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眩晕

“不哭，不要哭……”慧通的面容上露出不忍、痛惜之色，他伸手想要拭掉石柔脸上的泪水，手伸到一半却又僵在空中，最后收了回去。

　　“执念，执念……五千年的执念已成空，阿弥陀佛……”慧通双手合十，低语一声。

　　白蒙蒙的光球之外，已经快要不成人形的魔头不停地咆哮着，怒吼着，张牙舞爪地想要破坏掉这个光球。

　　“手伸出来。”慧通温柔说道。

　　几乎是下意识的，十分听话的，石柔将手伸了出来。听话到令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给你一颗，他一颗。”慧通默默叹息一声，将两枚光泽圆润的佛骨舍利放在了石柔的手中。

　　石柔握住这佛骨舍利，身体隐隐地颤抖起来，嘴唇也发着抖：“这是……这是……”她的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怎么也阻挡不住。

　　“希望它替我守护你，诀别。”慧通说完这句话后，身形猛地向后飘去。

　　“别走！”石柔大喝道，伸出手却抓他不住，“别走啊！慧通——！”

　　轰！！！

　　狂肆的魔气与白色的光交织在一起，爆裂，炸碎，消弭。

　　然而消弭的只是白光，魔头却还依旧存在。

　　魔头的身子缺了一个口子，慧通的确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也仅限于此而已，并不能完全消灭他。再怎么说，门口扫地的那缕白净的执念，在此地已经镇守了五千年，日夜消减，又怎能及得上魔性的日日增长呢？

　　“吼！！！”魔头这次是彻底被激怒了，疯狂地吸收着四周围破碎的塔身，只见无数碎石瓦块从塔身剥离，冲向魔头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身体。

　　那巨大的魔化的面庞之中，眼窝之处，突然亮起两朵森白的光焰！

　　“慧通？！”石柔惊叫道。

　　慧通刚才也被这魔头吞噬掉了？！

　　这一认知让石柔大受打击，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响，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除了杀意，还是杀意！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慧通，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石柔已经什么都没想，甚至已经忘了在她身边失魂落魄的灵觉，全力用自己最强最有破坏力的招数攻向魔头！

　　“糟了！”混沌塔之中，一直观望占据的神龙之王心中一跳，好个鲁莽的丫头！不行，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就算是折损他的元气，他也必须出手！

　　一缕精纯的元气从混沌塔中激射而出，涌向了石柔的四肢百骸，助她这一战！

　　“可恶。”纵横空间之外，敖烨面色冰寒无比，他是上古神龙一族，今日竟然要困在此种地方，连一个小小的任务都要完成不了吗？不行，就算拼着龙丹受损，他也要破了这空间！

　　一声龙吟，巨大的龙身呼啸，金色的光芒自他体表渗出，照亮了整个黑色空间。

　　“哦呀，哦呀，真是漂亮，龙族就是得天独厚啊。”陆尘笑赞道，但目光落到石柔身上时，又忽然变得有些晦暗。不过他依旧没有出手。

　　“吼！！！”魔头大吼，首当其冲将石柔一口吞噬而下！

　　蓦地，对于石柔来说，整个空间都变得无边黑暗，无比遥远，无比的飘渺、漫无边际，没有丝毫感觉，空留无数遗憾，又无比的死一般的寂静！

　　或许，死亡的境地，就是这样了。

　　灵觉陡然回过神来，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团恐怖的黑暗，而石柔的身影早已消失，不，应该说是被黑暗吞噬。

　　石柔……死了？

　　这个念头令灵觉像被重物狠狠敲打在他脑袋上，整个人面色苍白，血色尽退！

　　石柔，真死了？

　　敖烨巨大的龙身猛然停了下来，他有些难以置信，之前那样的难关都闯过了，这丫头竟然会死在这种无人知晓的地方？

　　陆尘轻笑一声：“呵，可惜。”

　　这一声轻笑引来敖烨的怒视！

　　“哦？想打架？我倒是无所谓，我还想多见见你神龙一族的功法呢。”陆尘无所谓地道。

　　其实不只是他们，就连石柔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死了。

　　因为如果不是死了，又怎么会如此安静？

　　“吼！！！”一声咆哮，魔头巨大的身形猛然抖动了起来，深黑的魔气剧烈地翻斗，似乎在承受着某种痛苦，痛到了令一介魔头都感到恐惧的地步。

　　“石柔没死！！”灵觉灰暗下去的目光，陡然又亮起了星火，“石柔！”他猛地朝魔头那边冲去。

　　敖烨一愣，顾不得和陆尘抬杠，继续破那纵横空间。

　　陆尘却突然长舒一口气，神情有些怔愣，似乎有些不明白这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来自何处。忽然，他又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次的笑，比之前要开怀了许多，也迷人了许多。

　　“吼！！！”魔头不断地嘶吼。肉眼可见的，他的身形在不断变小，魔气在逐渐转薄，仿佛他的身体中央有一个空洞，在不断吞噬着他的身体。

　　明明魔头就是靠吞噬别人来成长自身，什么时候竟然轮到别人来吞噬他了？

　　可这令人心惊肉跳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

　　陆尘的眸子一眯，这丫头的身上，果然有古怪。

　　此时的石柔，处在魔头的体内，可怪异的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随着那漆黑的无尽的时间延长，四周围渐渐有了声、有了光、有了同伴的呐喊，有人在喊急切地她的名字。

　　“石柔！石柔！！石柔——！！！”

　　那一声声的呼唤，越来越焦急，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担忧，甚至夹杂着痛苦和恐惧，让石柔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在，我在，我在！！！”石柔也奋力地挣扎着，想从这黑暗中破出。

　　终于，犹如破碎了茧一般，石柔从那浓郁的黑色的球里穿透而出，一把被灵觉拉出去，一把被他抱个满怀。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有死，石柔，你没死，真是太好了……”灵觉咬着牙说着这样的话，泣不成声，泪水落满俊秀的面颊。

　　石柔呆呆地被他抱在怀里，有些木讷，有些懵懂，忽然回过神来，开心地一笑，也回抱住灵觉：“嗯，我没死！不要担心，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我可是石柔呀！哈哈。”

　　被石柔回抱住，灵觉的面色不由一红，继而想起自己居然哭得稀里哗啦，真是成何体统？把僧人的脸都丢光了。他赶忙松开石柔，快速到有些胡乱地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有些结巴地道：“对，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灵觉羞赧的样子逗得石柔哈哈大笑。

　　魔头一死，他所构造的纵横空间自然也崩塌消散，敖烨化成人形，来到石柔身边，就见她大难不死之后立马没心没肺地笑着，忽然有些无语。不过这样的石柔，他一点也不讨厌。

　　陆尘也来到众人身边：“真是可喜可贺，石柔姑娘被魔头吞到肚子里都能活下来，还反杀了魔头，真是厉害，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石柔眉头一挑，有些不太高兴，这家伙实在太扫兴了，便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呆坐在魔头肚子里面，然后他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说着，石柔神色微沉，此时此刻，她终于有时间去想有关慧通、有关魔头的事。

　　或许，魔头真的就是慧通，那恐怖的黑与欲望，那剔透无瑕的白光，都是慧通，正如人的两面，只是，慧通厉害到了能将这两面剥离开来吧……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石柔环顾四周，只见四周围都是碎石乱瓦，断壁残垣，只是在瓦砾之间，能够见到不少倒塌在地上的金身佛像。

　　石柔想了想，起身走到那些碎石乱瓦之中，把一尊尊佛像扶了起来，用手擦拭掉佛像上的灰尘。她的动作十分的温柔，十分的细致，神情十分的认真，虔诚得好像人间的信徒。

　　见此一幕，灵觉心中微微一动，明白了石柔的意思。

　　“阿弥陀佛，贫僧惭愧。”灵觉上前，与石柔一同将整座废弃倒塌的寺庙中所有的佛像一一找出来，擦拭干净。

　　最后，看着一尊尊整齐排列放好的佛像，石柔扔给灵觉一个储物戒指，装起来，带回去吧。

　　“这个……”储物戒指异常贵重，通常至少是洞玄境修士才会拥有，就算他是禅音寺一代天骄，也不曾用过。

　　“快点，难道你要将佛像和杂物堆积在一起吗？”石柔道。

　　经石柔这么一提醒，灵觉立即醒悟过来，不由深深看了石柔一眼：若是从前，石柔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些东西。看来，那个人对她的影响很深……

　　陆尘的神色微闪，笑得意味深长，能够随便拿出储物戒指送人的金丹修士，恐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拥有乾坤龙戒中无尽宝藏的石柔了吧？

　　这丫头说戒指不在她身上，或许也不一定呢……

　　做完这些事后，石柔心中也狐疑不已，没理由魔头会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啊，到底是谁做的？

　　石柔自然知道最后关头神龙之王也出手了，但那股力量依然远远不足以击败魔头，更别说像是整个把魔头给吃了一样。

　　到底是……？

　　就在此时，“嗝！”一个像是打饱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而且，就在石柔的脚边上。

　　“嗯？”石柔心中一跳，立马让步，就见原本靠着她脚边不动的黑色鬼牌，在她挪开步子之后，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鬼牌？是你？！”石柔立即将那暗纹反复的鬼牌捡起来，仔细端详。

　　“是它？”灵觉对这样东西也有很深的印象，当初在出幽冥界时，最后自动现身抵挡住铁笔惊天一击、令他们能成功逃离的，就是这枚鬼牌。

　　石柔不知道它的来历，只因为其面如鬼，又是在幽冥界中获得，所以叫它鬼牌。

　　（呃，刚才发错章节了，现在替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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