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星衍术的吞噬

“你刚才去哪了？”石柔问道。

　　“除了顶头的光明殿被封印了，还有一个老家伙的居所以外，其他的都转了一遍。倒是这里，还在唧唧歪歪些什么，不就是一个大黑箱子嘛，真是浪费时间。”

　　听妖狼的口气这么大，石柔问道：“难道你已经看出什么了？”

　　“没有。”

　　“……”

　　“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那遮挡箱子的黑色帷幕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嘛？能够隔绝一切神念探测的万年金丝藻啊！一万年只生长一寸而已！天知道这帮家伙哪里弄到材料织出这么大一张，还用来挡箱子！妈的，真是有钱到让老子不打劫他们，都对不起这帮傻逼。”妖狼嫉妒到脸都扭曲了。

　　石柔无语，半晌道：“或许天算道学真的能够卜算出天材地宝的位置，汇聚气运于己身，若是如此，能收集这些宝物也不奇怪了。”

　　“哼，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帮家伙还不太蠢，知道把大门封起来。”

　　就在石柔与妖狼在心底对话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哈哈哈……”一个疯狂大笑的声音传遍全场。

　　在无数个混合着嫉妒、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下。

　　“是天机，天机啊！”一名头发散乱、指尖悬着数十道丝线的弟子，于数万张骨牌中选中其中一张印有“天机”二字的骨牌，他颤抖的手操控着那根牵扯住“天机”的丝线，带动着骨牌也不停地抖动。

　　那名弟子咽了咽喉咙，双目充血，额上青筋暴起，妄图将半空中的骨牌稳定下来，然而他越是用力操纵，骨牌抖动得越是厉害，终于，哗啦一声，“天机”骨牌轰然砸落在无数其他的骨牌之中，并且再也找不到痕迹。

　　“这是，这是……天机……天机混乱！”说完这句话，那名弟子“噗”地喷出一口血来，轰然倒地，使得周围一片哗然。

　　“哦？”一直坐于高台一角的木椅中的金丹修士颔首笑道，“嗯，还算不错，还猜到了一小部分，来人，给他记录好，并带下去疗伤。”

　　谁也没想到那名弟子竟然得了这样的评价，一时间群情激昂起来，大家受到鼓舞，越发努力地推演起来。既然已经确信了谜底的部分内容，得到的提示变多，剩下的工作也会简单许多。

　　能够确信的是“天机”二字，可是天机却忽然混乱，这意味着什么？

　　在一名名弟子争相报出自己所算答案、却一一被否决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已经夕阳斜落，红霞满天。

　　虽然已有不少弟子耗尽心血重伤被人抬了下去，但广场上依旧人满为患。石柔百无聊赖的跟墨武一起闲逛着：“看样子时间快到了呢，若是即便最后也无人猜出来，会怎样？”

　　墨武耸肩道：“不会怎样，只不过无人成为长老弟子。历年也经常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挺沉得住气的，很少见明明懂得天算道学却不去算上一算的。”

　　“我来这里，更多的只是想要看看，没什么争强斗胜的心思。”

　　“哦？呵……”墨武轻笑一声，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

　　“石柔。”妖狼忽然出声唤道。

　　“嗯？”

　　“来试一试。用大星衍术来看一看这万年金丝藻后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石柔微微一顿：“你算出什么来了？”

　　“里面那件东西，跟廉正宇那家伙有关。”妖狼只说了这一句。

　　石柔原本慵懒随性的神情，骤然变得无比认真！

　　感应到石柔的变化，墨武弯起唇角道：“哦？突然认真起来了？为什么？”

　　石柔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神识绝对无法穿透的黑色帷幕，说道：“不知贵司有没有这样的安排，假如猜中了谜底的人，是不是能将谜底当做彩头取走？”

　　墨武沉默一瞬，笑道：“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是吗？”

　　说完这句话，石柔的目光陡然变得一片清明，衣袂翻飞，磅礴而又浓郁的灵气自她周身散发，与此同时，一股无源的凛冽的风，仿佛从九天上来，轰然洒下！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与外界的一切隔绝起来。

　　就在狂风洒下的瞬间，墨武忍不住往后跳了一步，离开那个忽然被分划出来的无形空间。

　　在落地的时候，墨武的身形一个踉跄，心脏怦怦地快要跳出嗓子眼，额上更是冒出了一层冷汗，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刚才仿佛与死神擦肩而过。

　　墨武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个本能的动作，才令他捡了一条命回来。

　　深呼吸几口气，墨武将心中的焦躁压下去，惊疑地看向石柔，只见她本人笼罩在一片白色的光芒之中，两手空空，并未取用任何占卜、演算的道具法宝，可手心间却汇聚了越来越多的如同繁星般的点点白光。

　　她的目光变得极其深远，仿佛穿透了世界上的一切；她明明身在此处，却给人一种她早已跨越虚空，进入了某个不知名的世界，与此间有着咫尺天涯的距离。

　　墨武尝试着想要前进一步，可衣角才刚沾到一缕看似无害的白光，“嘶！”那片衣角骤然化作齑粉，一丝残骸都未留下。

　　墨武神色一僵，目光终于染上惊恐，十分艰难地后退一步，再也不敢随意上前，甚至招来了几名黑衣蒙面弟子，围绕在石柔身周，不准任何人靠近她。

　　恰在此时，石柔手心一抬，那汇聚在她身前越来越多的白色光球，轰然间炸碎入空，带着迷蒙的白色光芒，散射成无数明亮的繁星，以一种十分复杂而又精确的方式各自旋转起来。

　　以石柔为中心，方圆一丈的距离围满了白色光点，再往上，则是一片越来越开阔的浩瀚星空！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石柔这边的动静立即吸引了不少弟子的注意，就连埋头苦算的一些人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岂止是厉害，根本就是神了！这是星象占卜吗？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这当然不是星象，我就是星象一脉的弟子，从没见过有人用这种方法！”

　　“这是……？”一直关注着场间情况、神情惬意的金丹修士，见此情景骤然色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他在心中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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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那些看到繁星胜景而惊诧莫名的弟子不同，此时的石柔早已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虽然她的眼睛一直大大地睁着，甚至有一幕幕的画面不断至眼前划过，可这些东西完全都是她无法操控的，她甚至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呆呆地站在这里看着，感受着耳际的狂风呼啸而过，时空在她眼前不断轮换！

　　混乱，混乱，还是混乱。

　　天地仿佛未开，世界仿佛一片混沌，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之中，不断有狂风席卷，大水肆虐，火焰翻滚，土壤倾覆，刀光剑影之间，一个个原本充满声光色彩的小世界被割裂成碎片。

　　破碎的世界还带着自己独有的影像，有欢笑的，悲伤的，痛苦的，崩塌的……不停地冲石柔奔赴而来，不断扩大，扩大，再扩大，直到将石柔包裹然后又消散。

　　石柔被迫看着一幕幕她全然不知、也压根不想知道的场景，心中的恐慌无以复加。

　　她终于知道她忘记什么了！她终于知道那仿佛被封尘、掉落的东西是什么了！

　　凌霄金殿！乾坤主座！

　　那天她在那座光明殿内也曾经感受过同样的一幕，世间种种，森罗万象，尽在眼中！天地之大，气脉勾连，尽在掌握之中！

　　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是她能做得到的？那时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就令她头痛欲裂，现在却仿佛是自己的神魂也跨入其中，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不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这里到底是哪里？

　　越是恐慌，石柔就越是强迫自己冷静，她明明只是照常发动了大星衍术，怎么突然来到这种地方？

　　不，不对，其实早在那个空间牢狱里之时，天机衍就曾经带她领略过这种风景，不过那时候他们是专门冲着要演算的目标而去，所以看到的场景全都是有关目标的时空进程。

　　可现在……难道是因为她身处暗影司内，而且曾经机缘巧合之下触动了金殿内的演算阵法，才导致了这种状况吗？

　　那她现在该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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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柔敏锐的发现此次所见的画面与上次在金殿内的所见有所不同，至少，她还能够保持清醒的思考。比起之前那种被信息冲垮的痛苦，现在更像是站在世界之外的狭缝里，偷窥着各种真实的碎片。

　　天机衍曾经说过：“若要修习大星衍术，第一件事就是要入门，而入门的首要条件，便是能够操纵空间。不管是撕裂空间也好，开辟异空间秘境也好，就连那些以制作储物袋维生的人也好，都算是能够操纵空间，只不过对空间的理解有高下之分而已。”

　　“当年玄德道君教导你的时候，你之所以还未入门，只能捣鼓些太极八卦、罗盘骨牌，便是因你不懂空间的修行。但现在不同了，你能跨越到空间牢狱的封锁来到这里，就是你的空间修行已经小成的迹象。”

　　“而在空间之外，还有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时间！我暗影司的不传之秘，大星衍术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能够带领你穿越空间，跨越时间！”

　　“为何有些大能者能够做到瞬移？其中的原理是什么？真的只是进行了一种远距离的跨越吗？在那瞬息之间纵横万里，难道你没有思考过其中的缘由吗？那绝不是速度能够达到的，而是跨越了空间。那么他们在穿越空间的时候，自身又跨越了哪些地方？是虚空？还是时间的狭缝？！这些问题，你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天机衍的话不停地划过脑海，石柔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在机缘巧合之下，令她有机会看一看这不一样的时空，那么她又为何要放过？至于这其中带来的莫大风险？

　　有一句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

　　沉静下来的石柔，带着一股疯狂的味道。

　　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某种真相的边缘，奈何她的修为境界实在太低，若是换成白子熙或者玄德道君在此处，或许就能看穿些什么东西了。

　　石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划过眼前的神奇瑰丽的场景，谨守心神，既不让那些影像在心中留下过深的痕迹，也不追随那些流逝过快的场景，渐渐的，偶尔一个动念，竟然能够从纷乱芜杂的画面碎片里，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她将自己绝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对玄德道君过往的探索之上，偶尔也看到了李岳、罗成等人的过去，甚至还看到自己的便宜爹在朝阳峰上站立不语、凝望着什么的身影。

　　爹在看着什么东西呢？

　　顺着石岳溪的目光而去，石柔发现他所看着的，正是云山所在的方向。

　　突然，石岳溪似有所感，抬眼向上方看了一眼。

　　石柔吓得立即缩回了视线，却恰好的，看到了另一幕令她有些惊讶的画卷。

　　“敢夺走青城的气运……那个丫头……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石柔略微茫然地看着凌霄殿那金灿灿的穹顶上方，呆立了片刻之后，四周围的一切场景又回归到最初的状态。

　　混沌，混乱，毫无秩序。

　　仿佛天地初开，万物萧条，大地龟裂，世界仿佛被毁灭过，然后又重生一样。

　　这个念头刚起，石柔就看到一个金色巨掌，排山倒海般朝她压来，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力道狠狠冲撞到她身上！石柔感觉自己不断地后退，后退，猛然间，神魂归位！

　　石柔身形一颤！

　　好一会儿，身体的感知才回归，一些细碎的言语也传进耳中。

　　“这个人是谁？”

　　“她是谁？哪一脉的弟子？”

　　“好大的阵仗，这是星象算法吗？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哎，动了，动了，难道这么快她就得出结果了吗？不可能吧？……”

　　耳闻一些窃窃私语，嘈杂的议论，石柔知道自己终于又回归“人间”，可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回环绕在身边的白色“星光”，而是抬首对高台上那名遥遥望着她的金丹修士高声道：“师叔，我的演算已经有了结果。”

　　听见这个称呼，那金丹修士眉头一跳，道：“说！”

　　在一片陡然安静下来的气氛里，石柔缓缓道：“在那黑色帷幕里的，是一柄剑，宝剑上缀有明珠，明珠主‘天机混乱’，宝剑主‘乾坤逆转’，乃是于乱中开辟秩序的王者之剑！”

　　轰的一下，四周围一片哗然！

　　“什么？竟然会是这样？这种复杂的谜题，怎么可能猜得出来？……”一名弟子惊呼道。

　　“什么是这样，吕师兄还没有揭晓谜底呢，你别乱说！”另一名弟子低声喝道。

　　“你看吕师兄的脸色都黑成那样了，这还能有假？可这个姑娘到底是谁啊？以前从没有见过啊，到底哪一脉的弟子？还有，她穿的衣服也好奇怪，红袍白底暗绣金边……等等，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十年前见过这样类似的装束……那还是，那是，那是……天，怎么可能？！！！”

　　那名弟子惊叫起来，引得无数人围观。

　　很快，就有各种各样有关外来者的凌霄派弟子的传言流了出来。

　　那身着儒衫的金丹修士神色肃穆地盯着石柔，道：“阁下不愧是凌霄派近十年来最优秀的弟子，不过令在下好奇的是，你的天算道学之术从何而来？”

　　那金丹修士的一句话就证实了石柔的来历，更是令此间如同炸开了的锅一样。

　　石柔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请先告诉我，刚才的猜谜，我答对了吗？假如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告诉你哦。”

　　那金丹修士眉头一皱。

　　犹豫一瞬，“你答对了。”

　　“那么，那柄剑可以给我作为奖励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这样，不过这个问题我需要见到你们这儿的长老之后……”说着，石柔的神情猛然一滞，变得极为痛苦，仿佛被剔骨剜肉，万千钢针所穿，一瞬间连脸色都扭曲起来。

　　“好像这个问题……得等我……醒来才能……”好不容易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白色的星光坠落，以石柔为中心，猛然暴起一蓬血雨！

　　这种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在侃侃而谈的少女，下一刻仿若被万剑贯穿，血溅当场！

　　离得石柔较近的几名弟子，在完全来不及反应之时，就被血雾笼罩。

　　看着那原本清丽柔媚的少女眨眼间变成一个伤口密布的血人，那几名弟子不由腿一软，惊骇地跪倒在地，唯有墨武还呆呆地站在原处，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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