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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旧事(4000)


  “连着留了四年?”路明非念叨了一遍回味一下,决定不去讨论这个惊悚的话题。

  “廷哥,你知道那趟列车什么时候来么?”路明非把头转向苏廷,然后瞟了一眼自己手里抓着的那张磁卡票,上面没有标注什么发车时间,漆黑的票面上只有用银色绘制的枝叶繁茂的巨树。

  现在都是深夜了,难道他们还得在火车站过夜么?那样的话保安会把他们当成流浪汉赶出去的吧?

  “再等等,一般这趟车的时间都会比较……阴间。”苏廷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是学院的专列,只是借用芝加哥的火车站接人而已,所以列车的时刻表上没有这趟列车的发车时间。”

  “芝加哥政府特批,直通卡塞尔学院,这是陆上通往学院的唯一手段,除此之外想要到学校就得自己开直升飞机上去了——学校开在山里。”

  芬格尔摸着自己的肚子四处看了看,当他看到亮着灯的赛百味(subway)时明显眼睛一亮,像是看到鸡的黄鼠狼,“师弟你们饿了没有?”

  路明非探了探头,很明显也看到了那家亮着的招牌,闻着三明治的香气很明显也有点心动:“有点。”

  “芬格尔先说好,我们不替你出钱。”苏廷警惕地看着芬格尔,他以这样的口头禅起手一般就是想要蹭一顿饭的节奏,“之前开盘拿来的钱呢?都花光了?”

  “人的生存以填饱肚子为第一要务。”芬格尔正色道,“就是晚上没忍住……点了几次夜宵而已。”

  “没钱还能花得这么大手大脚也就只有你了……”苏廷扶额,虽然芬格尔是德国人,但这位老兄的消费习惯已经完全向美国靠拢了。

  “存那么多钱下来是没用的,反正总会花出去,还不如先关注眼前填饱肚子。”芬格尔嘟囔着说,“所以师弟,你可以借我二十美元吗?这里的可乐无限续杯诶。”

  “无限续杯?”路明非的眼也一下子亮了起来,一大一小两只黄鼠狼对远处的赛百味虎视眈眈,大有从里面捞出几只鸡来吃的打算。

  “在外面别说自己是卡塞尔的,我们丢不起这人。”苏廷掏出钱包来丢给芬格尔几张二十的钞票,示意他快去,“我还不饿。”

  芬格尔和路明非得令后屁颠屁颠地就朝着那处灯光去了,苏廷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心中默念一声“出来”。

  一道雾气在他的面前凭空生成,交织盘旋最终化为一根长长的条状物,外面镶了一层金边,赤红色的东西像是水一般在条框内涌动,条状物内空着的大片地方飘着一行小字——“0.8%”。

  这次作弊器“版本更新”之后确实多了不少新东西,比如可以存贮第二根进度条,每天自然增长的进度值翻了一翻变成0.8%……不过这些改变都没有这玩意变得可以被苏廷主动喊出来重要。

  经过苏廷的测试,现在作弊器已经是随叫随到的乖孩子了,几乎是心中一念就能把作弊器的面板给召唤出来。

  能不能改动词条不要紧,这玩意现在就相当于一个无敌的探测器,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在上面显示出来!

  *

  “芬格尔师兄,学院里的功课轻松么?”

  赛百味门口,路明非提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另一只手捧着一杯可乐。

  他决定加入卡塞尔学院不只是因为有熟人在学校里,还因为这是他爸妈给他指出的道路——至少路明非是这么认为的。

  自家爹妈应该不会坑儿子吧?

  一开始在家里蹲着的时候路明非还对此信心满满,可听说了这位壮士留级留了四年的光辉事迹之后不免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一丝担忧。

  要知道自己在仕兰中学就已经是秤砣一般的存在了,听说卡塞尔学院又是一所贵族学校,自己估计还得继续扮演秤砣。

  “嗝~”芬格尔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嗝,然后一口把半个三明治都给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讲,“看师弟你的样子应该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挂科吧?”

  没等路明非肯定或是否认,芬格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成绩在校内有影响,但是影响又不是那么的大……占大头的是‘阶级’,这玩意等到你进了学院就懂了。”

  “阶级高的家伙毕业包分配工作还有各种支持,阶级低的只能做牛做马挂科就得留级,连坐个列车都要等好久。”

  “阶级?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么?”

  听了芬格尔的论调路明非不免忧心起来,虽然他为自己是无产阶级而自豪,可学院毕竟是建在一个资产阶级把握话语权的国家,那么资产阶级应该更吃香吧?

  “不不不,和那个不一样。”芬格尔摆了摆手,“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贵族等级,等级越高待遇越好,这个阶级是由每个人自身的特质确定的。”

  说到这他忽然悄咪咪地矮下身子,压低声音凑到路明非的耳边:“苏廷就是学院里的高阶级。如果要按爵位来划分的话他就是当之无愧的Duke(公爵,爵制中最高的一级),皇帝的左膀右臂得力大臣,和我这种农奴身份天差地别!”

  听了芬格尔的话路明非好像没起什么波澜,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苏廷然后还有心情吐槽一下芬格尔话里的中西混杂,这家伙的脸皮显然厚到了一定程度,坦然地把自己称作“农奴”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我最近在研究你们国家的史书啦……废柴也是要努力的。”芬格尔状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就不好奇苏廷为什么是最高阶级么?”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路明非说,“廷哥从我认识他以来就优秀得不像人类,不光门门功课轻松接近满分体育也是满分。我记得有次运动会要跑五千米大家都没敢报名,就廷哥啪得一下站出来,然后套了第二名足足两圈的距离。”

  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他这样的人能拿到最高阶级我是一点都不奇怪的,‘The  chosen  one’(天选之人)嘛。”

  路明非说到这有点兴致不高了,“那按这么分……我的阶级肯定很低。”

  “别担心兄弟!”芬格尔好像没有看到笼罩在路明非脸上的淡淡忧伤,干劲十足地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打得路明非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袋子给丢出去。

  “人总是要有点希望的!说不定你就忽然逆袭也拿个公爵呢?”芬格尔朝他挤眉弄眼。

  “不要跟衰仔谈希望啊。”路明非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芬格尔显然没有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哼哼了两下。”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来安慰自己,也不能马上就浇一盆子冷水过去不是?

  “诶?列车来了!拿行李拿行李!”芬格尔跳了起来,大口抽了一下杯子里剩下的可乐,发出非常响亮的吸溜声。

  路明非听到了铃声和火车汽笛的声音。

  芬格尔说得没错,的确有一列火车刚刚进站,车灯的光芒在月台上闪过。11:45分,CC1000号列车驶进了这座造型古朴的芝加哥火车站。

  一个黑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检票口边,那是个穿着墨绿色乘务员制服的人,手中摇着金色的小铃,帽子上别着金色的徽记,一手拿手电,一手拿验票机。

  路明非注意到,好像只有他们三个人看到这趟奇怪的列车,不远处赛百味店里的店员和打盹的保安都完全没有什么异动,他们仿佛与那个衣着古雅的乘务员,分处两个世界!

  简直……像是鬼魂一样!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但是看到苏廷已经站起身来拽着他的行李往火车上走了,也就跟了过去。

  “这列车怎么好像有点奇怪?”他快步跑到苏廷身边,低声说。

  “哦,这是那个乘务员的能力导致的,你可以理解为……‘白金之星’一类的东西。”苏廷咂了咂嘴说,“走了走了,上车,你的票呢?”

  “在这。”白金之星?他也有替身么?

  路明非想,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漆黑的磁卡票跟了上去。

  直到看清了那个列车员的脸,路明非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起来他的确不是什么鬼魂一类的恐怖东西——一个粉色的泡泡从列车员的嘴里涨大又炸开回缩,显然他的嘴里正在嚼着泡泡糖。

  走在最前面的苏廷递出自己手里的车票,那张漂亮的黑色卡片在列车员手中的验票机上刷过,绿灯亮起,欢快的音乐声响起。

  “苏廷。”列车员漂亮的绿眼睛亮起来,“真忙啊,不愧是S级,我记得前不久刚见过你!”

  “嗯。”苏廷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去出了个任务,可能过阵子你还能见到我。”

  “那下次见。”列车员点点头,轻松地哼着歌,苏廷能听出来那大概是后街男孩的《The  one》——这家伙是后街男孩的狂粉,喜欢的就是那种可以把情感唱成摇滚的风格。

  列车又接过芬格尔手里的票在验票机上划了一下,头也没抬地把票塞了回去:“芬格尔?你还没退学么?我都以为今年见不到你了。”

  “我可是有始有终的人!”芬格尔拍拍胸脯,但大概留级四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他没有说出来。

  “让我看一下……你的阶级已经掉到‘F’了。”列车员低声说,绿眼睛里带着探寻的好奇,“还有‘F’这个阶级?以前从来没见过,是单独为你开设的等级么?”

  “看起来是的……完了,从农奴降成骡子了。”芬格尔叹了声气。

  验票员又接过路明非手里的票,“滴”的一声响,跟苏廷完全相同的欢快音乐又一次响了起来。

  “路明非?”列车员看起来挺高兴,“你的阶级是‘S’,好久没出现这么高的阶级了……哦!我把苏廷给忘了,其实你们应该是同一级的对吧?”

  列车员拍了一下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想当然地把苏廷划分到大二或者大三的学生当中去,只有细细思考之后才想起来原来这位理论上也是今年刚刚入学的新生。

  “S级?!”路明非和芬格尔两人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S级也讲究扎堆出现么?”芬格尔嚷嚷着,回头看向已经走上月台快要进入车厢的苏廷,“现在学院里有三个S级了!”

  芬格尔看样子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废柴居然是跟苏廷相同的阶级——他们除了都长着一副亚洲人的面孔以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而路明非则是有些怀疑列车员是不是看错了资料,说不定眼一花就把苏廷那一栏的信息当成了自己的?

  “不止,还有呢。”列车员说,“快上车吧,这趟列车的靠站时间不长。”

  路明非跟着列车员走上月台,高速列车停在铁轨上,刺眼的头灯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车是黑色的,流线型车身,耀眼的银白色藤蔓纹在漆黑的表面上绽开,宛如精美的艺术品。

  学院真的有钱……

  路明非亦步亦趋地走进车厢里,一个念头又蹦了出来。

  寰亚集团,厂区

  男人沉默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走入这片铁灰色的荒芜之地。

  生了锈的巨大钢管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钢管管身上的锈蚀在一边的地面也肆意涂抹着,直到把方圆一米左右的地方全都染成一片干红才善罢甘休。

  这里是市区的边缘,市政府原本把它规划为“高精尖重工业区”,期待在这片不起眼的地方打拼出一整个市的未来。

  但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开在这里的企业大都运行得不太景气,原本轰轰烈烈驻扎在这里的企业纷纷倒闭,连流浪狗流浪猫都不在这里晃悠,因为这除了生了锈的废弃设备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吸引它们能下嘴的东西。

  寰亚集团就是这些企业的“领头羊”,当然它在倒闭的过程中也同样起到了领头的作用——一个爱吹牛皮的外地老板牛逼轰轰地号称要在这开发一家亚洲最大的特种金属基地,可他在吸收了市政府几轮投资和贷款之后就干脆地跑没了影,至今没有抓到。

  一片片回忆在男人的脑海中闪过,他深呼吸,带有浓浓铁锈味的腥味空气钻进男人的肺里。

  他也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留下了一些东西,现在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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