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吉德罗·洛哈特

可是第二天，哈利几乎一整天都没露过笑容。从早晨在大礼堂吃早饭起，境况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在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今天是阴天的灰色）下面，四个学院的长桌上摆着一碗碗粥、一盘盘腌鲜鱼、堆成小山的面包片和一碟碟鸡蛋和咸肉。他们在格兰芬多的桌子前坐下，对面是赫敏，她的《与吸血鬼同船旅行》摊开搁在一个牛奶壶上。她说“早上好”时有一点生硬，哈利知道她仍然对罗恩与别人打架的事不满。

        纳威·隆巴顿却兴高采烈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纳威是一个老爱出事故的圆脸男孩，哈利从没见过记性像他这么差的人。

        “邮差马上就要到了——我想奶奶会把几样我忘带的东西寄来的。”

        哈利刚开始喝粥，果然听见头顶上乱哄哄的。上百只猫头鹰拥了进来，在礼堂里然庭，把信和包裹丢到正在交谈的人群中。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被丢到了纳威的头上，紧接着又有一个灰乎乎的大家伙落进了赫敏的壶里，牛奶和羽毛顿时溅了他们一身。

        “埃罗尔！”罗恩喊道，提着那只湿漉漉的猫头鹰的爪子把它拉了出来。埃罗尔瘫在桌上，两条腿伸在空中，嘴里还叼着一个打湿了的红信封。

        “哦，不——”罗恩失声叫道。

        “没事的，它还活着。”赫敏说，轻轻用指尖戳了戳埃罗尔。

        “不是那个。”

        罗恩指着红信封。那信封在赫敏看来很平常，可是罗恩和纳威却好像觉得它会爆炸似的。

        “怎么啦？”哈利问道，他刚说完就立刻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因为爱德华就给他寄过这样的信。

        “不是你妈妈寄的吧？”爱德华问。

        “就是她！”罗恩有气无力地说。

        “你最好打开它，罗恩，”纳威害羞地小声说，“不打开更糟糕。奶奶给我寄过一回，我没理它，结果——”他吸了口气，“太可怕了。”

        罗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信上，信封的四角已经开始冒烟。

        “快点吧，不然会爆炸的。”爱德华一边说一边跳了起来，以免被一会儿可能出现的爆炸或某种恶咒波及。

        “快打开，”纳威催促着，“只有几分钟……”

        罗恩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埃罗尔嘴里取出那个信封，把它撕开。纳威用手指堵住了耳朵，哈利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一开始他以为是爆炸了，巨大的响声充满整个礼堂，把天花板上的灰尘都震落了

        下来。

        “……跟别人打架！还是在火车上！他们要是开除了你，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你大概压根就没想过……你大概以为把同学打晕过去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吧？！”

        是韦斯莱夫人的喊声，比平常响一百倍，震得桌上的盘子和勺子咯咯作响，四面石墙的回声震耳欲聋。全礼堂的人都转过身来看是谁收到了吼叫信，罗恩缩在椅子上，只能看到一个通红的额头。哈利呆住了，这才知道真正的吼叫信原来会造成这样的破坏。

        “昨晚收到邓布利多的信，你爸爸羞愧得差一点儿死掉。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你差点让德拉科丢了命——”

        几百颗脑袋又同时转向斯莱特林桌子，德拉科坐在餐桌边上，头上裹着纱布，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

        “太气人了！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到哈利和爱德华？他们要怎么继续和可怜的小德拉科做朋友呢？——他们本来是这样要好的朋友——一旦我听说他们的友谊出现问题，你就自己想想办法要怎么补救吧！”

        斯莱特林餐桌上出现了非常滑稽的一幕，德拉科·马尔福突然从长凳上一跃而起，面露惊恐。剩余的斯莱特林们交换着好奇的目光，望向了格兰芬多桌子。

        “我们这周末要亲自去马尔福庄园赔礼道歉，你爸爸也将在单位接受审查，这都是你的错！你要是再不循规蹈矩，我们马上把你领回来！”

        吼声停止了，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已从罗恩手中掉到地上的红信封燃烧起来，卷曲着变成了灰烬。罗恩呆呆地坐着，好像刚被海潮冲刷过一样。有几个人笑了笑，说话声又渐渐响起。

        赫敏合上《与吸血鬼同船旅行》，低头看着罗恩的脑袋。

        “嗯，难道你还指望会是别的什么吗，罗恩，要知道你——”

        “别对我说我是活该。”罗恩没好气地说。

        “你就是。”赫敏说。

        爱德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罗恩本就通红的脸看上去更红了，已经非常接近他头发的颜色。

        “不许笑！”他恼羞成怒地说，“嘿！不许笑！”爱德华笑得更厉害了。

        哈利推开粥碗，内疚得吃不下去。韦斯莱先生要接受审查了，暑假里他们夫妇对他那么好，现在却被迫去政敌家里赔礼道歉……

        然而他没有时间多想，麦格教授在沿着格兰芬多的桌子发课程表。

        哈利拿到了自己的那份，第一节是草药课，和赫奇帕奇的学生们一起上。

        他们一同出了城堡，穿过菜地向温室走去，那里培育着各种有魔力的植物。吼叫信至少做了一件好事：赫敏似乎觉得他们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现在她又像从前那样友好了。

        他们走近温室，看到其他同学都站在外面，等着斯普劳特教授。四人刚加入进去，就看见斯普劳特教授大步从草坪上走来，身边跟着吉德罗·洛哈特。

        斯普劳特教授是一位矮墩墩的女巫，飘拂的头发上扣了一顶打着补丁的帽子，衣服上总沾着不少泥土，若是佩妮姨妈看见她的指甲，准会晕过去。吉德罗·洛哈特却是从头到脚一尘不染，穿着飘逸的青绿色长袍，闪光的金发上端端正正地戴着一顶青绿色带金边的礼帽。

        “哦，你们好！”洛哈特满面春风地朝学生们喊道，“刚才给斯普劳特教授示范了一下怎样给打人柳施肥！但我不希望你们以为我在草药学方面比她在行！我只不过是旅行中碰巧见过几棵这种奇异的植物……”

        “今天到第三温室！”斯普劳特教授说。她明显地面带愠色，一反往常愉快的风度。

        学生们很感兴趣地小声议论着。他们只进过第一温室——第三温室里的植物更有趣，也更危险。斯普劳特教授从腰带上取下一把大钥匙，把门打开了。哈利闻到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肥料的气味，其中夹杂着浓郁的花香。那些花有雨伞那么大，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他正要跟着爱德华、罗恩和赫敏一起进去，洛哈特一把拦住了他。

        “哈利！我一直想跟你谈谈——斯普劳特教授，他迟到两分钟您不会介意吧？”从斯普劳特教授的脸色看，她是介意的。可是洛哈特说：“那太好了。”就要把温室的门关上，可是一只手拦住了他。

        “教授，”爱德华说，“哈利是我们小组的，要是没有他，我们这节课的成绩一定会不及格的。洛哈特教授，我一直特别崇拜你，你的每本书我都看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忍心看到我们的成绩不及格的，是不是？”他说完话，立刻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哈利简直瞠目结舌了，他敢用他的全部身家打赌，那七本书爱德华连一个书角也没碰过。

        洛哈特愣了愣，但立刻反应过来。他亲切地朝爱德华眨了眨眼，昂首挺胸地迈着方步走开了。

        “快来啊，哈利，”爱德华冲哈利招手，“你不是真想让洛哈特找回来吧？”

        哈利这才想起他应该到温室里去，就推门悄悄溜了进去。

        斯普劳特教授站在温室中间的一张搁凳后面。凳子上放着二十来副颜色不一的耳套。哈利在爱德华和赫敏中间坐下时，她说：“我们今天要给曼德拉草换盆。现在，谁能告诉我曼德拉草有什么特性？”

        赫敏第一个举起了手，这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

        “曼德拉草，又叫曼德拉草根，是一种强效恢复剂，”赫敏好像把课本吃进了肚里似的，非常自然地说，“用于把被变形的人或中了魔咒的人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非常好，给格兰芬多加十分。”斯普劳特教授说，“曼德拉草是大多数解药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它也很危险。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赫敏的手又唰地举了起来，差一点儿打掉哈利的眼镜。

        “听到曼德拉草的哭声会使人丧命。”她脱口而出。

        “完全正确，再加十分。”斯普劳特教授说，“大家看，我们这里的曼德拉草还很幼小。”

        她指着一排深底的盘子说。每个人都往前凑，想看得清楚一些。那儿排列着大约一百株绿中带紫的幼苗。哈利觉得它们没什么特别的，他根本不知道赫敏说的曼德拉草的“哭声”是什么意思。

        “每人拿一副耳套。”斯普劳特教授说。

        大家一阵哄抢，谁都不想拿到一副粉红色的绒毛耳套。

        “我叫你们戴上耳套时，一定要把耳朵严严地盖上，”斯普劳特教授说，“等到可以安全摘下耳套时，我会竖起两根拇指。好——戴上耳套。”

        哈利迅速照办，外面的声音一下子都听不见了。斯普劳特教授自己戴上一副粉红色的绒毛耳套，卷起袖子，牢牢抓住一丛草叶，使劲把它拔起。

        哈利发出一声没有人听得到的惊叫。

        从土中拔出的不是草根，而是一个非常难看的婴儿，叶子就生在它的头上。婴儿的皮肤是浅绿色的，上面斑斑点点。这小家伙显然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斯普劳特教授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只大花盆，把曼德拉草娃娃塞了进去，用潮湿的深色堆肥把它埋住，最后只有丛生的叶子露在外面。她拍拍手上的泥，朝他们竖起两根大拇指，然后摘掉了自己的耳套。

        “我们的曼德拉草还只是幼苗，听到它们的哭声不会致命。”她平静地说，好像她刚才只是给秋海棠浇了浇水那么平常，“但是，它们会使你昏迷几个小时，我想你们谁都不想错过开学的第一天，所以大家干活时一定要戴好耳套。等到该收拾的时候，我会设法引起你们注意的。”

        “四个人一盘——这儿有很多花盆——堆肥在那边的袋子里——当心毒触手，它正长牙呢。”

        她在一棵长着尖刺的深红色植物上猛拍了一下，使它缩回了悄悄伸向她肩头的触手。

        哈利、爱德华、罗恩和赫敏站在一个盘子旁，都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我想我们应该先从戴耳罩开始。”他们旁边的一个卷发赫奇帕奇男生说，哈利觉得他眼熟，但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

        “我叫贾斯廷·芬列里，”男生欢快地说，使劲摇着哈利的手，“当然认识你，著名的哈利·波特……我知道你，你也挺有名的，爱德华·特莱克茵，被誉为全年级最美的男孩——你不知道？（爱德华惊恐地摇着头，哈利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望着贾斯廷摇晃他的手）——我们公共休息室里天天都有女生讨论你，爱德华……你是赫敏·格兰杰——永远是第一……”（赫敏的手也被摇了一气，她甜甜地笑了。）“还有罗恩·韦斯莱，那封吼叫信挺酷的，是吧？”

        罗恩没有笑，显然还在想着那封吼叫信。

        “那个叫什么洛哈特的，”哈利开始往花盆里装火龙粪堆肥时，贾斯廷兴致勃勃地说。他与同院的一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分在一组，“真是个勇敢的人。你们看了他的书没有？我要是被一个狼人堵在电话亭里，早就吓死了，他却那么镇静——啧啧——真了不起。

        “我本来是要上伊顿公学的，但后来上了这里，我别提多高兴了。当然，我妈妈有点失望，可是我让她读了洛哈特的书之后，我想她已经开始明白家里有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巫师多么有用……”

        此后就没有多少机会交谈了。他们都戴上了耳套，而且得集中精力对付曼德拉草。刚才看斯普劳特教授做起来特别轻松，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曼德拉草不愿意被人从土里□□，可是好像也不愿意回

        去。它们扭动着身体，两脚乱瞪，挥着尖尖的小拳头，咬牙切齿。哈利花了整整十分钟才把一个特别胖的娃娃塞进盆里。

        贾斯廷和爱德华做起来都还算轻松。

        “你必须对它们又足够的耐心，”贾斯廷在把他的曼德拉草塞进盆里后，摘下耳套对他们说，“你看，如果你们都能像爱德一样温柔，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会不喜欢你们的。”

        他们都转过头。爱德华没有拽着曼德拉草的叶子，而是轻轻地托着它的小脚，扶着它的背把它放进新盆里，整个过程又轻又慢，好像一点也没有弄疼它。他的曼德拉草乖得好像小奶猫。

        罗恩的脸拉长了。这显然是因为他的曼德拉草正狠狠地咬着他的火龙皮手套，手脚在空中车轴似的乱挥，把盆里的所有火龙粪都溅在了罗恩脸上。

        到下课时，哈利和其他同学一样满头大汗，腰酸背疼，身上沾满泥土和火龙粪。他们疲惫地走回城堡冲了个澡，然后格兰芬多的学生就匆匆赶去上变形课了。

        麦格教授的课总是很难，而今天是格外地难。哈利去年学的功课好像都在暑假期间从脑子里漏出去了。老师要他把一只甲虫变成纽扣，可是他费了半天的劲，只是让那甲虫锻炼了身体，甲虫躲着魔杖满桌乱跑，他怎么也点不准。

        罗恩更倒霉，他借了一些魔法胶带把魔杖修补了一下，但好像是修不好了，不时地噼啪作响，发出火花。每次罗恩试图使甲虫变形时，立刻便有一股灰色的、带臭鸡蛋味的浓烟把他包围。他看不清东西，胳膊肘胡乱一动，把甲虫给压扁了，只好再去要一只，麦格教授不大高兴。但好在下一刻，爱德华就把甲虫变成了一只黑亮亮的大纽扣，成功吸引去了麦格教授所有的目光。

        听到午饭的铃声，哈利如释重负，他的大脑像是一块拧干的海绵。

        大家纷纷走出教室，只剩下他和罗恩。罗恩气急败坏地用魔杖敲着桌子。

        “笨蛋……没用的……东西……”

        “写信回家再要一根。”哈利建议说。那根魔杖发出一连串爆竹般的脆响。

        “是啊，再收到一封吼叫信，”罗恩说着，把开始嘶嘶作响的魔杖塞进书包，“‘你魔杖断了全怪你自己——’”

        两人去礼堂吃午饭，赫敏给他们看了她在变形课上用甲虫变的一把漂亮的纽扣，罗恩的情绪还不见好转。

        “爱德华变了好几个袖扣，”赫敏说，“他在上面变了一些蛇的图案，把它们拿去送给德拉科了。”

        哈利忍不住想，德拉科·马尔福兴高采烈地把好朋友送的袖扣戴在衣服上，结果它们当晚就变回了大甲虫。他就要笑出声，可突然看见了罗恩阴沉的脸色。

        “下午上什么课？”哈利连忙转换话题。

        “黑魔法防御术。”赫敏马上说。

        “咦，”罗恩抓过她的课程表，惊讶地说，“你为什么把洛哈特的课都用心形圈出来呢？”

        赫敏一把夺回课程表，气恼地涨红了脸。

        他们吃完饭，走到阴云笼罩的院子里。赫敏坐下来，又埋头读起了《与吸血鬼同船旅行》。哈利和罗恩站着聊了一会儿魁地奇，便开始觉得无聊了。爱德华不在，他们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后来哈利感到有人在密切地注视他。他抬起头，看到昨晚分院仪式上那个非常瘦小的灰头发小男孩正着了魔似的盯着自己。那男孩手里攥着一个东西，很像是普通的麻瓜照相机。哈利一看他，男孩的脸立刻变得通红。

        “你好，哈利？我——我叫科林·克里维。”他呼吸急促地说，怯怯地向前走了一步，“我也在格兰芬多。你认为——可不可以——我能给你拍张照吗？”他一脸期望地举起了相机。

        “照相？”哈利茫然地问。

        “这样我可以证明见到你了。”科林热切地说，又往前挪了几步，“我知道你的一切。每个人都跟我说过。你怎样逃过了神秘人的毒手，他怎样消失了等等，你额头上现在还有一道闪电形伤疤。”（他的目光在哈利的发际搜寻。）“我宿舍的一个男孩说，如果我用了正确的显影药水，照片上的人就会动。”科林深吸了一口气，兴奋得微微颤抖，“这儿真有意思，是不是？在收到霍格沃茨的信以前，我一直不知道我会做的那些奇怪的事就是魔法。我爸爸是送牛奶的，他也不能相信。所以我要拍一大堆照片寄给他看。要是能有一张你的照片——”他乞求地看着哈利，“——也许我可以站在你旁边，请你的朋友帮着按一下？然后，你能不能签一个名？”

        “哦，你不是在送签名照吧，哈利？”

        德拉科·马尔福从城堡里踱了出来，眼中闪动着狡黠的神采，爱德华站在他身边，被他用胳膊挽着，温和地冲哈利微笑。

        “大家排好队！”德拉科朝人群嚷道，“哈利·波特要发签名照片喽！”

        赫敏和爱德华都咯咯笑起来，罗恩的脸拉得更长了。

        “科林是吗？”爱德华走过去问，科林只到他的脖子，才看了他一眼脸就红透了。爱德华揉了揉科林的头，觉得这小孩子怪可爱的。“我们一起来照一张照片吧，你可以把我们都介绍给你爸爸，他会很高兴的，是不是？然后你还可以拍几张哈利的单人照，他会同意的。”

        科林充满希冀地望着哈利，哈利接触到爱德华的目光，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能请你帮我们拍张照片吗，小姐？”爱德华举着相机问一个斯莱特林的五年级姑娘。那姑娘左顾右盼，看见周围没有格兰芬多的学生，才确认是在叫她。她显得有点受宠若惊。

        哈利让德拉科站在罗恩前边，罗恩显得不大高兴，想往前挤，但赫敏拽着他的袍角低声说：“当心！”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吉德罗·洛哈特大步向他们走来，青绿色长袍在身后飘拂着，“谁在发签名照片？”

        哈利张口解释，可是洛哈特用一只胳膊钩住他的肩膀，快活地大声说：“不用问！我们又见面了，哈利！还有我忠实的小读者爱德华！”他用另一只胳膊揽住爱德华。

        哈利被夹在洛哈特身旁，羞辱得浑身发烧。他看着爱德华，想用眼神与他商量商量对策，可爱德华的笑容僵得像铁板，哈利知道在这时候与他说话是不明智的。

        “我们在照集体照，教授。”爱德华说。

        “我也想成为这个集体中的一员，行吗？”洛哈特笑容满面地说，一边把科林拽到他身边——小克里维只到他的腰际，显得可怜巴巴的——“来，小姐，给我们所有人照一张吧！”

        那斯莱特林姑娘忙手忙脚地端起了相机，在下午的上课铃声中按下了快门。她把照片和相机一气塞进科林手里，和其他同学一起跑走了。

        “走吧，快上课去。”洛哈特朝人群喊道，然后带着哈利走向城堡。哈利仍被他紧紧地夹着，他真希望自己知道一个巧妙的消失咒。如果爱德华在挣脱洛哈特的时候能把他一起带走该多好？

        “一句忠告，哈利，”他们从边门走进城堡时，洛哈特像父亲一般说着，“我在小克里维面前给你打了掩护——要是他拍的是我们两个人，同学们就不会觉得你太自高自大了……”

        洛哈特根本不听哈利结结巴巴的辩白，夹着他走过一条站满学生的走廊，登上楼梯。那些学生都瞪眼看着他们。

        “听我说，你现在这个阶段就发签名照片是不明智的——哈利，说实活，这确实有点自高自大。将来有一天，你会像我这样，到哪儿都需要带着一沓照片。可是——”他轻笑了一声，“我觉得你还没到那个时候。”

        到了洛哈特的教室，他终于放开了哈利。哈利把衣服扯平，走到最后排的一个位子坐下来，忙着把七本洛哈特的书堆在面前，免得看见那个真人。

        其他同学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走进教室，爱德华和赫敏在哈利两边坐了下来。

        “你脸上可以煎鸡蛋了，”罗恩坐在他们前面，此时背过脸说，“你最好祈祷别让克里维遇见金妮——她的记忆已经被纠正了，现在愧疚得想死——他们俩会发起成立一个哈利·波特迷俱乐部的。”

        “别瞎说。”哈利急道。他生怕洛哈特听到“哈利·波特迷俱乐部”这个说法。

        “看看这个。”爱德华把那张照片递给哈利。

        照片上，洛哈特拽着的哈利和爱德华站在最前面，科林畏畏缩缩地缩成一点儿，其他人都被挤在旁边。罗恩的脸有些发绿。德拉科被挤在角落里，气得咬牙切齿。赫敏呢？根本没能入镜。

        “我想还会有机会再照一张的。”哈利心虚地说。

        全班同学坐好后，洛哈特大声清了清嗓子，让大家安静下来。他伸手拿起纳威·隆巴顿的《与巨怪同行》举在手里，展示着封面上他本人眨着眼睛的照片。

        “我，”他指着自己的照片，也眨着眼睛说，“吉德罗·洛哈特，梅林爵士团三级勋章，黑魔法防御联盟荣誉会员，五次荣获《巫师周刊》最迷人微笑奖——但我不把那个挂在嘴上，我不是靠微笑驱除万伦的女鬼的！”

        他等着大家发笑，有几个人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我看到你们都买了我的全套著作一—很好。我想我们今天就先来做个小测验。不要害怕—只是看看你们读得怎么样，领会了多少……”

        他发完卷子，回到讲台上说：“给你们三十分钟。现在开始！”

        哈利看着卷子，念道：

        1吉德罗·洛哈特最喜欢什么颜色？

        2吉德罗·洛哈特的秘密抱负是什么？

        3你认为吉德罗·洛哈特至今为止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如此等等，整整三面纸，最后一题是：

        54吉德罗·洛哈特的生日是哪一天？他理想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你能发挥点作用了吧，洛哈特迷？”哈利用胳膊肘捅了捅爱德华，后者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半小时后，洛哈特把试卷收上去，当着全班同学翻看着。

        “啧啧——几乎没有人记得我最喜欢丁香色。我在《与西藏雪人在一起的一年》里面提到过。有几个同学要再仔细读读《与狼人一起流浪》——我在书中第十二章明确讲过我理想的生日礼物是一切会魔法和不会魔法的人和睦相处——不过我也不会拒绝一大瓶奥格登陈年火焰威士忌！”

        他又朝同学们调皮地眨了眨眼。前面的罗恩、西莫·斐尼甘和迪安·托马斯不出声地笑得浑身发颤，赫敏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洛哈特突然提到了她的名字，把她吓了一跳。

        “……可是赫敏·格兰杰小姐知道我的秘密抱负是消除世上的邪恶，以及销售我自己的系列护发水——好姑娘！事实上——”他把她的卷子翻过来，“一百分！赫敏·格兰杰小姐在哪儿？”

        赫敏举起一只颤抖的手。

        “好极了！”洛哈特笑着说，“非常好！给格兰芬多加十分！现在，言归正传……”

        他弯腰从讲台后拎出一只蒙着罩布的大笼子，放到桌上。

        “现在——要当心！我的任务是教你们抵御魔法界所知的最邪恶的东西！你们在这间教室里会面对最恐怖的事物。但是记住，只要我在这儿，你们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只要求你们保持镇静。”

        哈利不由自主地从一堆书后面探出头来，想好好看看那个笼子。洛哈特把一只手放在罩子上，迪安和西莫停止了发笑，罗恩抻长了脖子，第一排的纳威往后缩了缩。

        “我必须请你们不要尖叫，”洛哈特压低声音说，“那会激怒它们的！”

        全班同学屏住呼吸，洛哈特掀开了罩子。

        “不错，”他演戏似的说，“刚抓到的康沃尔郡小精灵。”

        西莫·斐尼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就连洛哈特也不可能把它当成惊恐的尖叫。

        “怎么？”他微笑着问西莫。

        “嗯，它们并不——它们不是非常——危险，对吗？”西莫笑得喘不过气来，连罗恩也失望地坐回了凳子上。

        “不要这样肯定！”洛哈特恼火地朝他摇着指头说，“它们也可能是和魔鬼一样狡猾的小破坏者！”

        这些小精灵是铁青色的，大约八英寸高，小尖脸，嗓子非常尖厉刺耳，就像是许多虎皮鹦鹉在争吵一样。罩子一拿开，它们就开始叽叽喳喳，上蹿下跳，摇晃着笼栅，朝近旁的人做着各种古怪的鬼脸。

        “好吧，”洛哈特高声说，哈利看见爱德华紧张地攥住了魔杖，“看看你们怎么对付它们！”他打开了笼门。

        这下可乱了套。小精灵像火箭一样四处乱飞。其中两个揪住纳威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还有几个直接冲出窗外，在教室后排撒了一地碎玻璃。剩下的在教室里大肆搞起了破坏，比一头横冲直撞的犀牛还要厉害。它们抓起墨水瓶朝全班乱泼，把书和纸撕成碎片，扯下墙上贴的图画，把废物箱掀了个底朝天，又把书包和课本从破窗户扔了出去。几分钟后，全班同学有一半躲到了桌子底下，纳威在枝形吊灯上荡着。

        “来来，把它们赶拢，把它们赶拢，它们不过是一些小精灵……”洛哈特喊道。

        他卷起衣袖，挥舞着魔杖吼道：“佩斯奇皮克西佩斯特诺米！”

        全然无效，一个小精灵抓住洛哈特的魔杖，把它也扔出了窗外。洛哈特倒吸一口气，钻到了讲台桌下面，差一点儿被纳威砸着，因为几乎是在同一秒钟，枝形吊灯吃不住劲儿掉了下来。

        下课铃响了，大家没命地冲出门去。在此后相对的宁静中，洛哈特直起身子，看见已经走到门口的哈利、爱德华和赫敏，说道：“啊，我请你们三位把剩下的这些小精灵抓回笼子里去。”他赶在他们前面走出教室，一出去就把门关上了。

        一秒钟后，门又被打开了，罗恩冲了进来。

        “你能相信他吗”罗恩嚷道，一只小精灵咬住了他的耳朵，很痛。他把破门咣当一声拍在门框上。

        “他只是想给我们一些实践的机会。”赫敏说，她聪明地用了一个冰冻咒，把两个小精灵给冻住了，塞回笼子里。

        “实践？”哈利没好气地说，“赫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先别抓它们。”爱德华冲他们说，手忙脚乱地掏着书包。

        哈利、罗恩和赫敏眼看着他把七本洛哈特的著作丢到空中，眨眼间就被几个小精灵扔到窗外去了。

        “我可不想再背着这些垃圾了。”他高兴地笑了，显得一身轻松。

        哈利和罗恩立刻效仿，他们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尖叫，想必是几本大书雨点似的落下来导致的。赫敏显得不大高兴。

        “这可不是垃圾。”她说，显出一副要发脾气的样子。

        “它们当然不是垃圾了，”爱德华温和地说，“我是说洛哈特是垃圾，没别的意思。书籍是人类非常宝贵的财富。”赫敏的头上似乎要开始冒烟了。

        “我们能开始抓这些小东西了吗？”罗恩嚷嚷着，一边把手在空中挥舞，但所有小精灵都轻盈地躲开了，还朝他吐舌头做鬼脸。

        最终，爱德华一挥魔杖，念道：“全部定身！”

        哈利、罗恩和赫敏才有机会把定住动弹不得的小精灵塞回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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