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不讨厌你

出于愧疚，妄岳国主给这位“常乐”发了国丧，派人去告知他的夫人时，却已经人去楼空了。这边刚觉得上当了，便又接到一份东西，那里边是一对母子的头，附有一封书信奉上：

        ‘妄岳国主亲启。

        前日王爷送还的东西漏下两个，望一起下葬。只因此人誓死不从，我们才出此下策，既然他的妻儿都不能让他说出贵国之密，那便罢了。在下深感此人大义，特来送上他们一家团聚，望国主恩准。

        吕围敬上。’

        得，两人这么一唱一和接连送了两次东西过去，那位可怜的国主哪见过这架势，吐了两天不解气，病了。

        继而，整个边隅国都知道了大徊国的王爷和军师都是杀人还要管埋的主，就更加没人敢随意得罪了。

        此一役，妄岳废了个大将军，还顺带死了个箭神，一时士气低靡，再加上其中的战损和赔偿，他们最起码有个三五年再不敢狂妄了。

        该说不说，这妄岳国最后的赢家竟是那几颗人头，本身什么都没做成还得了个举国哀悼，这在地府里可是有得吹嘘了。

        边隅诸国一片惨淡，更衬我边境驻地的欢腾。

        边城里早已聚满了庆祝欢呼的百姓，把那爆竹整整燃了半天一夜，生怕这周围的小国们听不见一般。军营里更是热闹非凡，一群人开了一整窖的酒摆了庆功宴，此时正满堂喝彩，势要将那膳堂屋顶掀翻。

        不过，万事总有个例外的，在军营角落的一间屋子里，正有一家人围坐在一张饭桌前安静地呆在一起，女人两侧坐了自己的夫君与儿子，样子虽还有些虚弱，但那幸福满足的状态可是一点都没被掩盖。他们正互相倾诉着，吃着苏明给他们送去的饭菜。

        实际上，那颗头是卞浅和那几个内线的，至于那小孩，是花了点功夫找来近似的兽头，然后经小五之手，给他们做了那张半永久的脸。据说当初要送过去的时候小五还很舍不得，用他的话讲就是：这可能就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得意的作品了。

        没办法，毕竟在这个年代里，也没人真的愿意把脸换成别人的。

        苏明难得这么开心，喝过酒又开始醉醺醺了，只是这次没醉，酒精随着开心的热气慢慢挥发掉了。

        诸兵将都在谢着他，谢着这个被恒王看中应邀而来的医师，正是因为他才有了这些人今日的欢庆。苏明开心地笑着，与每一个过来敬酒的人碰着杯，然而，乐极的时候最容易生出悲伤了。

        上辈子，他从没有被这样称赞过，一次都没有。那时候真的好孤独，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融不进别人的圈子，分明活得那么累，怎么在一开始的时候还能觉得满足呢？

        “怎么了？”黎珩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此时正侧头看着，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没事，开心。”苏明咧着嘴生硬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将酒气喷了他满面。

        黎珩挑了挑眉，看他喝了那么多以为他又醉了，便看了看远处的苏渊，却见他已经被灌到桌子底下去了。没办法，这里都是武将自然不好意思只灌苏明，反正这俩是一家人，就连带他一起了。

        此时已到了深夜，那几个没醉的还在摇摇晃晃找人敬酒，嘟嘟囔囔叫着苏医师。

        “我送你回去。”黎珩站起身将他遮在身前，向他伸出了手。

        “额，嗯……”苏明只是有点晕，头脑还是清醒的，那些人的叫喊他也听到了，担心他们真的再来敬一圈，便主动抓住了黎珩的袖

        子。

        黎珩顺势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让他半吊在自己身上带了出去，其余人继续闹着，那几个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便到了袁氏兄弟那里，要再与他们拼一回酒。

        满堂吆喝中，只剩安雅与吕先生皱着眉头发愁一会要怎么把他们都弄回去。

        吕先生之所以能不被劝酒，全赖他一句：诸位确定要与在下行酒令吗？然后，那几个不信邪的早两个时辰前就趴到桌子底下人事不知了。

        “小心。”苏明摇摇晃晃跟着他走着，黎珩拉着他搭到自己肩膀上的手腕，另一手顺势环上了那窄细的腰身，又在他下台阶的时候轻轻将他往上提了提。

        酒气与他身上独有的淡淡药香混在一起，让人沉迷。

        “没事，王爷没喝酒吗？”苏明的神识是真的清晰。

        “我喝不醉。”黎珩一边拉着那腕子不要他乱拐弯，一边轻声回着。那细软的微卷发触碰到了苏明的脖颈，让他不自觉在脸前的手臂上曾了几次。

        “好厉害，王爷你怎么这么厉害呢。”苏明倒真心实意地夸赞起了他。不管是什么时候，这个人都在身负着重任却还能如此轻松随意，好让人羡慕。

        “我那里厉害了？”王爷轻声笑着，将他拉进屋子点了灯，让他在床边坐好。

        “功高、得民心、不自傲、不嗜杀、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清冷却相当好相处，最最关键的是，你长得还挺好看。”苏明细数着他的优点，数着数着又觉得怎么都说不完，便在最后说了这个，他是觉得这样好的人怎么会生在皇家呢？好可惜。

        “既然我这么好，怎么还让你觉得厌恶？”黎珩帮他去了外衣脱了靴子，去桌前倒杯热茶递过来。

        “我…嗯，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和那些人相提并论，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一般的皇家人。”苏明抱着杯子送到唇边，将喝不喝地念叨了一串。

        “那你还讨厌我吗？”黎珩正身站在他右侧微微捏紧了身后的拳头，不自觉，有些紧张。

        “早就不了，前几天我已经悄悄跟你道过歉了，就是没让你听到。”苏明到底还是醉了些，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不讨厌，就好。”黎珩松了紧绷的脊背，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嗯，绝对不讨厌。”苏明点个头，一口闷下那杯水。

        “希望你不要忘记才好，以前醉酒之后说的话一句都没记得吧。”到底还是没忍住，说着话轻轻扫了扫他的额头，将那里的几捋碎发扫开。

        “我不记得什么？”苏明精神一震，以前喝醉的时候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没？

        “你说你做我朋友，结果好几个月没理我，是不是忘了。”恒王也是个记仇的，他可是把这些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啊，没忘，我以为你不在乎的，有我这样的朋友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苏明觉得这人心眼真小。

        “可是，除你之外再没人说过做我朋友。”黎珩将他满面红光映到眼底，轻轻叹息。

        “真的吗？哈哈哈，那是你平时太严肃了，一见先让人害怕可怎么敢跟你交朋友。”苏明将手臂撑到身后仰起头笑着道。

        “那你初见我也会怕吗？”黎珩注视着他的双眸。

        “不会啊，第一次见你是在街上吧？就觉得好威风倒是没别的。”苏明点着下巴回想着。

        “是，吗。”黎珩将两个字断了一下，终究没忍下

        那一抹落寞。

        “我知道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都要互相帮助！”苏明大剌剌站起身拍上他的肩膀，醉意朦胧。

        “好，那你好好记着。”

        “嗯，拉钩。”苏明伸个小手指到他眼前，实话说，要不是喝了些酒他绝对不会再如此幼稚。

        “好。”黎珩是真的欢喜，赶忙伸出手指与他勾到一起，真好，这次应该是真的要成为朋友了。

        “哈哈。”苏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看着眼前那人笑得更开心了。

        之后的日子就简单多了，这几个人各自忙碌。

        收拾完残局将那一家子送走，吕先生就没什么事了。偶尔在营帐里看几份文书，有朝廷来的，有边关来的，也没什么重要的。

        王爷将近期的事写了份折子送了回去，详细说了各自的功绩，然后满意地满营地晃悠，想着一会以什么理由找苏明吃个便饭，就是不知道苏渊在不在。

        苏渊每日训练，一如往常，偶尔轮换去边界驻守，回来就去苏明那里，看他有什么需要，然后到安雅那里恩爱一会，听她笑话自己是劳碌的命。

        苏明就更没事了，看诊看累了回去找魏太医聊几个病患，实在呆不下去就去苏渊那里看他练兵。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此役之后，他在这里的人气暴涨，没事就被叫去喝酒吃饭，钱贺恢复之后更是如此，简直想拉着他结拜，真是乱套得很。

        重要的是，那晚上的话他是都记得，见了黎珩就笑眯眯打个招呼，两人也没见关系多好，只偶尔凑在一起聊一些有的没的，再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对此，王爷是相当满足，整天都挂着笑容。

        可这样的王爷其他人可不多见，一开始还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后来看他只是爱笑了些并没有其他症状，便都不那么在意了。

        不过，苏渊除外，他对此事是相当在意。有一次他俩又出去吃饭到很晚，他还专门去问了苏明，然后就听自家兄弟无比淡然地说：“我与恒王交了个朋友，挺好的，以后就有人罩着咱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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