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雪峰

季然拉着沈樱、林妍、云星四人一路走一路吃，看见好吃的就买来尝尝。

        不一会儿，大半条街都被他们逛过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名为偶遇季然沈樱逛街的热搜。

        看见热搜后的唐凝：“……”

        说好的真的认错了呢？？？

        谭究：“……”

        近墨者黑。

        于是季然和沈樱几乎是同时接到了老妈子们的电话。

        季然接到电话后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就听电话那边的唐凝说：“真的认错？”

        “绝对会改？”

        “下次一定打招呼？”

        “为我的头发着想？”

        季然：“……”

        我现在挂断电话还来得及吗？

        相较于季然，那边的沈樱就幸运很多了。她是自己开工作室的，她是老板，谭究再气也只能说：“老板，沈总，我的个姑奶奶！您下回去客串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不？我这年纪大了，心脏有点受不住。”

        “哦。”“沈·老板·姑奶奶·樱”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季然这边也挂了电话，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继续？”

        随后，两位头很大的经纪人就发现二位女明星我行我素的症状丝毫没有缓解。

        得，白瞎了我们的电话费。

        网友们笑死了。

        【季然和沈樱关系是真的好！！俩人还一起出去逛街吃好吃的！我想去偶遇[苦涩]】

        【楼上的，我刚刚从城南城北一条街回来，并没有偶遇到[苦涩]】

        【只有我关注到他们身后有个小哥哥一直在拍吗！是不是录制新的一期美食频道！！！一把子期待住了！】

        【不得不说，这俩看起来都好瘦啊[彩虹屁]】

        【天哪！就没有人觉得季然助理林妍的颜值也很抗打吗！也好瘦好有气质啊！[泪目]】

        ……

        当然，季然和沈樱以及被夸的林妍是不知道这些评论的，她们眼里只有吃。

        她们一致认为，城南城北一条街应该改名为“美食一条街”。

        到最后回去的时候，俩人撑得路都走不动了，手上还拿着各种好吃的——诸如薯塔、章鱼小丸子、炸鸡、奶茶、烤冷面等等。

        连一贯吃东西只吃八分饱的云星都被撑到了。

        摄影师云星吃饱了想睡觉，可是师姐姐不如他愿。

        季然是个很抠门的人——不仅仅是钱，连营业也是。她录制完美食频道后觉得时间还早，便拉着沈樱回家去录制穿搭课堂去了。

        难得凑在一起，当然是能拍则拍。

        多拍点存货绝对是没有错的。

        被压榨的云星：“……”

        他是真的很绝望的，早知道就不吃师姐姐的好吃的了。

        吃人嘴短。

        听到季然说法时的林妍：“……”

        我懂，我都懂，你不是抠门，你是效率高。

        这一天又是早起又是录制各种视频的，季然实在累得不行。

        于是第二天光荣赖床。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不是起床，不是看手机。

        而是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摞剧本，就那样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翻了起来。

        她这人就这样，什么时候想干什么全看心情，为数不多的规规矩矩的时候都耗在了季氏那三年。

        第一个剧本她随手翻了几页，觉得这部电视剧商业气息太重了，都是工业糖精，为了捞钱而存在的，没什么意思。

        季然连续翻了几本都是如此，她“啧”了一声，似乎是有些麻木了。

        当准备接受第七次工业糖精的时候，她眼前一亮。

        这个本子好！

        这个剧本大致是讲一个名为江英的女孩因为家庭关系而身患抑郁症，愿意与其交好的只有四个女孩。五个女孩在江英同父异母的哥哥江成“特别的安排中”走进密室，15年前那个夏天发生在校园中的青春悬疑往事慢慢浮现。一个女生江英因为美丽陷入流言，少女们的性萌芽与人性原始的复杂善恶形成了真实与虚幻交织，最后江英在江成帮助下成功走出阴霾，重迎霞光的故事。

        季然越看越入迷，一不小心忘了时间。

        等到林妍进来喊她吃午饭的时候她才从故事中抽身出来，竟已经泪流满面。

        季然把剧本合上，注意到了封面。

        微光。

        许常导演作品。

        看完《微光》这剧本后，季然已经看不下去其他的了。

        于是她直接给唐凝打了电话，说她要去试镜《微光》的女一号江英。

        唐凝听后沉默了一瞬，她是没想过季然会选这个本子的。

        因为这个本真的太虐了，全剧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哭戏，而且都是需要情绪完全投入的爆发式哭戏。

        唐凝是不太主张季然接这类本子的——任何一个艺人接她都不太支持，如果演员过分投入，这部戏拍下来情绪崩溃的可能很大，很难出戏。

        但是季然想接，她不可能拦着。

        拦也拦不住。

        她只说：“好，你先练着，等试镜时间出来了我告诉你。”

        接下来的几天里季然一直在磨《微光》的剧本，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这天早晨，她照常去遛april和august，一边走一边放空着思绪。

        “季小姐早，”盛筵从远处跑来，俨然是一副晨练的样子，“心情不好？”

        “盛先生早，”季然回过神来，冲他眨了眨眼，说，“没有，就是在想事情。”

        还没等盛筵开口，季然突然说：“盛先生能帮我个忙吗？”

        盛筵一愣。

        上次邀请季然走红毯被拒之后他就没再主动找季然了，一方面怕打扰她，另一方面怕季然不想理他。

        脑子还未做出反应，盛筵的嘴已经说：“好啊，帮什么忙？”

        “帮我对下戏，”季然说，“妍姐是女的，总没有那味儿，云星嘛……看着他那张脸我也是真的演不出来。”

        刚刚看到盛筵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差什么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纯粹地在演江英，但是没有试图去理解过江英，而演好江英这个人物最重要的就是江成。

        江英一直喜欢江成。

        江英因为从小不幸的经历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而江成就是她的鞘。

        江英是软弱，是不堪。

        可是在面对江成的时候她会变得很勇敢，勇敢得不像江英。

        她向着江成而生，直至冲破阴霾。

        季然在练习江英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在练，没有尝试过找人对戏。

        这就是关键！

        季然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激动便拉着盛筵的手跑进了家里。

        august和april两条狗八条腿跑得没她快。

        它们很想问：究竟是你遛我们还是我们遛你？？

        季然将用荧光笔标得花花绿绿的剧本递给盛筵，跟他讲了一下他要念的台词，便开始了。

        季然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再睁眼时已经变了个人。

        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颓唐地跌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她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膝盖上，身体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她在哭。

        江英在哭。

        盛筵在季然面前半蹲下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季然背，念出了台词：“英英……”

        “别碰我！”季然抬起头来，她双目通红，满眼泪光，却在看到盛筵的那一刻软了下来，她说，“哥……”

        她扑进了盛筵怀里，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盛筵身体微微一僵，伸出手将季然拥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哥……”季然把脸埋在了盛筵的肩上，声音有些闷闷的，“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盛筵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

        季然从盛筵怀中退出来，盯着他，一脸认真地说：“我怎么记得剧本上似乎不是这句？”

        盛筵心说，因为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就会答应。

        但他嘴上不显，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只说：“抱歉，我有点忘词。”

        季然没说什么，毕竟盛筵也不是专业的演员，只是个临时被自己拉来搭戏的，这也不是他的义务，也没必要要求人家将台词记得一字不落。

        又来一遍，季然念出台词：“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这次盛筵念对了，他说：“我没有骗你。”

        季然猛地推开了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哥，你设计引诱我和我的朋友们进入那间密室，我们差点死在那，这还不叫骗？”

        “江英，你对‘骗’的定义有点问题，”盛筵微微蹙眉，说，“你变了，你小时候从来不会这样跟哥哥讲话的。”

        “我变了？”季然冷笑一声，说，“江成，变的人是你。”

        演到后面，就只剩季然一个人在那里哭，盛筵饰演的江成则是在一旁插着口袋看着。

        这场戏是江英全剧哭得最厉害的一场，她觉得自己的信仰被打碎了——虽说后面她会知道江成的苦衷，但并不妨碍她在此刻哭。

        季然哭到最后越哭越凶，总感觉自己已经代入了十来岁时候练功被师父骂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天黑地的。

        一旁的盛筵看得心如刀割，走过去一把将女孩搂进怀里，也不管季然的眼泪鼻涕会不会蹭到自己的衣服上，他的手放在季然的后脑勺处，微微抚过季然柔软的发丝。

        他的体温充斥着季然的身体，身上的松木香气笼罩着季然，那是一束光。

        季然原本沉浸在小时候被师父扔在冰天雪地的绝望中，可突然她仿佛看见一抹阳光。

        是冬日暖阳。

        这束阳光带着独有的璀璨金色，自东方而起，径直打在远处的雪峰上。

        日照金山。

        冬日暖阳罕见，如此光辉灿烂的更加罕见。

        季然望着那片连绵起伏的金色雪峰，接住了头顶上缓缓落下的枯叶。

        是带有松木香气的落叶。

        她好冷啊。

        太阳照在她身上，可是一点也不暖和。

        冬日暖阳看着暖，可其实也很冷。

        好冷啊。

        季然手脚僵硬冰冷，她迈不动腿了，她跌倒在雪地里。

        就让这冷冽刺骨的风，捅穿她的烂心烂肺吧。

        远方的雄鹰呼啸而下，翅膀上的羽毛堪堪拂过她的脸颊。

        她听见有人说：“我在，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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