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朋友

每当经历过一次外出回到家后的姜言都会想，人类为什么是群居动物？社会为什么必须靠社交来维系？

        姜言始终理解不了那些能从社交中获取快乐的人群，想不通他们在辛苦工作五天后的周末，为什么要靠出去聚会来获得放松……

        周末也好，节假日也好。

        对姜言来说，放假就是要待在家里才算是休息。

        刚毕业时，姜言也试图去体会这种生活，她试图出去玩，也试图去参加社交活动。

        最后的结果要么就是姜言独自一人被无视在角落，要么就是她被嫌弃说没劲。

        总之，那段时间她过得如履薄冰，整个人精神高度紧张到快要崩溃。

        直到后来她再次拒绝所有社交活动，才算是活得轻松自在。

        可现在，她在经历三年的独居生活后，竟然又要面临重新迈出家门的抉择。

        这次出门在外整整待了一天，姜言觉得自己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来“充电”。

        为了防止原泽也打乱她的“充电”计划，姜言事先给他打了预防针，说自己这三天有事，不能出门。

        至于具体什么事，原泽也如果要细问的话，姜言肯定是编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好在原泽也并没有细问，一口答应了。

        对于这位莫名热情的邻居，姜言其实是有点捉摸不透的，他有时候好像十分贴心，能够看透她的各种社恐小心思，可偏偏有时候又准确拿捏着她的弱点，让她无法拒绝他。

        比如游戏厅，又比如那顿莫名其妙欠下的饭。

        姜言穿着家居服，整个人躺在地板上，感受着地面的凉意。片刻后她打开冷气，甚至都懒得站起来，直接一路爬到沙发上，瘫躺其上，不再多动。

        客厅摆着的72寸液晶电视正播放着甜宠爱情剧。

        台词肉麻且羞耻，但主角男帅女靓，是一部足够养眼的偶像剧。

        姜言一开始是原倍数观看。

        没几分钟后，调成15倍速。

        看了半集左右，她将其调成了2倍速。

        即便如此，她依旧看得全神贯注，十分入戏。

        整部剧以2倍速观看完毕，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就跟着过去了。

        电视屏幕上出现巨大的【全剧终】三个字，窗外天已经黑了。

        姜言这才抽空拿起手机来，准备刷刷社交平台看看是否有新瓜吃吃。

        结果刚拿起，屏幕上就跳出57条未读消息。

        【3个联系人发来57条新消息】

        姜言的手机除了来电之外其他通知都是静音状态。

        因此这期间，她并未注意到任何新消息的提示。

        3个联系人？

        姜言心头莫名一紧，在点进去前就已经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能性。

        -陶可晴或许会发来消息关心她

        -隔壁那位话唠邻居也可能会发来废话

        -那剩下一位呢？

        怀着忐忑的心思，姜言点进去。

        看清消息时，倏地从沙发上坐起。

        三个联系人，她只猜对了一个。

        原泽也确实给她发了5条废话。

        但剩下两位，来自她的亲爹和继母。

        近五十条消息，除了没能接通的十来个视频通话，剩下的全是长语音。

        用的都是家乡方言，不能语音转文字。

        于是姜言便耐心一个接一个往下听。

        听完了全程，姜言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

        安静的房间里，仿佛只剩下她紧张的心跳声。

        在她拒绝社交的世界里，唯独斩断不了的，只剩下血缘关系。

        偏偏姜言的父亲跟她大不相同，他八面玲珑，生意场上呼朋唤友，家族亲系众多，亲戚多到数不清。

        姜季成向来以她这个女儿为羞，在外提及她往往都是用一言以带过——“我这个女儿啊不争气，孬得很，好的不随随她亲妈那老鼠的胆子！”

        而能让姜季成突然想起还有她这个女儿，发来消息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想让她去替他送一个人情往来。

        姜季成生意场上的朋友最近生了场病，来湖宁做手术。

        就在湖宁医院住院。

        姜季成本人生意忙，来不了，想让姜言代替他过去送点慰问品。

        “言言，这位陈叔叔你还见过好多面的嘞，算得上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于情于理你在湖宁都该过去看看他！爸爸给你打钱，你明天一大早买点水果就过去看看！”姜季成不容置喙同她下达命令。

        姜言捏着手机，一时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这种场景，每每过年时，家里来客人都让她恐慌，现在爸爸居然让她独自前往医院看望一个没见过几面的长辈！

        而另一边的继母则在叮嘱她该如何说话。

        他们知晓她的秉性，继母便将客套话一字一句教给她。

        末了，继母同她说：“言言，麻烦你了，但凡你爸爸有时间也不会让你去的，你明天早上去送完水果不用待多久，直接就回去也没关系的，主要是给你爸个面子！”

        他们似乎不需要她的想法，只交代她必须去做。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姜季成给她转了一笔钱，远远不止看望病人的花销。

        他说：少了再问我要，多了你就自己拿着

        姜言拧着眉头收下，然后回复一句：好的

        她将姜季成和继母发来的消息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

        然后自己提炼出重点，又开始反反复复记下继母让她说的客套话。

        今晚注定又是不眠夜。

        不比原泽也第一次约她去游戏厅的紧张，这次姜言是实实在在的焦虑和恐惧，她躺在床上时，光是想到明天要去医院的事，全身就不由自主发颤，心跳如雷。

        最终，姜言起身吞两颗褪黑素才勉强有了睡意。

        一晚上睡得也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没眯多久，闹钟就响了。

        姜言顶着黑眼圈起来，匆忙洗漱过后出门。

        打开门时，正好撞见同样出门的原泽也。

        原泽也手里拿着相机，一身时尚穿搭，明显是正要出门拍摄。

        见到姜言在这个点出门，他仿若发现新大陆般瞪大了双眼，几大步就凑了上来，“早上好！你也要出门吗？”

        “嗯。”姜言满心记挂着待会儿的场面，并没有心思跟原泽也多搭话，紧张攥着包包背带就往电梯走去。

        原泽也紧跟着进去，好奇弯腰看她：“你昨晚又没睡好？”

        姜言紧张皱起眉头：“很明显吗？”

        见她这模样，原泽也反手比了个ok手势覆在他自己的眼睛上，“也没有很明显，就是有点肿，看起来像两颗鸽子蛋。”

        -早知道出门前冰敷消肿一下了

        姜言满脸懊恼。

        “没事，不影响观瞻，”原泽也安抚般撞了她的肩膀一下，“今天去做什么呀？又去公园干坐着散心？”

        姜言轻摇头：“不是，要去医院看望长辈。”

        话音落下的同时，电梯门打开。

        她没再跟原泽也多聊，匆忙道别：“我先走了，拜拜！”

        下一秒，姜言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原泽也慢悠悠在后面走出电梯，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没多久，他转身举起相机对准镜头比了个“v”字手势，展开笑颜开始录制——

        “嗨喽！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限定金发王子的营业期就要结束啦！没错！今天就是久违的理发店之旅！颜子诚强烈推荐的店，本王子如果失败了，颜子诚以后的账号可能就不会更新了，各位祝我好运也祝他好运吧！”

        店是颜子诚常去的，装修简约大气。

        发型师托尼跟颜子诚是老熟人，一见到原泽也就热情招呼了他。

        原泽也向其表明自己要染回黑发的需求后，对方很快一口答应。

        整个过程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原泽也除了做头发，还顺带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天。

        等他一头金发换回原本的黑发时，时间已近中午。

        “原哥，你这走出去说是高中生也不违和！真帅！”发型师对着镜面大为夸赞朝他竖起大拇指。

        黑发的原泽也一改金发的凌厉，另增添纯情乖巧。

        原泽也对着镜面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将手持相机的镜头对准镜面，拍了一小段素材后，他放下相机，收入包中。

        “手艺不错，下次会再来的！”原泽也满意地走向收银台付款。

        门外忽地聚拢一圈人。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能听见一名男声高扬嗓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是打工的，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看热闹的人渐渐增多，皆好奇看去。

        奇怪的是，似乎只能听见那男声不停高吼，却没有听见另一人的回驳。

        原泽也倚在收银台，顺口问看热闹回来的员工：“怎么回事呀？”

        “那男的是前面美发店的人，平常就爱在路上发传单缠着人进店体验消费，那女孩看着挺安静的，一看就没强势拒绝他，他就缠上她了，非要拉着她进店消费。”女员工早见怪不怪。

        原泽也蹙起眉头：“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可不是嘛，就挑这种胆小的！要碰上强势点的，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女员工啧啧一声。

        闻言，原泽也望向门外，没多做犹豫就迈出去。

        还未走到人群中心，却见那边忽然一阵惊呼。

        “快喊救护车！妹子！怎么晕倒了？”

        “天哪！怎么回事呀？”

        处于中央的热心大妈慌忙喊叫。

        这时原本张扬的男声立马偃旗息鼓，开始洗清自己：“喂，你们大家可都看见了，我没碰过她啊，是她自己晕的！”

        说完，他脚下一溜烟，转身就跑走了。

        只剩下几名热心大妈仍在着急。

        “妹子，这是中暑了还是怎么？”

        “快！给她散热！别围着她了！”

        随着人群散去，原泽也这才看清倒在中间的女孩。

        当即脸色一变迅速冲过去——

        “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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