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和往常一样，孟灵、朱颜在前面走着，安西和陈煜在后面跟着。

        只是，原先总爱在回家路上向朱颜请教问题的孟灵沉默了。

        这种安静连带着其余三人都感到有点别扭。

        朱颜想开口，但看着情绪明显低落的孟灵，这嘴又张不开了。

        要是你问她作业题，她肯定滔滔不绝。但你要让她安慰人，她……脑子一片空白。

        安西也想开口，但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在某本王晓东给的小说里有这样一句话，“有时候，无言的陪伴比语言更具安慰人的力量。”

        至于陈煜，他更是“无言的陪伴”的典型代表。

        本来三人想着，就这么沉默一路，安静到家。

        可不成想，半路变故突生。

        孟灵摔倒了，结结实实，敞开双臂，与大地来了个很是亲密的接触。

        那样子，一看就很疼。

        朱颜连忙上前想将人拉起来，后面两人也围了上来。

        在朱颜的手触及孟灵的胳膊时，一直沉默的孟灵开口了，“别拉，太疼了。”

        那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孟灵的头一直低着，朱颜三人只能看见干燥的地面慢慢被泪水打湿、浸润。

        一滴又一滴，像是在下一场小范围的阵雨。

        过了一会儿，一大把纸巾被递到了孟灵的面前。

        孟灵的头还是低着，虽然她看不见那人的面容，但她知道那是朱颜。

        只有朱颜和她会有这种绣着花纹的纸帕子，那是孟母的最爱。

        于是，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动作迅速地接过纸巾，而后又一把拉住那人还未收回的手。

        她，就这么再次结结实实地抱了上去。

        如同摔倒那般，毫无保留。

        她太想拥有一个拥抱，太想可以抓住点什么。

        好像只有与人的亲密接触，才可以稍微让她没有那么难受，才可以让她觉得“没关系，做成这样已经很好啦”。

        几乎是在抱上去的瞬间，孟灵就感觉不对劲，可她已经刹不出车了。

        那人被她“抱”得往后倒退几步，差点稳不住。

        在分开的那一刹那，孟灵和安西面面相觑，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孟灵：幸好，没有再次摔倒。

        安西：幸好……等等，衣服上，眼泪和鼻涕！！！

        安西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他觉得自己“脏”了，但他又不能对始作俑者发火。

        在心里默念数十遍“忍住，忍住”后，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先擦一擦吧。”

        而他自以为的温柔，落在孟灵眼里就是咬牙切齿，在其余二人眼里就是要发火的前兆。

        朱颜率先开口：“附近有个药店，我去买点创可贴吧。”

        陈煜紧接在后：“我也去。”

        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孟灵陷入了沉思，可是马上就快到家了呀。

        现在只有两人留在了“案发现场”，她和安西。

        孟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在经历了刚刚那个令人尴尬且“涕泗横流”的拥抱后。

        相反安西很自如，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做好了功课。

        想起自己的搜索记录，“与女生亲密接触后怎么办？”、“远离亲密接触后的尴尬，仅需三招！”、“如何在亲密接触后进一步斩获芳心？”……

        是时候将理论用于实践了！

        “还疼吗？刚才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安西越说声音越小，后面的话更是磕磕巴巴，“虽然这是个意外，但我想……趁这次把话说开，其实我……我喜欢……喜欢你。”

        乘胜追击，有！

        笨拙表白，有！

        最关键的是，好看的皮囊，他也有！！！

        再加上前期的铺垫，安西觉得这次她一定会……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孟灵突然开口，“如果算上图书馆那次，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表白了。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题在他射程以内，不慌。

        正当安西信心十足，准备开口时，孟灵再次出声，“你应该很久之前就喜欢我了，对吧？”

        安西点了点头。

        “可是，不对哦。”

        安西：？？？哪里不对了？

        “这应该是第三次才对，毕竟按照你在图书馆所说的话，在图书馆之前还有一次。”

        “就算不包括图书馆那次，那也还是不对。”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很久了，你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或许，你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你应该觉得很好奇吧，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其实原因很简单，需要我告诉你吗？”

        安西：……

        他不需要也不好奇，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系统难道不管管她吗？

        孟灵在等着他开口，这种情形也容不得他多想。

        不过好在他也准备过类似的题目，“好奇但不需要，比起之前，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其实，之前的你有点冷漠、不近人情，像个学习机器。而现在，你更真实更鲜明更让我……心动。”

        孟灵沉默了，安西得意了。

        好久，孟灵才重新开口，“那图书馆那次你为什么说世界是假的？”

        “因为，”安西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你能明白吗？你在我眼里是发着光的，但也不是真的在发光。”

        他深吸口气，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可能类似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在我的眼里，全世界都是背景板，只有你熠熠生辉。”

        完美的回答！

        但孟灵没有啥反应，只是接着往下问，“那你为什么会从楼上摔下来呢？”

        “意外，当时围栏坏了还没有修，又正好没站稳。”同样在射程范围内的题目，毕竟朱颜早就告诉过他，孟灵对这件事很好奇。

        况且，现在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安西想学孟灵，大胆发问，直球出击。

        孟灵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你愿意接受吗？接受我的第三次告白。”安西觉得自己很巧妙地拿捏住这种表面平静、内心忐忑的状态。

        “我拒绝。”孟灵毫不犹豫。

        不等安西发出疑惑，她便给出了原由，“因为我想成为你口中那个学习机器。”

        安西：？？？

        “比起现在的我，我更想成为之前的我，成为那个冷漠、不近人情的学习机器。”

        “我想成为之前的孟灵。”

        “孟灵想成为孟灵。”

        安西认识孟灵说的每一个字，也明白两个孟灵的区别。但他还是搞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想要成为别人？

        为什么她想要成为她？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呀。

        他见过太多、太多顶替别人人生的人。

        那些人要么把别人的生活当游戏，肆意挥霍，胡作非为；要么生怕周围的人察觉不对，过得战战兢兢。

        当然也不乏活出自我，真正把别人的生活变成自己的人。

        可是，那么多人没有人想回头看，想过成这个人之前的样子。

        是被系统逼迫的吗？

        可，一点也不像。

        安西想再说话，但孟灵向不远处的朱颜招了招手，“姐，我们回家吧！”

        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让剩下的三人傻了眼，尤以当事人朱颜最为震惊。

        孟灵兴冲冲地跑过去揽住朱颜的胳膊，“姐姐，我们回家吧，快点，回家~”

        她拖着长腔，貌似在撒娇。

        朱颜看向安西，眼里全部都是“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完全变了个人。

        “你不疼了？要不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孟灵摇头拒绝，用表情催促着朱颜，“回家再弄也行，反正也不是啥大事。”

        回家后，孟母等人也被孟灵喊朱颜姐姐这件事惊了一下。

        孟母和朱颜的父亲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最接受不了他们结婚的孟灵也终于愿意接受。

        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只有孟光，“可是姐，你身份证上写的是四月份，朱颜姐是五月份生日，再怎么着也应该你是姐姐吧。”

        孟灵一个眼刀飞过去，做出要打孟光的样子，“我是九月份的好不好，只是为了早一年上学才改了生日。”

        或许连孟灵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与这个世界的“隔阂”越来越小。

        临睡前，收到安西消息的朱颜开始和孟灵闲聊。

        “你为什么突然喊我姐姐啊？是不是安西对你做了什么？”

        “就是想喊了呀，本来你不也是我姐姐吗？”

        “那安西呢？”

        孟灵忽然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的那个晚上，当时她也这么问过朱颜。

        “他说他喜欢我，但我觉得他在骗我。”

        听到“骗”这个字的时候，朱颜有点心虚。

        但她还是接着说，“为什么会觉得在骗你？”

        孟灵语调上扬，“直觉！”

        朱颜忍不住想夸句，那你的直觉还挺准的。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犹豫片刻，朱颜接着说，“其实，你不需要那么难过。考试嘛，总是摸不准的。而且，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我没有骗你。”

        这些话是出自真心，作为离孟灵最近的人，她知道孟灵很看重这次月考成绩。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星期，但她做得已经很好了。毕竟朱颜看得出来，她基础真的很差。

        孟灵把头闷在被子里，发出一声“嗯，晚安”便没再说话。

        其实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她觉得安西和朱颜在一起合起伙“骗”她。

        纸巾她可以解释为是安西抢过去的，但朱颜在听到安西对她表白后，不但不惊讶，反而问她为什么。

        这个她没有办法解释。

        想起自己初来乍到后的种种言行，才发现自己漏洞百出，而且其实朱颜已经给过自己提示了。

        只是自己太过蠢笨，没有发现而已。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哭，因为朱颜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各种意义上的第一个。

        这边孟灵在被子里哭得一塌糊涂，那边的安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脑子全是孟灵拒绝自己时的神态和言语，那句“孟灵想成为孟灵”更是反复在脑海里回响。

        安西觉得自己脑子要么是魔怔了，要么就是被系统入侵了，不然为什么全是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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