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永不熄灭的亮光

紫铭这个臭小子，居然堂而皇之地说跟青鸾道君抢人？这小子简直活腻了！活腻了也不要拖着驭兽斋一起下水！

　　不过奇怪的，石柔竟然没有反驳，难不成已经默认了？还是他们早先就说好了的？不是应该今天才见面的么？

　　紫河有些狐疑，仔细朝石柔看去，却发现她满面怒意，面上青筋凸起，一副想动却动不了，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的模样。

　　紫河眉头一蹙，这青鸾道君难不成……？

　　此刻青鸾道君背对着石柔，他明显地感受到颈后的目光灼然，怒气非常，可他却没法再回头去面对她。

　　承认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作为自己的双修道侣，此生不离不弃，对于他来说，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可是老友将石柔托付给他，要他照顾她，他无能救不了老友，就一定要完成他的愿望，好好地照顾石柔，纵然此举可能令他的声明毁于一旦！

　　没有任何办法比直接宣布石柔是自己的双修道侣，更能保护她。只要她是他的双修道侣，那么门中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将无效，掌门师兄也会看在他多年为门中劳苦而卖他这个面子，将石柔庇护在鸿蒙派之下。

　　毕竟石柔不是别人，不是他众多弟子中的一个，而是他此生唯一的独一无二的、要相伴他一生的道侣！

　　只是青鸾道君觉得有些荒唐的是，没想到老友当初一语成谶，他竟然真的会娶了他的女儿。

　　可青鸾道君沉浸在他为老友照顾遗孤的设想里，石柔心中却怒意非常！！！

　　她简直无法想象，青鸾道君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竟然封锁她的行动和言语，只为了她不能反驳他！

　　这叫她怎么相信他？这叫她如何还能信任他？果然，就算是爹的至交好友，其实也不过是……

　　石柔不愿意这么想，可她的神色却出卖了心中的想法。

　　一旁莫争见了，心中焦急不已，他也没有想到，师尊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提议。虽然他知道石道君曾经将石柔托付给师尊，可师尊竟然会真的……

　　这下糟了，石柔压根就觉得师尊是对她心怀不轨，说不定也是打着她乾坤龙戒的主意，若是这样……

　　可莫争想不到的是，石柔此刻根本没想过乾坤龙戒，满脑子都是混沌塔的事。

　　石柔在心中不停地呼唤妖狼，可妖狼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知道或许可以召唤神龙之王，可潜意识里，石柔并不想这么做。她隐约察觉，若是对神龙之王有所求，那么他必然也会提出相应的要求，而那样的代价，她或许是付不起的。

　　就在双方僵持、猜忌，群修窃窃私语之时。

　　轰！！！

　　一道惊天黑气，从顾青城的身上冲出，直上云霄，势不可挡！

　　黑气，黑气，黑气环绕。

　　比魔修的魔气更为纯粹，比万年以上的黑曜石更为凝练，比山崩海啸更为恐怖，更为接近于“道”的存在！！

　　道是黑？

　　道是白？

　　道是青天？

　　还是道是大地？

　　这样的道理根本没有人能够说清。

　　只是那九天之上，忽然聚拢的黑色祥云，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丈粗的黑色雷电从天而降，直灌而下，直没入顾青城的身体里！！

　　那恐怖的黑色雷电，甚至逼得原本在顾青城身边的顾剑锋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远远跳开，而不敢承接那恐怖的雷霆！！

　　雷电，落，落，落！

　　黑云滚滚，乌云压顶，漆黑的“道”在天幕之中不断盘旋，不断地涌入顾青城的身体。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的身姿没有丝毫动摇。

　　他屹立于天地之中，就那么静静的、冰冷地站着。

　　神魂中的符咒被雷霆摧毁，紫府间的禁锢被黑气洗涤，可他眉宇间、心间的黑气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最终变成一个纯粹的黑色的人！

　　满身白衣尽作青黑，满头黑发却化作白雪！

　　这一切都在顷刻之间完成，快得顾剑锋怒而想要阻止，却阻止不及。

　　快得石柔悲恸地想要大叫，却难以出声！

　　快得周围所有的修士震惊、惊叹，却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石柔。”一个声音在顾青城的脑海里响起。

　　“石柔是谁？”另一个声音又问道。

　　“她是你爱的人。”之前那个声音回答。

　　“我爱的人？爱是什么？”

　　迷惑，陌生，有些惶恐，有些不安，可那些优柔寡断的感情，逐渐被黑色的冰冷所替代。

　　黑色是纯粹的颜色，黑色能吸纳和淹没一切的东西，当一切的犹豫、挣扎、害怕、痛苦都被吸收、吞噬。

　　那么，就无所畏惧。

　　顾青城睁开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世界也是一片黑色，唯有一个人十分的亮。

　　那个人是石柔。

　　可是没多久，石柔也被他抹黑，变成了跟周围一样的黑色。

　　我心似道，道不动。

　　我心深黑，黑如海。

　　顾青城微微眨动了一下白色浓密的睫毛，笼罩在世间的黑色的光华退去，暂时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又或者，只是模拟了原本的色彩。

　　红色，黄色，绿色，紫色……各种颜色仿佛被固定在那些特定的人，特定的衣着之上，却又似乎扭曲着、缠结着。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想要看清楚，那么就能看清楚。

　　“青城！”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顾剑锋。他的孙子忽然被恐怖的黑色雷电所笼罩，那仿若能毁天灭地的绝强威压，令他连靠近都不敢。

　　那一刻，除了恐惧，他的心中还有兴奋！

　　谁说只有石柔能够得应天道？他的孙儿也能！并且能获得更恐怖的“道”！

　　顾青城却只是漠然地看了顾剑锋一眼，没有开口，没有说话，只一眼，他就认出，这是他的爷爷，是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爷爷，对他寄予厚望，想要将世间所有珍宝都捧到他手上来的爷爷！

　　纵然曾经在他的神魂、紫府之中布下禁制，那也是……为了他好。

　　一瞬间，顾青城突然感觉肩上增加了一种无形的重担。

　　然后，顾青城环视四周一眼，世间的一切色彩都显得那么暗淡，那么无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令他停留，除了石柔。

　　石柔还是那么亮，即使他用力抹黑，她依然会闪闪发亮。

　　不受他控制地散发出夺人眼目的光芒。

　　他不禁有些迷惑，为什么石柔身上会有亮光？难道自己真的还对她有所留恋？

　　可留恋，那是什么？

　　一念起，顾青城的身上又加了一种无形的重担。

　　或者，他应该斩断这抹亮光？

　　石柔的感觉极其敏锐，一瞬间，她感觉到一股精纯而凝练的杀意，刺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恰在此时，青鸾道君站到了石柔的身前，挡住了顾青城的视线。

　　顾青城微微一怔，在看不到石柔之后，心中的波动也忽然消失。

　　他忽然想到，原来只要不看见她，就不会动摇。

　　“顾、顾师弟……”忽然的，一个怯生生、充满了期待、又有些害怕的声音，打断了场中诡异的安静。

　　绮罗仙子痴痴地看着顾青城，眼中满是迷恋。

　　此时的顾青城，肤色变得十分苍白，白得几乎透明，可身上的衣袍却是黑色，纯粹到令人心惊的黑，再配上他那突然亮如白雪般的满头银丝，整个人仿若从另一个世界来，美丽得犹若谪仙，却是令人感到恐惧、不敢轻易靠近的黑色的谪仙！

　　这样的顾青城拥有极强的诱惑力，那种原始的纯粹的感觉，甚至令许多原本无意于他的女修，在看到他之后，莫名的心旌动摇，心生爱恋！

　　石柔也心头一凛。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当初看到萧九辰一样，只一眼，就容易让人迷惑。

　　好在她长久的跟萧九辰呆在一起，对这种感觉早已习惯和免疫。

　　可是也未免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觉得他和萧九辰像？难道跟刚才那种黑色的“道”有关？

　　石柔有些糊涂了。

　　可石柔糊涂，青鸾道君却不那么糊涂，他微微一笑，恭贺道：“恭喜顾小友，窥见大道。”

　　青鸾道君这么一开口，立即就有许多修士纷纷也称赞起来，不外乎是英雄出少年，顾小友前途无量之类。

　　可是顾青城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一点也不高兴，但也没有特别不高兴，就仿佛众人所说所谈论的不是他一般。

　　相反，他依旧平静地看向青鸾道君所在的地方。

　　因为他发现，即使有青鸾道君遮挡，石柔身上的亮光依然会慢慢渗透出来。

　　青鸾道君呵呵一笑，并没有再与顾青城交谈，而是对顾剑锋道：“顾掌门，今日你的孙儿得此造化，也算是一大幸事，不如就此罢手吧。比起物件，人才是最重要的。”

　　顾剑锋额角一跳，虽然他入魔渐深，甚至对顾青城做出各种妄图控制之举，但在他心中，依然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得过顾青城，比得过他的孙儿！甚至正是因为担心顾青城被石柔这个小妖女给拐走，才会做出种种出格之事。爱之深，责之切！

　　此时顾青城的状态也令他十分担忧。

　　罢了，今天就暂时放过石柔这个臭丫头。

　　顾剑锋眉宇一动，也笑得极为和气：“哈哈，客气，客气，青鸾道君说的极是，不如诸位再在我派多住几日？也好让我这个做掌门的以尽地主之谊。”说着，他环顾四周，将他的意思传达给在场的每一位修士。

　　顾剑锋说的是商量，却饱含一股不容置疑之意。

　　不过青鸾道君也不在意，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还有话要跟柔儿说，那就暂且叨扰了。”青鸾道君一揽石柔，带上了莫争，三人消失在原处。

　　顾剑锋神念一扫，知道他们是回了鸿蒙派修士所在的住处，暂时也放下心来，继而上前，拉住顾青城的手腕，仔细查看起来，眉宇间满是担忧。

　　而顾青城，却还遥遥望着鸿蒙派修士所居住的那片屋舍，即使很远，也依旧能看见那道亮光。

　　他心中无爱，也已忘记了什么是爱，却还是能看到那抹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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