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057章朝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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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朝堂上
十月初九这天,自从回京的当天之后,再没有上过朝的安王殿下朱启铎,突然出现在了早朝上。
朝臣们突然见到了这个既爱杀人、也爱虐待人的大魔头,心里都很怵。
显而易见,他突然出现,必是又要闹出大动静的。莫非,他又准备送谁走了?朝臣们不敢说话,只敢互相递着眼色。
皇帝见到朱启铎,还有一点诧异,“启铎来啦。”
朱启铎回道,“有事启奏。”
众朝臣心想,还有事启奏呢,你安王殿下什么时候给过皇帝面子,不都是想干就干了吗?
皇帝吩咐内监,“赐座。”
内监赶紧给朱启铎搬了一把椅子来。朱启铎也不客气地坐下了,无论是身份,还是这些年的军功,他坐下都理所当然。
皇帝先问,“启铎,你先说吧。”
朱启铎不慌不忙地吩咐殿外等候的下属,“把东西呈上来!”
他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亲兵,抬着两个大箱子的卷宗上了大殿。
朱启铎先打开了其中一个大箱子,拎出了其中一册,开口道,“臣弟手下有个千户,近日向臣弟反映,他有个远房表亲被人栽赃,关进了刑部大牢。臣弟特意去查阅卷宗,发现这卷宗混乱不堪,证词、供述都写得前言不搭后语,简直狗屁不通。”
朱启铎抄起手中的卷宗,“啪——”一声扔到了地上。
刑部的几个官员瑟瑟发抖,原来朱启铎要整他们。问题是,他们的一把手刑部尚书许志纲,“被”摔下马车,都已经瘫了,朱启铎还不放过吗?
朱启铎又道,“有一就有二,臣弟顺便又去了都察院、大理寺,查阅了往年的其他卷宗,发现这个问题实在过于普遍,狗屁不通竟然还算是轻的。有的官员简直可恶,缺斤少两,明目张胆到把只写了一半的结案陈词都放进了卷宗里。”
皇帝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事。”
朱启铎道,“这个大箱子里装的就是那尤为过分的,趁着今日早朝,一块儿传阅传阅,都来品鉴品鉴吧。”
卷宗被内监们拿出来,一一分发下去,官员们默不作声地查阅。
这些年,大家都忙着拉帮结派,对待公事很糊弄,明面上过得去,几乎成了大家默认的标准。
可是,不管怎么默认,明面上总得糊弄得过去,直接缺斤少两、内容不全,甚至写一半的东西也用于归档,这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皇帝看了几份,一份比一份糊弄,他都没眼看了。朱启铎当众翻出来处刑,他这个皇帝真的臊得慌。
大殿中异常安静,只听得见翻书页的声响。
画风一转,朱启铎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大箱子,继续开口道,“皇兄,其实这次查阅三司卷宗,臣弟除了发现一大堆敷衍了事、滥竽充数的,也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一些优秀卷宗。在优秀卷宗里,臣弟看到了详尽有序的案情描述、充分确凿的证据、公正得当的判罚,还有逻辑清晰、文采斐然的结案陈词。”
本来已经臊得慌的皇帝,仿佛找到了台阶,赶紧从龙椅上走下来,拿起了另一个箱子里的卷宗来查阅。
当皇帝拿起来时,卷宗的厚度让他诧异了一瞬,和刚才的那一箱比,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朱启铎吩咐内监把剩下的分发下去,“大家看够了垃圾玩意儿,也看看好东西洗洗眼吧。”
朝臣们刚刚看了残缺不全、前言不搭后语的卷宗,再看到朱启铎挑出来的优秀卷宗,先不用多说内容了,光是重量就是吊打,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判断。
在大家都敷衍的时候,还能够独善其身,坚持把事情做完美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出。
“大家以为如何?”
皇帝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年轻人身上,“林卿,不错。”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他身上,都察院副都御史林熙兆。他的卷宗,几乎都是旁人的三倍厚。
有人嘀咕道,“每本的案情描述、结案陈词都写得这么长,他也太爱表现了吧?你说他是不是就等着今天被当众夸赞?”
“就是就是,目录完全没必要编得这么细嘛,要是都按他这么弄,咱们都别睡觉了。”
皇帝又道,“还有一位,刑部姚可嘉。”
下头又有人小声嘀咕,“这个姓姚的,你看他这里头的讯问笔录,讯问的次数也太多了吧,每次都是差不多的供述,其实完全没必要嘛。”
“没错没错,讯问这么多次,就会导致迟迟结不了案。”
皇帝问道,“姚可嘉原是刑部右侍郎,现在人在哪儿?”
朱启铎道,“他在诏狱里,因涉嫌写诗犯上,在被调查中。”
“朕怎么不知自己被冒犯?”
到底为什么被抓,那不是很明显吗?
皇帝利落地吩咐内监,“早朝之后,立刻去把人给朕带来!”
“是。”
朱启铎继续说道,“臣弟认为,趁着这个年关,三司应当有序地清理最近十年的卷宗,该改的改,该补的补。如果发现了冤假错案,更应该马上纠正。”
皇帝应道,“安王这个提议不错,既然发现了问题,确实应该重视起来。”
底下有个官员与旁边轻声嘀咕,“安王是不是闲疯了?”
旁边附和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十年的卷宗得有多少?”
“恐怕就因为他一天天的盯着咱们,那方侧妃才至今无孕。”
他们自认为是小声嘀咕,可他们不知道朱启铎五识有多好,也不知道朱启铎听了他们的话,已经想杀人了。
朱启铎心里有点窝火,他们知道个屁!就算他天天在家宠女人,也根本不耽误他照样盯死他们。
曼曼才十六,不着急,他们两人同床才多久呀,哪有那么快的?明年能怀上就不错了。
皇帝开口问道,“三司是怎么想的?”
刑部左侍郎不敢表态,他们的一把手尚书许志纲还在床上瘫着呢。
大理寺卿赵路平先回话道,“十年案卷太多了,有不少还是已经致仕的官员遗留的,大理寺办案的人手不够用,有心无力,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来理卷宗。”
等他说完,大殿中一片安静。
皇帝追问道,“都察院呢,张卿怎么看?”
他说的是左都御史张应芳。
副都御史林熙兆回话,“回皇上,张都宪出京去巡视了。”
“得,朕又忘了这一茬。林卿,你的卷宗是被安王挑出来的典范,你怎么看待这事儿?”
林熙兆回道,“安王殿下的提议,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只是,三司人手的确不够,案子够多,可是能做事的少,并非今日才如此。如果要理卷宗,确实需要一些人手。”
皇帝沉吟片刻,“为了整理案卷,专门增设官员,恐怕又没有必要。”
林熙兆又道,“如果哪里能挪一些人手来,那就好了。”
朱启铎早就给他们想好了后路,“皇兄,似乎翰林院里还有不少见习官员,没有发挥出他们应有的才能。这次就让他们参与做一些辅助,也未尝不可。”
秦翊祺反对道,“他们见习不满三年,毛头小子一群,叫他们整理积年旧案,未免太过草率了。”
赵路平十分狗腿地附和道,“秦首辅说得有道理。”
皇帝却道,“如果没人整理,那案卷也是摆在那儿落灰,即便是翰林院生去整理,总比无人过问的好。这事儿就这么办!”
秦翊祺道,“皇上,这未免太草率了!”
皇帝不跟秦翊祺纠缠,直接宣布他的决定,“秦首辅事多人忙,就不必过问了。安王有妙招,这事儿就由安王来总揽负责,林卿负责做协作。你们挑选人手,安排入各司做辅助,对他们的成绩做考评。这次整理卷宗表现卓著的人员,不必再等见习满三年,可特许直接提拔上任。”
秦翊祺还要再劝阻,林熙兆突然利落地回答,“臣遵旨,一定全力辅助安王殿下。”
手下的人答应得太快,秦翊祺顿时感觉吃了鳖。
事情就和朱启铎预料的一样,只要给皇帝想好了办法,皇帝很乐意拍板同意。只要别让他操心,谁愿意做事,他都支持,他乐享其成。
早朝结束之后,众人陆续退出大殿。
秦翊祺问林熙兆,“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快?这事儿咱们应该拖着。安王手下那一帮大头兵,打仗是厉害,做文章可不擅长。只要咱们不配合,安王想做事也够呛。”
林熙兆回道,“皇上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们没必要反对。反对下去,皇上就会点别人去协助安王。您也听到皇上说的了,表现突出者,可以提前提拔升迁。如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到时候,得到提拔的人,必定死心塌地效忠安王。”
秦翊祺一想,是这个道理啊。本来他手下人就有点心思涣散了,可不能让安王笼络人心。
林熙兆又建议道,“咱们不能消极应对,让安王捡了这个便宜。等到这次卷宗整理完毕,首辅您一定抢在安王前头,去推荐人才。谁推荐的,不就记得谁的大恩了?”
秦翊祺一听,立刻打消了顾虑。“既然皇上点了你去做协助,你就多盯着些,把安王盯死了。”
林熙兆回道,“是。”
三法司的官员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其他各司官员也忧心忡忡,朱启铎下一步就该收拾他们了吧。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刑部两个侍郎一前一后走着。
“张侍郎,你走那么快干嘛?”
张侍郎答,“赶紧去把我办过的案子检查一遍呀,要是让安王查出来就完了。他搞这么大动静,还抓了见习生来当壮丁,不抓几个典型,这说得过去吗?”
另一人一听,很有道理,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赶紧回去整理卷宗。
而大理寺的官员,也都匆匆忙忙回去临阵磨枪,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都察院官员倒是轻松一些,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二把手副都御史林熙兆协助安王,怎么着都会罩着他们。这次的典型,怎么着都是从其他两司里挑。
朱启铎出了宫门,便叫上了林熙兆,转头就直接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所有见习官员,都被叫到了院子里站着。
朱启铎让人搬来椅子一坐,吩咐林熙兆,“你来给他们说。”
林熙兆遵命,给见习官员们详细地说明他们的来意。
“整理卷宗会非常辛苦,非常枯燥,卷宗里没有的,你们要补,卷宗里错了的,你们要想尽各种办法求证予以更正,发现了冤假错案,你们必须上报,这就一定会得罪当年办案的人员。三司十年卷宗堆积如山,接下来的几个月,你们会焦头烂额,忙到没时间睡觉。”
底下的人开始嘀嘀咕咕。
“但是,皇上金口玉言,表现突出者可以提前结束见习,得到提拔。这几个月的努力,会比别人的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更有用。为官一辈子,这样的承蒙圣恩而平步青云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可以说是转瞬即逝。如果最终只有一个可以得到提拔的机会,你们是否要去抓住它呢?”
朱启铎不动声色,只是观察着。
听说只要表现突出,就有机会提前得到提拔升迁,翰林院的见习官员们突然都有了积极性,纷纷踊跃报名,请求加入整理卷宗的名单。
其实,整理卷宗不过是个幌子,朱启铎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此挑出一批能堪重用的新人来,放在各司去。在需要他们发挥出作用时,能够派上用场。
看似简简单单的整理文书,其实考察着方方面面的能力。最重要的,就是能不能发现冤假错案,发现了之后,又敢不敢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揭发它。
所以,品行、能力以及立场,都很重要。
朱启铎办完了事情,回到了王府里。
因着方长至伤情还算稳定,方长誉也暂且回了王府,打算明日再去探望哥哥。
他一回来,方长誉就瞧见他脸色阴沉沉的。
方长誉坐到他旁边,问他,“殿下,今天又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朱启铎皱着眉,“他们竟敢编排本王整日盯着官员们,所以你才至今无孕。他们的眼睛似乎没法盯着自己的事,看这些热闹倒是起劲。”
因为她还没怀孕,他就被官员们编排了吗?
方长誉觉得他有点好笑,“殿下委屈了。”
朱启铎不满道,“男人有什么委屈的?不许对我说这词!”
方长誉捂嘴笑。
安王殿下的倔强啊。
这才两个月吧,哪有那么快的?况且,他们真的很努力了,朱启铎跟她亲亲热热的频率,甚至都不能叫隔三差五,几乎是隔天就要。
他的精力,多得仿佛用不完。
不过,再怎么频繁,怀孩子也看机缘呀。
方长誉随口问道,“殿下,你说这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朱启铎反问,“暗示什么?”
也许,在暗示他给得那么勤,她就一点也没收下?
这话方长誉可说不出口。
但是,再想了想,方长誉又觉得他没有。他这个人吧,别的事情上特别精明,弯弯绕绕一大堆,可谈到感情问题,他就是又直白又莽撞。
他是不会暗示的,他从来都是明示。他这一点,方长誉倒是觉得不错。
“没什么啦。才两个月,哪有那么快的?殿下,你别着急。”
朱启铎解释道,“我没有着急,你才十六,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我是讨厌他们议论你,他们不知道咱们才同房两个月,风言风语一起,就会谣传出你的问题来。这种事情,向来是要怪罪到女人头上的。”
他这么说,能设身处地为她想,方长誉竟有些感动。
不过,方长誉嘴上要骄矜一下,“那怪谁呀?还不是要怪你伪造的虚假侍寝记录?”
朱启铎抱住她,“对不起了。”
方长誉有点吃惊,他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道歉都越来越熟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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