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亘古

我这一死，就死了几百年。

        已经是战国时期的人们已经知道了鬼的存在，紫藤花和阳光会对鬼造成伤害，前者能延迟行动，后者能让他们必死无疑。

        我在神社里呆着。

        因为粉色发带的父母觉得她是累赘，便将她抛弃在了神社外，我被一个孩子捡了回来。

        他眼神纯净，干净的不像话。

        「谢谢你，救了我。」

        我声音轻轻的和他道谢。

        小孩子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我。

        以前也会有个人这么看我，让我觉得心脏跳动的速度都会被他听见，可是换了个人，我好像就没有那种紧张的感觉。

        「你有地方去吗？」

        「没有。」

        我是个无家可归，继续飘荡，孤独的灵魂。

        毕竟，松正先生已经死去了，他无法像我一样带着记忆选择地狱与天堂。

        所以我是没有家的。

        小孩带着我，离开了神社。

        我沉默的看着神社，为了给无惨冲去污秽，我曾经在那里生活七年，这种回忆真的不是什么让我觉得快乐的。

        我很安静，毕竟现在的我才十二岁，不能表现的异于常人。

        缘一的家里很庞大，算是名门望族。

        他的兄长，父亲都会用刀。

        叫做日轮刀。

        幸运的是，我认识了一个锻刀人，与他关系越来越好的我也拥有了一把刀，是一把伸手握住变色后为黑色的日轮刀。

        我很喜欢缘一送给我的刀锷，我认真的和他说，会好好珍惜，好好保存的。

        他抿了抿唇，然后低下了头。

        缘一展现出的天赋让他的父亲很震惊，甚至想要换掉继国严胜，我对情绪的感知还是那么敏感，我察觉到了严胜的嫉妒与厌恶，无法劝说他。

        缘一的耳朵上带着日轮耳饰，他生的可爱，让我也会动心思，想要带点儿什么。

        可是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日轮耳饰不是用来装饰，而是用来驱邪的。

        因为缘一一直不说话，他的妈妈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不过，在缘一的母亲去世之后，我就提出了想要离开的想法，他们都同意了，毕竟我在缘一的家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当然不介意，温和的与缘一告别。

        这世间存在着太多不告而别，我不想让缘一什么都不知道，尽管他只是个孩子，但我觉得他比我看这个世界还要透。

        我轻声道，「再会，缘一。」

        缘一看着我的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

        「再会，阿千。」

        我很怕麻烦，没有告诉缘一我的名字，只告诉他我叫阿千，他很聪明，他知道我有不想说的事，就没有追问我那些问题。

        千乐这个名字就让她死去吧。

        在我走了没过几天，缘一很快找到了我，他想和我一起同行。

        我们便一起走着。

        路上碰到了一只鬼，缘一就展现出他高超强大的实力，那令人嫉妒的天赋。

        我沉默着，走了几步，开口道，「缘一，你在杀鬼的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但……斩杀鬼是要做好觉悟的。」

        被伤害的人变成了鬼，他们曾经还是同类，可在一秒之间，就划分了不同的阵地。

        缘一沉默的点点头，他看着我，「阿千，你不喜欢笑吗？」

        我迟疑的看他。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人总有一天会消亡，在那之前要开心一些，可是……我好像没有开心的权利。

        我冲他露出一个笑，「如果能让你觉得开心，笑一笑也无妨。」

        缘一似乎没遇到过这样的调侃，诚恳的耳朵都红透了，还在淡定冲我点头。

        我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看他像个孩子一样，我也挺开心的。

        行路的夜晚，火堆燃烧着，两辈子没做过饭的我被赶鸭子上架，做了一顿终生难忘的饭。

        我永远忘不掉缘一脸上的茫然。

        不是难吃，而是半生不熟，我笑的停不下来，后来又弄了五六遍才吃到嘴里。

        我忽然想到，像无惨和我一样，不用正确的做法食物永远不会变得美味，只会让人难以下咽。

        缘一安静的吃着，看着我的脸，「阿千，你在想什么？」

        吃东西是很黏糊的，缘一和我从来不会在吃饭时保持食不言的规则，在叫出阿千两个字，我忍不住手抖了下。

        太亲昵也太黏糊了。

        让我短暂的忘记了初恋带给自己的悲伤。

        我看着月亮，随口扯了一句，「比起月亮，我更喜欢太阳。」

        在我没注意下，缘一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不好意思。

        我忘了，我曾经说过继国缘一就是太阳的话，毕竟我活了两辈子，还是个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傻子。

        路过被鬼伤害的村子，缘一淡定的神情变了，他轻松斩杀几个鬼杀队员都杀不了的鬼。

        那个安静的像一棵树的孩子，真的如树一般长得很高，需要我低头看的孩子，现在比我还要高。

        「好了，缘一，起来吧。」

        我在为那几只鬼祈祷，缘一见了，也跟着我一起跪下祈祷。

        以前倒还好，他比我矮，只会被认为是我的弟弟之类的。

        可现在，我和他长的不像，他长的清秀俊俏，许多女性都认为他是我的丈夫。

        我不能一个一个解释，当然，对于这些喜欢八卦的姑娘们，我解释也是徒劳的。

        「阿千，你这个本子是……」

        变成鬼的人都会被遗忘，我想为他们做点儿事。

        他们被人伤害了，想要丢掉良知，心甘情愿的做个坏人。

        我想……我想自私一点，记住他们的模样。

        「很抱歉，」我黯然，「我想记住他们，如果你觉得反感，一定要告诉我。」

        缘一看着我愣住，淡然道，「不会的，我没什么反感的。」

        「阿千想要宽恕他们，对吗？」

        我呆呆的看着缘一清透的眼睛，点了点头，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我又一次没出息的哭了。

        和那次不一样，我是被理解后，忍不住哭了。

        缘一惊慌失措的给我擦眼泪，我笑不出来，嘴里一片苦涩。

        「是的，缘一，我很想。对于那些受过伤害的普通人，我真的很混账吧。」

        被鬼夺走重要之人的人不会为他们难过，我是个无耻的人，我可以为他们而难过。

        我可以为很多人难过。

        就像我曾能为很多人带来快乐一样。

        我可能是这个世上最无耻的人了。

        可是……比我更无耻的人，很快找上了我。

        「千乐。」

        千乐……

        那道声音温和，眼神也是温软的，仿佛身处梦境一般。

        若是所有事都没发生，我觉得我肯定会转身扑进他的怀里，理所当然的对他撒娇。

        可是事与愿违。

        在别人眼里我只是呆住一瞬，却只是那至关重要的一瞬，脖颈一痛，我昏了过去。

        神明大人，我为什么要许下转生的愿望呢？

        因为……许了愿望，愿望成真的孩子，都要受到相同程度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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