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使团进京

回城的路上，傅丞与傅洵同乘了一辆马车。

        “羌疆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傅洵问。

        他就是为了羌疆的事情才提前回来的。

        “羌疆的态度是黄蜂其此事与朝廷无关，完全只是因为与索元驹有深仇，所以预谋了很久终于找到机会杀掉了他的儿子，这与我的人查到的一样。现在黄蜂其已经被抓，羌疆准备派出使团，押解黄蜂其来大世。”

        “这消息可确切？”

        傅丞点头：“羌疆有意让大世来处置黄蜂其，以二皇子云子朝为首带领使团来，文书应该明日就会到。”

        傅洵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既然使团和黄蜂其一定会到，那么羌疆的意图究竟是真诚求和，还是借机试探？”

        黄蜂其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边境一定会埋下隐患，羌疆出动使团说明也足够重视，若是羌疆云皇是怕这件事引起两国的误会，造成不必要的后果，所以才派使团来，那倒也罢，想来他们会有诚意妥善解决这件事。

        但是，如果是想要借此机会来试探大世的底线，进而挑起争端，那么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羌疆实力不容小觑，但相比大世还略逊一筹，他们应当不会冒险。但是，”傅丞话锋一转，“羌疆皇室不和，太子虽势大但不得人心，此番要来的二皇子云子朝表面平庸实则已蛰伏多年，若他们内部想借这件事做文章，那也可能有很大变故。”

        傅洵听完，道：“既然还无法确定他们的目的，先盯紧羌疆皇室的动静吧，还有京城的风向，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说罢揉了揉眉心，他一路奔波已是疲累，傅丞无需他多嘱托，简单说了几句就闭目养神起来。

        傅丞还有事，既然遇上了祁天，若若就由他带回了满香楼。

        祁天自然不会放过诋毁傅丞的机会，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今日他在树林的所见所闻，扬言他娘再夸傅丞沉稳，他就要把今天的事情嚷得人尽皆知。

        霍幼央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若若还在“嘭嘭嘭”地给她描绘祁天是怎么从树上掉下来的，她就觉得他们好像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晚上傅丞和傅洵来的时候，祁天刚走，霍幼央听他念了一下午经，此时见了傅丞，脑子里都是他带着若若爬树看人打架的画面。

        傅丞一看霍幼央的反应，就明白她已经知道了，难得局促地僵了一下。

        傅洵了解傅丞，目光在他俩身上扫了两番，再一想到傅丞提起霍幼央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心下了然。

        “这就是霍姑娘吧。”傅洵问。

        傅丞提前说过傅洵会来，霍幼央没有惊讶，行礼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傅洵一笑：“无需多礼。”

        “伯伯。”一旁的若若主动叫人，这可是她今日新学会的词。

        傅洵听了极高兴，亲昵地摸了摸若若的头：“若儿真乖。”

        又解下腰间一枚玉佩递在若若手里：“愿若儿平安喜乐。”

        若若接过来笑眯眯地说了谢谢伯伯。

        傅洵无不感慨地对傅丞道：“小丫头长大了，看着也开朗了许多。”

        傅丞挑挑眉，很认同他的话。

        落座后，若若拿着玉佩坐在霍幼央身边把玩，时不时拿给霍幼央看看，傅洵见了，又忍不住说道：“早就听阿丞说若儿对你异常亲近，你们还真是有缘。”

        霍幼央笑笑：“许是缘分吧，我也一见若儿也很是喜欢。”

        说话间霍存昊兄弟两人也到了，傅洵许久不在京城，他们之间有很多事说，倒是毫不避着霍幼央，也不是大事，霍幼央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席间霍幼央特意命人上了许多甜品，因为她曾偶然间得知傅洵爱吃甜食，但是从不显于人前。

        现在看见他一个人默默吃了不少，霍幼央心里很高兴。

        傅洵年长，霍幼央与他没有过多接触，但是霍幼央对他最初的印象非常深刻。

        霍幼央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她还很年幼，正在懵懂伤心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她进宫去，一群小姑娘在御花园玩，霍幼央牵着一只小风筝独自待着。

        小孩子玩起来各处去跑，霍幼央不知不觉就落了单。

        后来风筝被吹起来挂在树上，霍幼央就在树下仰头看了很久，看着看着难过了，一个人坐在地上悄悄哭起来，不知道哭了多久，风筝轻飘飘地落下来，一抬头，一个不认识的哥哥站在她前面。

        霍幼央哭着不愿意起来，那个哥哥等了一会儿，便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抱到一个亭子里坐下，温柔地替她擦了泪。

        霍幼央只记得她拽着那个哥哥说了好多的话，内容已经忘记，但当时那种找到依靠并且可以倾诉的安心感她一直记了很久很久。

        她一直想要找到这个哥哥是谁，但是后来却没再见过，等她长大了，仔细想过那时会出现在皇宫里并这么做的人，觉得只可能是傅洵。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傅洵就是这样的人，他会耐心安慰不认识的小妹妹，温柔地让她不要害怕。

        这件事她没再与别人提过，或许傅洵也已经忘记了，但是这点陌生的温柔她一直在心里感激了很多年。

        -

        入了九月之后，几场雨带走暑热，天气明显凉爽下来。

        羌疆的使团到了，浩浩荡荡一行人，是京城最近的大事。

        朝廷之前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使团的态度很和善，延霆山寨的事情只是意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也为了加深两国的来往，云皇这才特意派出了使团。

        使团答应了关于黄蜂其的所有条件，表示会积极配合大世解决边境问题，安抚黎族人民的情绪。

        黄蜂其被押至北疆，由当地官府关押了五日，然后当着黎族人民的面施了绞刑。

        另外，官府还找到了索元驹流落在外的幼女，也一并安置妥当，这桩轰动两国的仇杀就此告一段落。

        满香楼已经是京城的第一酒楼，声名在外，这番也接待了很多次羌疆人。

        羌疆的二皇子云子朝有意结交大世的皇子，傅洵等人都曾与他在满香楼小聚过。

        他们常来，霍幼央并不出面，都是小五在人前迎接，霍幼央只管操持好其他事。

        大世与羌疆都民风开放，女子做生意虽少，但也不算奇事，霍幼央不出面只是因为没有必要，而且，她曾远远地见过一次云子朝，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

        霍幼央自回到霍府之后，很少再出现在白霞村时有过的头晕心悸之症，原以为是好了，没想到那次看到云子朝时，心口又是蓦地一疼，心慌了很久。

        云子朝是皇室中人，霍幼央在白霞村醒来时，身边有一枚玉佩也是皇室之物，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后来傅丞查到过，霍幼央身边的那枚玉佩雕刻着的一只蝎子，属于历代羌疆皇室中非常少见的一种，如今已经基本见不到了。

        这样一来，与云子朝有关的可能性也不太大，但霍幼央还是下意识地避开。

        正想着，绵春推门进来，在霍幼央耳边低语几句。

        霍幼央微蹙起眉，向她点了点头，绵春便到门外领了一位姑娘进来。

        进来的人深深低着头，小步走到霍幼央面前。

        “叫什么名字？”霍幼央问。

        “阿枝……”

        霍幼央抿了口茶，让她抬起脸来。

        阿枝怯怯地抬起头，就见她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着。

        一身楼里婢女统一的浅色衣裳，鹅蛋脸，描了黛眉，抹了淡淡的胭脂，头上插了一支小巧的缠花金簪，很有几分清丽少女的模样。

        满香楼里有一批年纪相仿的婢女，负责在二楼以上端一端茶水，上一上菜，看着要比青衣伙计们养眼很多，她们也能每月挣些银子补贴家用。

        在满香楼留有包间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霍幼央为了避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特意选的都是聪明朴实的姑娘，但是这个阿枝……

        “你的簪子不错，很配你。”

        阿枝不语，只是眨巴着眼睛流泪，满脸惶恐不安。

        听绵春说，羌疆使团的人现在在三楼，她看见阿枝的时候，阿枝正端着酒要进去。因为打扮得确实显眼，绵春生怕有什么不妥，就拦下了她带到了霍幼央这里。

        多少人想攀上了金枝就变成凤凰，但是又有几人能消受得了呢。

        也不欲多说，霍幼央放下茶杯，对着阿枝道：“看着也是要嫁人的年纪了，一会儿去账房领了这个月的银子走吧。”

        “不要，不要，奴婢错了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再也不敢了。”阿枝直直跪下，揪住了霍幼央的衣裙，一边哭一边用手擦花脸上的妆，“奴婢一时迷了心窍，有了不该有的念头，您就原谅奴婢吧。”

        “您不要赶奴婢走，爹爹会打死我的，求求您了。”

        霍幼央还没再开口，绵春已经叫人带走了阿枝。

        出门后，阿枝的哭喊声还隐约能听见。

        看霍幼央一时没说话，绵春只当她是在生气，便开解道：“小姐不必为这些事伤神，楼里的姑娘还是好的。”

        霍幼央笑了笑：“人各有命，打发出去就行了，有什么伤神的。倒是我想出去一趟。”

        绵春颔首，下去为她准备马车。

        前几日她在红鱼坊定了两只长命锁，正好今天去取回来。

        红鱼坊门前是一条热闹的街巷，霍幼央提前下了马车，悠悠走在街道边，路上熙熙攘攘人声沸沸，暂且远离一下有关羌疆和身世的事情，心里也稍安定了一些。

        两只长命锁是给平哥儿和安哥儿的，一转眼两个小家伙都快满月了，白乎乎胖嘟嘟地招人喜欢，让人想起来就不禁勾起唇角。

        然而霍幼央唇角将勾未勾，忽地感受到了什么，视线不自觉向一旁扫去，在巷子口，与一个男子的目光刚刚好对上。

        男子挺拔高大，一身黑色锦服，银冠玉面，很是陌生，但是不知为什么，正死死地盯着霍幼央看，眼神灼热到让人害怕。

        霍幼央被盯得心头一跳，身上立马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手脚发凉，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

        “小姐？”

        绵春低低唤她，还说了什么，但霍幼央一句也听不进去。

        那名男子盯着霍幼央往来走，但一闪身就隐在了人群中，霍幼央找不到他的踪影，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面色苍白地扶着绵春进了红鱼坊。

        霍幼央自醒来之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脑里一片空白。

        冷静下来后，她能确定，她这副身体的主人或许与云子朝没有关系，但是与刚才的那个男人一定有关系。

        霍幼央做了一个手势，这是她与姜泽、姜灵之间的暗号，他们看见了就会出现，但是此时，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霍幼央瞬间不安起来，还未等她有所动作，身边绵春突然倒在了地上，她一回头，刚刚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呼吸一滞，霍幼央就被捂住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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