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把握

距离下场决斗时间还有三日。

　　这三日，石柔当然是不遗余力地恢复自身的实力，首先自然是要将伤养好。

　　也好在她一直以养伤的借口守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否则，一旦出门，恐怕她就真的再没机会参加三日后的决斗了。

　　这几日，不停的有人上门借探望石柔伤势的理由，妄图闯入院内，全都被院外戍守的人拦了下来。可人性就是如此，你越阻拦，他们就越想硬闯，而且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修，伤了谁都能扯出背后一大串的人来。令那些戍守院落的修士们是叫苦不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直到最后局势失控、再也无人能拦阻的时候，顾青城亲自出场，告诉众人：“我不希望别人说我对付一个伤患，胜之不武，我希望三日后与我对战的，是一个实力处在巅峰状态的对手。”

　　虽然对顾青城如此维护石柔感到不爽，可在他那双冰冷得令人心悸的目光注视之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曝露无疑，只好悻悻离开。

　　听到这个消息，石柔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真被那些人闯进来，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何况除了李岳师兄以外，宋辰阳、苗豪和罗师兄的伤势都需要静养。若是在乱局中出了什么差池，她肯定悔之不及。

　　这样一来，她又欠了顾青城一个人情了。

　　“怎么？感觉压力很大？看你那眉头皱的。”宋辰阳靠坐在卧榻边的墙面上，额上疼得都是汗水。在上一场战斗中，被人一剑刺穿了腹部，那名剑修的剑气还遗留在体内难以排除，也使得伤口难以愈合。

　　“嗯？宋师兄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马马虎虎，啧，剑修就是难以对付。”宋辰阳咂嘴道。

　　“是啊，好像顾青城也是剑修……”

　　“所以你才这么愁眉苦脸？”

　　“诶？那倒不是，经过这几日的疗养，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宋辰阳当然知道石柔的伤势已好，这丫头的恢复力简直就堪称怪物！而且，她还能够当场在比斗中也强行汲取外界的灵力用以恢复自身，单单是这一手，就令许多人望尘莫及了。恐怕这也是她灵力浑厚的来源所在。

　　“那你担心什么？难不成是看顾青城那个小白脸长得漂亮，到时候会舍不得下死手？”宋辰阳翻个白眼说道。

　　“噗嗤。”石柔一笑，“师兄你瞎说什么呢。不过我倒确实是欠了他很大人情。”

　　“哼。”宋辰阳冷哼一声，“什么人情不人情的……”那家伙在打你的主意，难道你没看出来？是了，这丫头就是没想过要接受，才想要还人情，把账目算清楚。

　　想到这里，宋辰阳嗤笑一声：“等比赛过后，咱们就会进入内峰，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还，无需急于一时。”

　　“这倒也是。嗯……想一想，马上就要进入内峰了啊……”石柔的面上带着笑意，可忽然，似是想起什么，笑意又消失无踪，“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都已经快两年时间，他都还没回来。等比赛过后，我还是要请辞一段时间，亲自到天州山走一趟。”

　　“行了，行了，看你，年纪才一丁点儿，心思却那么多，也不怕未老先衰。”

　　石柔嘿嘿一笑：“那宋师兄你给我讲一下，与那名剑修对战时，有什么感受，我打了这么多场比赛，也就碰到过一次剑修呢。”

　　“那当然，剑修的数目是非常少的，而且还极其难以修炼，若非没有大意志，能够忍受大孤独、爱剑成痴，并且悟性绝佳之人，是无法成为剑修的。不过一旦修炼有成，也确实是远超同辈修士的存在，甚至有人能够做到同境界无敌。”

　　“我听闻剑修好像都是金系单灵根。”

　　“没错，这是剑修的第一个要求，不过却远不止如此……”

　　石柔与宋辰阳二人一问一答，偶尔李岳还会插话几句。

　　几人聊着天，很快天色就黯淡了下来。

　　虽然筑基期的修士早已辟谷，不过石柔还是用了些瓜果，这才回到自己的屋中，准备调息一夜，为明日的决斗做准备。

　　才在卧榻上盘腿坐好，石柔的双目刚闭上，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

　　“是我。”

　　“苗师兄？！”石柔的声音蕴含惊喜，立马跳下床，打开屋门，就看见一人用一只粗壮的手臂撑在门框上，微弓着腰，似乎伤还未好。果然是苗豪。

　　“苗师兄，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这下大家就不会太担心了。快，快进来坐。”石柔伸出手臂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苗豪。

　　将苗豪扶到桌边的椅子上坐好，石柔目带担忧地道：“师兄你才刚醒过来，怎么不多休息下？”

　　三日前的武斗会上，苗豪中了对手的暗算，就一直没能醒过来，施救的人说他这是伤了神魂，估计得过几天才能醒来。

　　苗豪道：“看来我醒的很及时，还能赶上明天的比斗会。”

　　石柔看苗豪原本黝黑的面上现出一抹惨白，知道他现在还很虚弱，略带责怪地道：“就算师兄想要为我打气，也别累着自己。”

　　“嗯，我知道。”与寻常不同的是，今日的苗豪似乎不再那么少言寡语，“明日你有几分把握？”

　　“诶？”石柔一怔，嘿嘿挠头笑道，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要说多少把握……好像一分也没有。毕竟如果是我的话，恐怕是做不到以一挑五，可是顾青城他做到了，而且是一次又一次的。只要是抽中了单斗，他都没有让其他的队员上过场，而且连受伤也很少。”

　　“与他比起来，我还真差得有些远……”石柔尴尬、自嘲一笑。

　　苗豪却道：“你很厉害。”

　　“诶？”

　　“如果有人能战胜顾青城，那个人一定是你。”

　　“……”石柔怔怔地望着苗豪。

　　那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口吻，令石柔的目中现出一丝震动！

　　些许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石柔深吸了一口气：“苗师兄，你还真是……”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是在罗刹天里的事情。”

　　“嗯？”

　　苗豪断断续续的将石柔与血魔之手对战，群修观战，以及石柔被吸入空间裂缝之后，众修士的反应都说了一遍。其中尤其是顾青城不顾重伤垂死，以箭破苍穹，想要救石柔出来，却导致自己命垂一线，昏迷了三个多月才醒来的事情。

　　听完之后，石柔良久地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才喃喃地道：“是这样啊……”

　　语调沉重，有如千钧。

　　“为什么苗师兄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个呢？”石柔的心中极其复杂，原来她早就不止欠顾青城这点人情，原来在罗刹天里她就已经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甚至在更早以前，在数年前的沧州城里，也是他第一个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

　　看着石柔矛盾的神情，苗豪移开了视线，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半晌他道：“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我告诉你，只是想你看清楚这个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看清楚他这个人？是想说他不仅是清冷自律，其实还十分冲动吗？……

　　石柔笑得有些复杂：“多谢师兄了。”

　　“嗯，那我不打扰你，你好好修炼。”说罢，苗豪站了起来。

　　将苗豪送回了屋子，石柔坐在自己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将整个后背靠在椅背上，仰面朝天，闭目令脑子里的温度冷却下来。

　　不管对手是谁，不管是不是有恩于她，明天那场决斗，就算想尽一切办法，她也要赢！

　　……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银色的月光洒进来。

　　两个人并排坐在屋子的门槛上，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白瓷做的酒壶，偶尔将壶嘴对准嘴巴灌上一小口，耳垂边金色的大耳环在月光下越发的闪亮。

　　“有伤在身的人还乱喝酒。”

　　“苗豪，你今晚的话还真是特别多。再说了，这种时候不喝点小酒，总觉得心里不太痛快。”宋辰阳的唇角似笑非笑。

　　不高兴被人超越，还是不高兴让石柔一个人上场决斗？苗豪一如既往的，并没有问出来。

　　“我说，你告诉她这个，是想做什么？”

　　沉默一瞬，苗豪面无表情道：“人若有情，便会犹豫。”

　　“嗤。”宋辰阳嗤笑一声，“虽然早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木头呆子，但这般心机，还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人若有情，便会犹豫。到头来真正犹豫的人又会是谁呢？……

　　月光清冷地洒照在大地上，给谈话的二人所在的小屋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一阵风吹拂而来，院落外的湖面上荡漾起了粼粼的波光。

　　夜深人静，一个白衣人影在观湖台边，静静伫立，长剑斜倚在他的腰间。

　　他忽然回头，仿佛身后有一个人轻轻呼唤过他，可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

　　“唰。”长剑出鞘。

　　顾青城面色清冷，一套“凌霄天阙诀”被舞得如同行云流水，清美不可方物。

　　而小屋那头的两人，还并排坐着喝酒。

　　“不得不说，你做的事情，还真是多余。”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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