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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中计


原本应该回去内室躺着装虚弱的黎珩也站在一旁舒展开了眉头。

        暗影狂奔席卷了最后一缕霞光,落在那孤高的荒原上,夜幕如期而降,这嘈杂的一天也尚未结束,幸而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顺利。

        苏明坐在桌前望向安然无恙的苏渊,又看向挨他极近的安雅,只觉清风半渡,前路皆坦途。

        吕先生这次出去带了苏渊和安雅,阿虎和小五也跟在了后边,几人要去找寻独自离开的袁圆,却看到了正坐在城门上喝闷酒的袁方,几人一起回了吕先生住所关起门来谋划起之后的路。

        “杀了他们!”门内传来袁方带了酒气的怒吼。

        门扉三扣,有守将来报。

        “胡闹,你们就让他这么出去了?还不快把他找回来!”吕先生难得没了往日儒雅。

        “可我们根本拦不住袁大将军,刚出去就找不到了。”回报的小将也要急死了。

        “这个袁圆!”吕先生一拍桌子,只能带了人再去找。

        云遮雾扰月朦胧,天更晚了一些,四周只留一片诡异的寂静。

        慢慢的,不知在哪里开了个头,竟传来了些窸窸窣窣细微的声响,那声音慢慢放大,愈来愈清晰,直到——一簇火光在城门外突兀地燃起,带了黑压压一片。

        就见妄岳国几员将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到了大门前,向着一片空寂的边城迅猛袭击着,边冲还边大喊着口号:

        “都给我冲进去!计划成功!他们主将废了!一举灭了他们!”

        那声音迅速混成一片,当先的十几个黑衣人将看营的守卫迅速冲散,开了大门就进了城。

        城门开,一群人如泄洪之水一般汹涌而去,直冲大营。

        可慢慢地带头那几个还算有脑子的就察觉到了不对,这城里的人都死了吗?怎么一直这么安静?

        “不对,恐怕……”一个细微的声音尚未将话讲完便被打断了。

        “各位好来啊?”营地前的瞭望塔上,一个儒雅的声音穿透着马蹄声,传了好远。

        “什么人!”带头那人迅速勒马猛然抬头。

        “呵,还是一样蠢。”黎珩站在中间位置居高临下看着那群人,下巴轻轻抬着,眼皮垂落一半,满是讥讽。

        “你?怎么可能?你不是……”看来果然是他们商量好的,这群误国害人的叛徒!

        “不是如何?”吕先生站在王爷身旁,竟儒雅地有了玩笑之心:“听过什么叫‘人衔枚,马勒口’吗?你们这样看戏都赶不上头一场。”

        “哼!定是强弩之末!别想虎我,常乐快放箭,他躲不开!”这人一挥手,身边一员轻装配箭的中年人拍着马背站了出来。这就叫不见棺材不落泪。

        “箭神。”苏明在两人身后的更远处看着,将眼睛眯了起来。

        当初只闻箭声未曾见到其人,这一次总算得见,他带着好奇与前世那一箭的冤仇仔细打量着。

        那人满目淡漠,与王爷不遑多让,气质清癯清冷,更像个儒将,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何会被妄岳国主威胁,是有什么人落入对方手中了吗?

        箭声响处,袁方站在塔上同时忪了手中弓弦,两箭想抵,竟是箭神之箭更胜一筹,带着袁方那支一直往前,直冲恒王。

        黎珩一直站在那里,面色如常,看着它们在身前一丈的位置上失力垂落。

        “给我冲上去!他们定然是在伪装!”为首那人想做最后的挣扎

        ,箭神弓弦刚落他就一挥手带头冲了出去。

        “关门。”王爷清冷的声音悠扬地传出去很远,边城城门在这些人之后狠狠关上,将他们的队伍隔断为两截。

        为首将领似总算认清了现状,猛然拉住缰绳,转马向后看去,只听得门外一片混乱,夹带着一个人的骂骂咧咧:“祖奶奶的,差点吓掉大爷半条命!你们这群龟孙还敢跟我嚷嚷!这笔帐老子跟你们记着,但凡王爷有了一丁点不好,我统统送你们见阎王!都给我围起来,哪个敢动都给老子砍了!”

        袁圆的大嗓门真的是惊了天地,黎珩暗地里一个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

        “中计了!”后知后觉的一群人总算清醒了,统统勒马不敢再向前。

        恰在此时城门上火光四起,密密麻麻的弓箭强手围了整整一圈,街道两侧房顶小巷里的伏兵皆现,火把点亮了一整个城。

        至于这城里的人,早被吕先生有序无声地撤离出去了,现在正在离这里不远的营地里翘首等待呢,还有一些心大的,觉都醒了一回了。

        “杀出去!”那位将领倒也不傻,还知道往回退。

        “晚了,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吗?”恒王抬了抬手,营地大门霎时全开,被憋屈惊吓了一整天的将士们蜂拥而出,任谁都拦不住他们砍人。

        见他们出去就与敌军打成一片,刀剑嘶喊声声不断,直嚷得人心慌。

        苏明默默往前挪了几步到了黎珩身边,兄长在那里对敌,这人身边还算安全些。

        “吕先生,小心那神箭。”他提醒到。

        “已经有人缠住他了。”吕先生淡然冲他一笑。

        下边袁方将军正与箭神打……咳,厮杀。

        “他可以用?”王爷轻声问道。

        “嗯,应该可以从他那里知道不少。”苏明没再刻意避开他,举目去看不远处的二人。

        “好。”王爷继续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却在余光里落满了身旁那人的光影。

        门里门外一直喧哗到了天光大亮。外围军因为敌方无将领便很快安静了下来,城内王将军与为首那人酣战良久,一直占着上风,直到出了气才将他一枪挑落下去。

        “还有何话说。”王将军长矛对着那人又拍了一记,也不管他死活,跳下去踩上,依旧拿长矛指着他。

        “你,你们……”那位将军吃惊不小,周身衣衫都被刺成了布条,羞恼交加中再没力气起来了。

        主将成擒,袁方也以长刀刺伤了箭神肩膀,箭神没了用箭之法自然抵敌不过,毕竟他兄长善用刀,他也跟着学了不少。两人落马,被一群人迅速围上来带了进去。

        一场打到家门口的诱敌之计落幕收官,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恒王傲立高塔之上,昭示着这戊疆的定海之神尤在。

        “王爷威武!王爷万岁!边城万岁!”下边喊声一片,混战了一整晚的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高高举着手中兵器,冲着塔上的王爷高喊了起来。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气势恢宏,壮阔辽远。

        “这才是值得拥戴的将领,对吧。”吕先生回头去看恒王,却是对着苏明说的。

        苏明再一次觉得,这人,确实是皇家的一朵奇葩,独自盛开分外妖艳。

        又想起自己之前的刻意疏远,便默默在心里给他道了个歉。也许这人,真的可以相信一下也说不定呢,就算依旧不可全信,也可以与他合作一番

        ,他坐那个位置比那些人都好。

        远处营帐里的百姓也听到了喊声,群情激昂,都挥舞着手臂往这边望着,喊着。

        “王爷。”苏明对着黎珩轻唤,在他回过身来的时候,微微低了自己的头,郑重其事地对他行了一礼。

        黎珩看着眼前这人,将连月里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嗯。”他应了,转而又去看向下方激昂的将士,无声地笑了起来。

        吕先生也抬起头看过去,此时的恒王正迎着初阳,温润儒雅相貌堂堂,瞳孔里都被镀上了金光。

        跟着这人,果然没错。

        将事情一一处理好就已经过了午时,众人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斗志落去时也总算觉出了饥饿。于是,火头开了大锅,热火朝天地忙活了起来。

        而黎珩接过旁人递过来的碗筷直接在苏明身旁坐了,举筷子开始大吃起来。

        “嘶!”第一次见王爷如此不讲究的众人倒抽一口气,只有苏明还在笑着,边往他盘子里放了一大块牛肉。

        众人张着嘴傻呵呵看着王爷将那肉夹起来直接塞进嘴里,还在冲苏明笑,骤然浑身一凛,王爷怕不是真的中毒了吧?

        “这个最好吃。”出于对前段时间的愧疚,苏明在努力献着殷勤,期望将没帮他治伤那件事揭过去。

        吃饱喝足受够了惊吓的一群人纷纷回去休息了,吕先生把苏明留下,让苏渊去忙,然后跟着王爷一起去了最里边的一间屋子。

        此时屋内,袁方正坐在那里,盯着身前侧身护着肩膀薄唇紧闭的儒雅中年人。

        苏明知道,吕先生叫自己来就是为了帮他治伤的,故而也没客气,推开门就要过去,然后衣服后领子就被拉住了。

        他不满地扭过头去看,除了爹和大哥还有谁敢这样拎他后脖领子?身后黎珩正一脸坦然地看过来。

        “撒手啊,赶紧帮他把伤口处理了。”苏明往前扽了扽没拉动丝毫。

        “不急,又死不了。”王爷依旧拽着不撒手。

        “王爷。”袁方过来行礼。

        黎珩点头,指了指那人。

        “什么都不说。”袁方继续道。

        “好,去休息吧。”王爷想让袁方回去,可袁将军挑着浓眉看了看他身边这俩人,决定还是再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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