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色的尼古拉斯

虽然贾斯廷被发现的时候有几百人在场，但哈利还是被牵连了，城堡里的气氛在逐渐变得紧张不安，空气中，恐惧和猜忌时刻在城堡中蔓延，每人都焦躁不安，想要尽快捉出凶手。

        “或许我们明天去图书馆转转会好一点，”爱德华提议道，“然后我们可以去看海格。”

        剩下的三人也都同意。

        然而，第二天早晨，从夜里就开始下的雪变成了猛烈的暴风雪。这样，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草药课便被取消了。斯普劳特教授要给曼德拉草穿袜子、戴围巾，这是一项需要慎重对待的工作，她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办。现在，让曼德拉草快快长大，救活洛丽丝夫人、科林·克里维和贾斯廷·芬列里的性命，成了当务之急。

        哈利坐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炉火旁，心中十分烦恼，爱德华又去了图书馆，而罗恩和赫敏趁着不上课的工夫，在玩一种巫师棋。

        “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哈利，”赫敏看到罗恩的一个主教把她的骑士从马上摔下来，拖出了棋盘，便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你不去图书馆看看呢？爱德说得对，当你想不明白一件事的时候，你最好去学习！”

        于是，哈利站起身，从肖像洞口爬了出去，决定去找爱德华说说话。

        厚密的、灰暗的雪花在天空飘舞，封住了每扇窗户，城堡比平常白天昏暗了许多。哈利浑身颤抖着走过正在上课的教室，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里面的情况。麦格教授正朝一个人大喊大叫，听声音，那人把他的朋友变成了一只獾。哈利克制住想去看一眼的冲动，继续往前走。

        爱德华真的坐在图书馆后排翻看着一本厚书，哈利觉得真不可思议，按道理来说，爱德华向来不喜欢四处漏风的图书馆后排，更愿意把书借回公共休息室去读，即使是从禁书区借来的黑魔法书也一样——现在这种情况无疑是很少见的。

        “爱德——？”哈利轻声问。但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爱德华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

        他们的前排坐着一群赫奇帕奇的学生，他们本来也应该上草药课的，但是看样子他们并不是在温习功课。哈利站在一长排一长排高高的书架间，可以看到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似乎正在交谈着一个有趣的话题。他们说的几句话飘进了他的耳朵。哈利便猜想爱德华刚才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所以，不管怎么说，”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孩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波特认准了要把他干掉，他最好暂时隐蔽起来。当然啦，贾斯廷自从不小心对波特说漏了嘴，说他是个天生的麻瓜之后，就一直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看，他还是对贾斯廷下手了。贾斯廷居然还对波特说他曾经上过伊顿公学。对于斯莱特林的后裔，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是吧？”

        “这么说，厄尼，你能肯定就是波特？”一个梳着金色马尾辫的姑娘急切地问。

        “汉娜，”大个子男孩严肃地说，“他是蛇佬腔。大家都知道这是黑巫师的标志。你听说过哪个正派巫师能跟蛇说话吗？他们管斯莱特林本人就叫蛇语通。

        “波特不是有两个麻瓜出身的朋友吗？——赫敏·格兰杰和爱德华·特莱克茵——你看他们，到现在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听了这话，大家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开了。厄尼接着往下说：“还记得墙上写的话吗？与继承人为敌者，警惕。波特与费尔奇吵了一架，很快我们就得知，费尔奇的猫遇难了。那个一年级新生克里维，在魁地奇比赛中惹恼了波特，趁他躺在烂泥里的时候给他照相。我们接着便了解到，克里维也遇难了。贾斯廷那天对波特出言不逊，结果他不是也——”

        “不过，波特看上去总是那么友好。”汉娜犹豫不决地说，“还有，对了，当年是他使神秘人消失的。他不可能那么坏，对吧？”

        厄尼神秘地压低声音，赫奇帕奇们凑得更紧了，哈利侧着身子挪近了一些，想听清厄尼说话。

        “谁也不知道，当年他遭到神秘人袭击时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我的意思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他应该被炸成碎片才是啊。只有真正法力无穷的黑巫师才能逃脱那样的咒语。”他的声音更低了，简直跟耳语差不多，他说：“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神秘人才想把他弄死，不希望又出现一个‘魔头’跟他较量。我不知道波特还有什么别的法力瞒着大家。”

        哈利听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他如果不是感到这么气愤，就会发现眼前的景象十分滑稽：那些赫奇帕奇一看见他都吓得呆若木鸡，厄尼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你介意跟我单独出去聊聊吗，厄尼？”哈利说。

        赫奇帕奇学生最担心的事情显然得到了证实。他们都惊恐地看着厄尼。

        厄尼咬了咬惨白的嘴唇，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你要我出去做什么？我不跟你走，谁知道你——”

        “那你在这儿听着，”哈利说，发觉自己气得声音发颤，“我只是想说，我那天是在救贾斯廷！”

        “就差一点点。”厄尼说，“假如你想打我的主意。”他急匆匆地补充说，“我不妨告诉你，你可以追溯到我们家九代的巫师，我的血统和任何人一样纯正，所以——”

        “我才不关心你有什么样的血统呢！”哈利狂怒地说，“我为什么要去袭击麻瓜？”

        “哎呀。”爱德华在书架后面轻轻地说。

        “我听说你恨那些和你住在一起的麻瓜。”厄尼迅速说道。

        “和德思礼一家住在一起，不恨他们是不可能的。”哈利说，“我倒希望你去试试看。”

        “你消消气啊。”爱德华又说。哈利猛地转身怒视着他，立刻知道了他这么说的缘由：平斯女士正在擦一本大咒语书的镀金封面，现在抬起头不满地瞪视着他们。

        “我们走吧。”哈利说。爱德华乖顺地收拾好东西，让他拉着走了。

        哈利跌跌撞撞地冲进走廊，根本没注意往哪里走，他实在是气糊涂了。

        “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呢？”他不高兴地问，“你就这么听着？”

        “可是他们有六个人，我只有一个。”爱德华柔声细语地说，“不仅说不过，还可能打不过呢。”哈利觉得他的气消了一点。

        “我们去看海格怎——？哎呦！”

        他一头撞上了一件东西，那东西又高大又壮实，把他顶得向后跌倒在爱德华身上，被书硌得直抽冷气。

        “哦，你好，海格。”哈利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拉起爱德华。

        海格的脸被一顶沾满雪花的巴拉克拉瓦盔式羊毛帽遮得严严实实，但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因为那穿着鼹鼠皮大衣的身躯，几乎把整个走廊都填满了。一只戴手套的大手里拎着一只死公鸡。

        “好吗，哈利？爱德？”海格一边说，一边把巴拉克拉瓦盔帽往上拉了拉，以便说话，“你怎么没有上课？”

        “取消了。”哈利说着，帮爱德华把书收拾好，“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海格举起那只软绵绵的公鸡。

        “是这学期被弄死的第二只了，”他解释说，“要么是狐狸，要么是一个吸血怪，我需要校长允许我在鸡棚周围施个咒语。”

        他用沾着雪花的浓眉下的眼睛更仔细地看了看他们。

        “你真的没事吗，哈利？你看上去很生气，很不开心。”

        哈利没有勇气把厄尼和其他赫奇帕奇学生刚才议论他的话再说给海格听。

        “没什么。”他说，“我得走了，海格，下一节是变形课，我得去拿我的书。”

        他拉着爱德华走开了，脑海里还想着厄尼议论他的话：“贾斯廷自从不小心对波特说漏了嘴，说他是个天生的麻瓜之后，就一直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想对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爱德华温和地问，“憋在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你相信我不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是不是？”哈利说，“要是你也信——哦，那我就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知道你不是。”

        哈利觉得心里一轻，跟着爱德华的脚步一起停了下来。爱德华背对着窗户站着，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哈利觉得他好像雪精灵一样美好、纯洁，觉得自己以后很难再会对第二个人产生这样的想法了。

        “你的脸红了，哈利。”爱德华说，“是太冷了吗？”

        “嗯……嗯。”哈利说，慌乱地用围巾捂住脸。

        爱德华当然不相信他的话，咯咯地笑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对自己颜值的魅力十分了解，绝对是美到男女通吃这个级别的，迷住一些青春期的小孩当然不成问题。

        他们缓缓沿着这条走廊散步，一边闲聊。

        “爱德，你喜欢让什么样的——”哈利想说女孩，想了想又立刻改口，“——什么样的人做你的伴侣呢？”

        “爱我、有钱、家大业大、长相端正、家里人别太古板。”爱德华说。“性别不限。”他补充道。这些倒是实话，他这辈子也确实是这样在霍格沃茨给自己挑老公的。

        哈利想了想自己，立刻泄了气。这些标准好像是为德拉科·马尔福量身定制的一样。

        “你喜欢德拉科吗？”他又问，立刻便后悔这么说了。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冒犯了。

        “谈不上。”爱德华平和地说，猜想哈利的下一句话可能是“你喜欢我吗？”他甚至连答案都想好了，可哈利的下一句话还是把他难住了。

        “我这暑假能去你家吗？”哈利问，“你看，你去过了我家，我就想——”

        “不行。”爱德华生硬地说，“我那儿……”他在想一个对于小孩子来说绝对不愿意去的地方，“……特别无聊，真的。”

        “我不嫌无聊。”哈利说。

        “你不会愿意去的。”爱德华说，“我自己一个人住——那儿也没有多余的床，没有吃的，什么也没有——”

        “我可以住旅馆，就当是旅游了。”哈利说。

        爱德华对他的死缠烂打感到有点不高兴了。

        “你去那儿没用的，我得工作，又没时间陪你逛。”爱德华说，尽全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耐烦一些。

        “哦，太好了！”哈利高兴地说，“我想跟你一起工作，我这辈子还没有过一份工作呢！你是做什么的？”

        爱德华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我做的“工作”恐怕你这辈子都做不来呢。他默默地想，立刻又反驳自己，那什么时候算得上一份工作了？想到这儿，他便觉得有些心塞。

        “失陪。”他生硬地说，在下一个拐角就与哈利分别了。

        哈利郁闷极了，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爱德华一直在对自己的工作避而不谈。不就是做手工艺品吗？哈利真搞不懂，靠自己赚钱有什么丢脸的呢？

        他重重地踏上楼梯，转向另一道走廊。这里光线特别昏暗，一块窗户玻璃松动了，一股凛冽的狂风吹进来，扑灭了火把。他走到一半，突然感到自己如坠冰窟。

        他转过脸，眯起眼睛，想看看是不是不小心穿过了一个幽灵。顿时，觉得仿佛他的胃液化成了水，这样离奇怪异的景象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那是差点没头的尼克。他不再是乳白色和透明的，而是变得浑身乌黑，烟雾缭绕，一动不动地平躺着悬浮在地面上六英寸的地方。他的脑袋掉了一半，一荡一荡地悬在空中。

        哈利赶紧转回去，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像有一面小鼓在胸腔里敲击。他迷乱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四下张望，只见一行蜘蛛正急匆匆地拼命逃走。他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走廊另一侧的教室里隐约传来老师的说话声。

        他可以逃走，没有人知道他来过这里。但他不可能让尼克躺在这儿，自己一走了之……必须找人来帮忙。会有人相信他与这件事无关吗？

        他站在那里，惊慌失措。就在这时，旁边的一扇门嘭地被撞开了，专爱搞恶作剧的皮皮鬼一头冲了出来。

        “啊，原来是傻宝宝波特！”皮皮鬼咯咯地笑着，连蹦带跳地从哈利身边走过，把哈利的眼镜撞歪了，“波特在做什么？波特为什么鬼鬼崇——祟——”

        皮皮鬼一个空心跟斗翻了一半，突然停住不动了。他头朝下看到了差点没头的尼克。他赶紧麻利地站直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没等哈利来得及阻拦，他就直着嗓子尖叫起来：“动手啦！动手啦！又动手啦！是人是鬼都不能幸免啊！快逃命吧！动——手——啦！”

        哐啷——哐啷——哐啷——：走廊里的门一扇接一扇被推开了，人们蜂拥而出。在那难熬的几分钟里，场面极其混乱，不停地有人站到了差点没头的尼克的身体当中。哈利发现自己被挤到了墙边。这时，老师们大声喊叫着，维持秩序。麦格教授一路跑来，后面跟着她班上的学生，其中一个的头发还是黑一道白一道的。麦格教授用魔杖敲出一声巨响，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她命令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教室。人群刚散得差不多了，赫奇帕奇的厄尼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

        “当场抓住了！”厄尼脸色煞白，戏剧性地用手指着哈利，大声喊道。

        “够了，麦克米兰！”麦格教授严厉地说。

        皮皮鬼一直在头顶上飘来飘去，俯视整个场面，这时咧开嘴巴，露出一脸坏笑；皮皮鬼一向唯恐天下不乱。当老师们弯腰查看差点没头的尼克时，皮皮鬼突然唱了起来：

        哦，波特，你这个讨厌鬼，看你做的好事，

        你把尼克弄死了，自己觉得怪有趣——

        “别闹了，皮皮鬼！”麦格教授吼道，皮皮鬼冲哈利吐着舌头，急忙后退着逃走了。

        似乎谁也不知道该拿差点没头的尼克怎么办。最后，麦格教授凭空变出一把大扇子递给了厄尼，吩咐他把差点没头的尼克扇上楼梯。厄尼照办了，尼克被扇着朝前走，像一艘没有声音的黑色气垫船。走廊里只剩下了哈利和麦格两人。

        “跟我来，波特。”麦格说。

        “教授，”哈利赶紧说，“我发誓我没有——”

        “这事儿我可管不了，波特。”麦格教授简短地回答。

        他们默默地拐了个弯，麦格教授在一个奇丑无比的巨大石头怪兽面前停住了脚步。

        “柠檬雪宝糖！”她说。这显然是一句口令，只见怪兽突然活了起来，跳到一旁，它身后的墙壁裂成了两半。哈利尽管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忧心忡忡，却也忍不住暗暗称奇。

        墙后面是一道旋转楼梯，正在缓缓地向上移动，就像自动扶梯一样。哈利和麦格教授一踏上去，就听见后面轰隆一声，墙又合上了。他们旋转着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最后，感到有些头晕的哈利看见前面有一扇闪闪发亮的橡木门，上面有一个狮身鹰首兽形状的黄铜门环。

        哈利知道他被带到了哪里。这一定是邓布利多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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