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似

吃晚饭时，缘一还没有回来。

        虽然……我做的饭不是很好吃，但也绝不是难以下咽的，缘一是不会因为这个而晚归的。

        在我看着饭菜发呆时，门被敲响。

        「千鹤子小姐，您能过来帮我抬抬东西吗？」

        老人的声音让我放松警惕。

        我推开门，看见满身是雪的老人，她带着编织而成帽子，只是挡风雪，并不保温。

        「走吧。」

        我跟着她走到了她的家里。

        看到我给糖果的那孩子冲我微笑。

        「姐姐。」

        老人摘下帽子，短短的路让她气喘吁吁，「千鹤子小姐，请你帮我拿起这个石头。」

        那是一块胸口大的石头，想必小孩和老人都努力过了，却依旧拿不起来。

        我轻松抬起石头，老人感激的眼里有了泪光。

        村子里的年轻男性都要去组成小队，她的儿子就死在了鬼之中，看到我，她不免难过起来。

        不过没等我开口安慰她，耳边响起一阵什么东西极快掠过地面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我提着日轮刀，对他们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门被某个矮矮的东西一脚踹开，狂风疯狂的涌进房屋，让人来不及调整呼吸，就能感受到一阵憋闷。

        我看着那只鬼，他的身型不高，所以看着胜在了速度，他的手里该有孩子的身体，小胳膊，小腿。

        让我的血液滚烫，其中充满了愤怒。

        本来还想不打草惊蛇，而充满愤怒的我根本克制不住要杀掉他的心情。

        我拔出日轮刀，使用着日之呼吸，「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从日轮刀上有着火焰，那火焰比起缘一的确实很小，但也能对鬼造成很大伤害。

        我的伤不是没给我造成伤害，只是我看起来很健康而已。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你居然敢伤我，杀了你杀了你。」

        鬼被激怒了，全集中呼吸让我的速度加快，将手中的注射器扎进鬼的脖子里。

        我回头冲那个孩子喊，「不要发呆了！！快把日轮刀给我，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狂风之中，我的头发散乱，脸上还有鬼的血，小孩子被吓傻，愣了两秒，被他的奶奶一推，才赶紧跑过来将日轮刀拿起来。

        他太小，也太傻了，拿刀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小小的手指，血流出让我压住的鬼陷入了狂化之中，我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

        这孩子竟然是稀血。

        我看着挣扎不休的鬼，冷笑着提刀，往下按着刀，将这食孩鬼的头颅斩了下来。

        鬼的头颅被斩断后，我喘息着，流着汗。

        在大雪纷飞的天气之中，我汗流浃背，喘的几乎要晕过去。

        可是……

        被斩断头颅的鬼冲我露出一个笑，那眼神漠视着我所在意的一切。

        我心脏撞击胸膛，像是随时要跳出来，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对于这只鬼恐怕光是简单的斩断头颅并不能让他死去，至于他动不了的原因多半是紫藤花毒素。

        那一刻，我在心里期盼，缘一能快点回来。

        缘一。

        缘一。

        快点回来，拜托你。

        求求你，快点儿回来吧。

        也许是我太卑微和诚恳了，缘一终于在那只鬼安好头，要扯断我的胳膊时从天而降般的到了我面前。

        「千乐。」

        缘一的头发上是雪，每次出门时，我记得他会把帽子好好的带回来，这次他是真的在雪夜里狂奔，帽子丢了他也没去捡回来，生怕慢了一步。

        我站不起来，靠着木质的墙，眼前一片模糊的低声道，「缘一，我好累，希望你能斩杀了它。」

        我看不清缘一的表情，只听见他嗯了一声，将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开始斩杀鬼。

        我醒来时，已经在家里了，温暖的房屋，让我的眼里蒸腾起雾气。

        我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缘一，我可能是个废物。」

        只能哭泣等待救赎的我就是该死的没用。

        作为救世主的我和过去和解，承认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忽然不那么难了，因为我觉得我本身就是废物，就不觉得膈应。

        缘一摸着我的额头，我没在说他不尊老，而是感受他手中的温度。

        他声音很轻，「阿千不是废物，不要哭。」

        其实活的多久都没用，无论是否有健康的身体也没有用，因为……获罪的灵魂是无法得到救赎的。

        真让人难过啊。

        我哭着睡着了，白天发起了高烧。

        缘一照顾我，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缘一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那是我曾经不敢想的。

        第一世的父母要为昂贵的住院费而发愁，不可能陪我，奈子和老侍女都有自己的责任，更没有办法一时不落的陪着病痛缠身的我。

        第二世，在神社那七年我身体健康，强壮像个初生的小牛犊，半点不怕病魔的危害。

        而缘一做了陪着我的这件事，让我把他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

        有时候，我有些后悔，如果没有转生就好了，如果走出神社就好了。

        那样我不会遇到无惨，也不会见证痛苦的产生。

        可缘一每次都会耐心十足的说，「阿千，那不是你的错。」

        「缘一，生辰快乐。」

        我看着他，将我做的簪子，我最宝贝的簪子送给了他。

        我们两个也很像。

        都在神社里呆过，懂事后回到家里，后来就是漂泊一生。

        缘一珍视的接过，他很重视。

        我忍不住笑了，红肿的眼眶挡住了我的眼神，笑起来一点儿也不漂亮。

        「阿千，生辰快乐。」

        他捧着一束娇嫩的花，是梅花，冬天应该绽放开来的花。

        说实话，我看到梅花应该想起无惨，可我却没有想到，只是生辰那天收到礼物的开心。

        我给缘一做了一身衣服，不如那被子受的苦多，但手上也被扎了好几个口。

        这磨人的小伤口让我觉得不舒服，很痒。

        缘一握着我的手，认真的看着那些伤口，仿佛在感同身受一般，「很疼吧，阿千，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我被他鼓励到了。

        开始断断续续给缘一惊喜。

        缘一是个谦虚又认真的人，他对我每个惊喜都会表达恰到好处的欢喜，让我感觉很快活。

        我知道，无惨不死，我也不会停下转生。

        「缘一，你不打算结婚吗？如果我转生，会遇到你的后代呢。」

        缘一看着我，安静的摇了摇头。

        「我是个无法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人。」

        我不赞同他的话，有些生气的反驳道，「你明明让我觉得很快乐啊。」

        缘一垂下眸子，露出我最熟悉的表情。

        我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在说我不是别人。

        人会骗人。

        表情，眼神，话语都会。

        可心里爆发出的欢喜骗不了人。

        我看着缘一，想要开口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缘一脸上带着失礼的歉意，没等我问出，就认真的回答。

        「会的。」

        我们很了解对方。

        我和无惨相似的是我最难过的回忆，而和缘一相似的是我曾最快活的时光。

        这让我觉得幸福掩盖了痛苦。

        我们能在大雪纷飞之中一起前行，能在困境之中互为对方的后背。

        你后悔转生的惩罚了吗？

        不，我不后悔了，我很感激神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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