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拔牙

“可恶！可恶！这个妖女，妖女！竟然就这么联合一批魔修在这里耀武扬威，毁坏我大阵、放跑了幻海云母不说，还毫不留情地伤我门中众多弟子！简直可恨之极！”一名跟在顾青城身后的金丹期圆满境的修士怒声说道。

　　若是在平时，顾青城一定会发现，这是此人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可他现在神智受魔力干扰，心境在见到石柔后又激荡不止，再看到石柔竟然与几名刚见面的魔修打出了惺惺相惜之意，心中的怒火顿时不可遏制！

　　为什么？

　　为什么石柔总是这样？

　　为什么她总是能那么轻易地就吸引到周围的人？

　　为什么她那么容易就勾引得周围的男子对她暗自倾心？

　　为什么她能够那么毫无芥蒂地和一些男子亲密相处，叫他心中的妒火焚烧五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独独不肯靠近我？

　　为什么你独独不肯接受我？！

　　为什么？！！！

　　顾青城的眼中陡然黑芒炽盛，身上猛然窜出一股森冷的火焰，他独有的金丹之火。

　　灼灼然，带着一股恐怖的毁灭意味，吓得他身边挑拨的那名金丹修士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又对自己竟然对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感到惧怕而恼怒，却噏动嘴唇，再也不敢吭声。

　　他知道，顾青城此刻恐怕想杀人了。

　　所以他丝毫不敢招惹顾青城。

　　此时的顾青城，没有任何人敢于靠近他。

　　他犹如一只鬼魅般，飘忽闪入了众人的包围圈，踏入石柔与几名魔修天才的攻击范围内。

　　几名魔修天才顿时心头一凛！

　　黑云毒雾犹如他们的肢体，有人跨入领域之中，都能够第一时间感应到，可从未有人如此无声无息、轻易地踏入他们的领域！

　　果然，这个号称凌霄派第一人的天才，不是那么简单。

　　黑云之中，石柔心中顿时示警，虽有火焰包围自然，仍旧察觉到一股危机感朝她逼近，却一时有些难以辨别那危机的来源。

　　等她终于感受到冰冷、残酷地剑意直逼心口，再想彻底躲开，却是慢了一步。

　　“哧！”

　　长剑刺入了肩胛骨中，虽然避开了致命的心脏，却令人痛彻心扉。

　　顾青城的剑，刺穿了毒雾，刺透了黑云，刺破了石柔周身的剑之牢笼。

　　最后，孤独，孤傲，绝望……决然地刺入了石柔的身体里！

　　石柔感到很痛，从心里感觉到很痛。

　　这种来自灵魂的刺痛感，上一次还是两年之前，她以为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没想到今天还是出现了。

　　动手的人是顾青城，是她一直十分敬重的师兄，是一直都在身后守护她、卫护她、宁可自己重伤垂死也一定会先保护她的顾青城！

　　石柔突然觉得很好笑。

　　在这一瞬间，一个无比延长、仿佛时间停止了的瞬间，她的脑海里竟然划过了这么多的念头。

　　她抬眼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顾青城，一手握住她肩胛骨上的长剑，这是顾青城惯用的剑，以前银白如雪，现在却沾染了她的血，变得有些污浊。

　　她的眼睛里无法遏制地蒙上了雾气，声音发抖，浑身也止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还是因为心痛。

　　“顾师兄，你……你是真的要杀我？”

　　石柔的表情无比的哀伤，没有愤恨，只有哀伤到了极点的哀痛。

　　她从未想过要去杀顾青城，即使那是仇人的孙子，她也很清楚明白地把他们分开来算。

　　不仅如此，如果顾青城有危险，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

　　顾青城也明白这点。

　　就在刚才，他还感受到了这样的东西。

　　嫉妒与对命运的怨恨，让他一度宁可被魔气左右。

　　可现在石柔反问了他这么一句，立即就将他所有的冰冷和伪装打穿，让他煎熬的、千疮百孔的内心赤裸裸地曝露在外！

　　“柔儿……”顾青城艰难地呼唤，挺直的背脊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

　　“柔儿……”

　　顾青城的声音极其沙哑，无助，极其虚弱，像是溺水已久，终于抓住了一根浮萍，想要求她将自己拉上来喘一口气。

　　可是没等石柔回话。

　　“啊——————！！！！”

　　一声惊天厉吼，带着无法言喻，无法纾解的痛苦与绝望，划破长空。

　　顾青城弃了剑，突然弃了从来不会离手的剑！

　　他不断地后退，不断地摇头，目光却痴痴地看着石柔，看着她肩胛骨中不断溢出来的鲜血。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满是疲惫，满是惊恐，恐惧几乎将他掩埋。

　　“我不要看到你……你走，你走，走啊！！！”

　　在石柔朝他伸出的手被惊得突然回缩的时候，他又猛地惊叫道：“不要走，不要走，回到我身边，和我一起……”

　　从来没有人看过如此狼狈的顾青城。

　　他永远都是天之骄子，永远都闪耀着无数的光环，永远都被众人捧在云端之上。

　　所以当这样的顾青城出现时。

　　无数的女子为之落泪，甚至嚎啕大哭；无数的痴情男儿为之感叹，赞一声他果然还是性情中人。

　　可凌霄派的一众弟子却都变得无比惊慌，不知所措，他们的领头人、主心骨，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了这幅模样，而那个女人，原本也是门中能够和顾青城并驾齐驱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两个人，本来要注定走到一起，却因为一些荒谬的原因，成为仇敌。

　　可明明在敌对的情况下，一个宁可暴露身份，也要保护对方，另一个下定决心要抓住对方时，却又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绝处。

　　几名魔修天才也突然停止了攻击，都眉头紧蹙。原以为顾青城不过是一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公子哥，没想到也会有如此疯狂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他们向后退了开来。

　　而石柔的心，也已经碎了。

　　原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可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滚掉落。

　　她可以不爱顾青城，却没法不珍重他对自己的感情。

　　她可以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却始终难以回应他对她的感情。

　　或者她是不是错了？不该如此坚持，不该如此固执？可不爱就是不爱，她又怎么能勉强自己去接受他？

　　“青城……”

　　就在石柔用微弱的声音轻声唤出，就在所有没有参与捕杀幻海云母的修士都为此深深震撼、发愣之时。

　　东海异变。

　　一头晶莹的蛟龙从海底冲出，横贯长空！

　　一声龙吟，威震四方！

　　独属于上古异兽的无匹威压，压迫得在场最高不过是金丹期修为的修士们，都一个激灵，从半空坠落，更有甚者，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难得有少数人能够稳住身形。

　　石柔也是其中之一。

　　可下一刻，她面色剧变！

　　猛地伸手推开顾青城：“青城，躲开！！！”

　　一声嘹亮的龙吟，一个长达十数丈的蛟龙，自西向东，猛地将石柔整个人咬在了口中。

　　“砰！”巨大的水花溅起。

　　在所有的修士震惊难言的目光之中，那晶莹的蛟龙一头扎入海中，迅速地向海中沉去。

　　“我靠！”

　　“怎么回事？”

　　“龙也跟我抢女人？”

　　几名天才魔修额角一跳，可天不怕地不怕的本能，还是驱使他们朝海底展开了攻击。

　　“靠！给老子留下人来！”

　　“蛟龙配种也不要人族的女子吧？”

　　“敢跟我抢女人的，死！！！”

　　几名天才魔修一闹腾，其他的修士顿时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本能地驱使法宝攻击。

　　对啊！石柔没了，不就等于乾坤龙戒没了？不就等于损失了巨大的宝藏？！

　　可是他们又还不够清醒，因为抢人的不是别人，而是整个东海的霸主，龙族！

　　若是他们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所以，也唯有血的教训，才能够让他们明白这一点。

　　又是几声嘹亮的龙吟，原本平静的东海之中，忽然风起云涌，几头身形、颜色各异的蛟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海面，猛地横贯长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噬掉一连串的修士，然后落入海中！

　　这一连串的变化实在太快，蛟龙的速度更是快得令人发麻，只有那清晰可闻的惨叫声，飘落到海潮的血花，以及残留着令人恐惧的威压，才提醒着人们，方才蛟龙确实是出现过。

　　众修士完全被打懵了。

　　好半天，才有散修呢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另一名脾气火爆的散修则大声吼道：“蛟龙……怎么可能会是蛟龙？为什么是蛟龙？！这些蛟龙平常就算在深海也很难见到一次，怎么可能会一次性在浅海域出现这么多？为什么？！”

　　“是你们？难道是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这些外来者从不遵守规矩，你们到底背地里做了什么东西？！”那名散修指着道修和魔修，怒骂起来。

　　“住口！”前一名呢喃地散修喝道，“注意你的措辞，不要节外生枝。蛟龙若是能够轻易引得出来的，那咱们早就不用在这里混了！”

　　“那蛟龙为什么会出现？而且还一次性出现这么多！！”那脾气火爆的散修感到头疼欲裂，从没碰到如此不合常理的事情，难道他们中间有什么东西是令龙族也觊觎的吗？

　　冷不丁的，他的脑海中划过了最初的一幕。

　　可这个念头却令他浑身一颤，压根不敢继续想下去。

　　刚才魔修、道修和散修都被蛟龙的出现给打的措手不及，本能地自卫予以攻击，导致各方都有损失，围困幻海云母的大阵更是被破坏殆尽。

　　除了几头已经被打得遍体伤痕、奄奄一息的幻海云母外，其他的幻海云母全都趁机逃走了。

　　这一次可是说是这数千年来捕捉到幻海云母最少的一次，三方人马还浩浩荡荡地一同结阵，忍着相互的不爽联手对敌，可闹到最后，大家都成了笑话。

　　恐怕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几条真龙，还被真龙给吃了门中的师兄弟！

　　一众散修、魔修、道修都有些兴致缺缺，不过该扯的皮还是要扯的，虽然不敢追到海底去对付恐怖的蛟龙，但是既然抓到几头幻海云母，还是有必要归属一下所有权的。

　　来时浩浩荡荡数千人，回去的时候少了一半多，明明只是捉捕幻海云母这等认为是手到擒来的东西，最后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各方人马都为此哀叹谩骂不已。

　　不过活下来的人自然还是万分欣喜，甚至为那些死去的家伙而感到高兴：又少了一个人跟老子抢门中资源了。

　　众人之中，恐怕也就只有顾青城还怔怔地望着终于回归平静的海面。

　　心，仿佛被挖空了。

　　不过好像，也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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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石柔在哪里呢？

　　真的葬身龙腹了吗？

　　不，她卡在它的牙齿里。

　　巨大的整齐的龙牙，被跟龙牙相比显得像根青菜一样的石柔给腐蚀出了一个洞，而她就卡在洞里。

　　石柔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蛟龙会袭击自己，但有鉴于她的运气一向都很背，而且现在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极点，所以她一边继续用混沌元火腐蚀龙牙，一边忍受着这头龙口中的臭气，一边尝试跟这头大家伙交流。

　　既然是龙，又是这么大块头，绝对能听懂人话的。

　　可惜的是，不管石柔是商量，是命令，是生气，是讨好，龙都拽得不得了，一声不吭，就拖着她往深海的更深处沉下去。

　　感受到四周围的水压越来越重，石柔万分庆幸自己的肉身已经修炼到了金丹期法宝的级别，又有混沌元火护体，否则没被龙腐蚀性的口水给烧死，也要被水压给压死。

　　专心致志对付龙牙的石柔，自然没有注意到有另外几条龙吃掉了恼人的人修之后，心满意足地跟随这条晶莹的蛟龙一同下潜。

　　不过就算她注意到了，除了感叹逃起来会更麻烦以外，也不会有其他想法。

　　于是石柔继续专心地给龙牙驻洞。

　　在外界其他几头龙听来，就是这头将石柔咬在嘴里的晶莹蛟龙，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哧哧，哧哧”的声音，令它们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

　　奶奶的，这回的人族也太能折腾了吧！都被咬住了，还能在嘴里闹腾？怎么感觉像是在锯东西啊？！

　　再看那晶莹蛟龙的龙脸，也是一副便秘、忍耐、压抑到了极点的面色。

　　几头龙聪明地没有开口去问它现在的情况。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石柔将一颗龙牙的牙关撬动，自身活动的范围也更大，从卡住的状态脱离开来，趴在了龙牙的外面。

　　可是离她成功逃离，还有一张皮的距离。

　　一张包裹在她背后，让她感到极其灼热温湿的龙的嘴皮。

　　没法靠说的说服这头龙，只好用极端手段了。

　　既然牙齿都被烧得快断成两半了，石柔自然加紧努力。

　　牙齿跟头发一样，不属于能直接感受到痛楚的，那晶莹的蛟龙只知道石柔在自己嘴巴里“哧哧”的弄来弄去，还感觉到微热的热力，但具体到底怎么了，它还不是很清楚。

　　但它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要大祸临头了。

　　突然，它感觉到牙关一阵剧痛！

　　有什么东西在用力地撬它的牙齿，而且那股灼热的感觉加强，似乎深入了牙关，烫、痛、麻……的复杂感觉，弄得它直打哆嗦。

　　于是乎，另外几头龙就看着这家伙龙身跟抽风了似的不断抖动，弄得它们好奇得不行，几度想要开口，都被它那便秘得要杀人的眼色给吓得憋了回去。

　　终于。

　　“突”的一下！

　　一颗白色的牙齿状的东西猛地飞了出去。

　　“噗！”

　　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后裔，如今的大海霸主，猛地吐出一小口血来，同时把嘴巴里的石柔也给喷了出去。

　　“嗖”的一下。

　　石柔被它一小口血包住，紧紧地抱住一颗结巴的巨大龙牙，以直线状态、高速被喷出老远，最后落进远方一大群海草里。

　　几头龙面面相觑，瞪大了龙眼，简直不敢置信。

　　吐血了！它吐血了！他们龙族居然也会吐血？！被一个区区的人类弄得吐血？！这尼玛还有没有天理啊！

　　苍天啊！大地啊！海神啊！哪里不对吧？！

　　然而，当他们紧盯着这头晶莹的蛟龙，妄图从它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时，那头蛟龙却一声哀嚎，猛地化成人形，闪电般冲向石柔被喷不见的方向，同时大喊一声：“我的牙！给我还来！！！”

　　“……”

　　“……”

　　“我刚才没听错吧？”龙一开口说话了。

　　“我能作证，你没听错。”龙二沉默一会儿，接话道。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老大被人拔了牙？拔了龙牙？”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不，我觉得我需要回去休息一下，感觉出现了幻觉。”龙三说道。

　　“同去，同去。”

　　几头龙施施然游走了，谁也没有去跟上那晶莹蛟龙。

　　只不过，当他们走出老远之后，才突然想起他们是有任务在身，有要办的事情。

　　“糟了！光想着老大的牙了，咱们快去找人！把那个丫头丢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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