一桌四人，其他人无法听见。

　　被辛不疑直接无视的袁熙，刚刚缓过心神，正要命人给辛不疑一点颜色看看，谁曾料到，原本岿然静坐的欧阳复姓少年突然起身，转头勃然呵斥：“袁熙，还不给店家赔偿道歉？让你那些手下收敛一些，不要惹是生非！”

　　袁熙一脸肥肉变得僵硬，愣了一下之后，赶紧跑向楼梯……

　　六名劲装大汉，还有蓝衣少女等人，同时愕然。

　　辛不疑拂袖转身，走下楼梯，带着赵炼和四名霜甲武士扬长而去。一场闹剧终于散场。

　　王真很想知道辛不疑对这四人说了什么，但是不便相问。

　　看来，乌阳镇三百年太平，并非那么简单。或许，乌阳乡公府，比他猜想的还要神秘。王真心道，将孔冰夫妇托付给赵炼，他可以放心离开这里了。

　　七月流火，秋老虎余威不减。

　　西北荒原的官道上，两头巨大的犀甲风驼拉着一辆华盖辀车，一路匀速驰行，驾车的竟然是一名黑衣斗篷的老妪。两名俊逸少年，身跨独角狐尾的赤色烈马，护行左右。一个满脸肥肉的青年胖子，带领六名劲装男子，身骑虎纹剑齿的高大骏马，在前方探查开路。在华盖辀车的后面，跟着五男一女，一共六人。

　　“袁熙这小子怎么开路的？这也太慢了！我去前面看看……”一个比同龄人略高略胖的十二三岁少年，一脸不满，正要扬鞭催马，却听他身旁并行的另一名少年大声喝止：“胖子，你消停一点！咱们说好的，出门在外，一切听我的。”

　　高胖一些的少年苦着脸叹了口气，放下扬起的马鞭。

　　在他二人身旁，一名书生气质的青年男子哈哈大笑：“你这小胖子一路上真够折腾的，幸好还有王真能够收拾你，不然的话……”

　　青年男子尚未说完，就见那高胖一些的少年猛地转过头来，一脸凶悍地骂道：“谁是小胖子？你说谁呢？你才是胖子，你们全家都是胖子！胖子也是你叫的？记住，你要叫胖爷……”

　　书生气质的青年一脸黑线，额头上青筋直跳。

　　在他们身后，一名蓝衣少女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掉下马来。

　　这一行人，正是王真、曹玄蛟，以及要前往“魇劫沙漠”的欧阳复姓少年一行。

　　这蓝衣少女名叫宋冰夜，书生气质的青年是他哥哥宋青夜。

　　这兄妹二人是欧阳复姓少年的家臣。

　　与他们一起走在最后的，还有那个被曹玄蛟叫做“面瘫大叔”的中年，名叫叶封。他是那位长冠少年的随从。

　　乘坐辀车的两名少女，不知什么来历，但可以肯定，她们都是无比尊贵之人，玄衣蒙面的那位姓赵，碧衣覆面的那位姓南，众人只是尊称一句“赵小姐”“南小姐”。

　　与她们一起的两位翩翩少年，众人也不说家世姓名，只是称作欧阳公子和叶公子。

　　至于那位满脸褶皱、目光阴森的老妇人，唤作吴嬷嬷，是赵小姐的身边人。

　　出了乌阳镇，向西三千里，穿过广袤苍凉的戈壁荒野，就是巍然雄立的大秦长城。

　　一行人每日行进五百里，已经走了三天，还有一半路程。

　　日近晌午，秋阳当空。

　　穿过一处草木稀疏的山壑，出现一棵参天古柏，枝叶繁茂，翠意盎然。欧阳公子隔着辀车的帘帷，与车内之人说了几句，正要指挥众人停下来歇息，他胯下的独角赤马突然扬起前蹄，发狂嘶叫蹦跳起来。

　　两头犀甲风驼和其他马匹也同时陷入疯狂暴躁，一行人整个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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