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秦大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开门的是她，秦朝之脸颊莫名一热，随即解释道，“到晚饭的时辰了，可不见卉雅回来，我娘说她来你家找柚子了，让我来接她回去。”

        “卉雅也还没回家？”卫溱讶异，“他们下午说去小树林里看鸟窝，可是到现在也没见柚子人。”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两人同时面露担忧。

        “这样吧，我与你出去找找，他们应该就在树林附近不会跑远的。”她边说边回头插上门。

        秦朝之一愣，随即点头。

        那片小树林在卫溱和林嫂浣衣服那条河后边，她知道但一直没去过，路程不算太远。

        秦朝之走在她身边，手脚有些不知往哪儿摆，余光瞄到她白净秀美的侧脸，他面色顿时泛红。

        卫溱以为他是过于担忧，安慰道，“秦大哥你无须太紧张，他们都是知分寸的孩子，不会出大问题的。”

        “呃、是。”

        许是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丢人，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准备方开口道，“听说你在给孩子们授课？”

        听他提起这茬，卫溱有些不好意思，“不算授课，也就是说说故事，教他们认些简单的字罢了。”

        “那也很厉害了，没想到你还是个才识过人的女夫子呢。”他笑道。

        “你就别取笑我了，和你相比我简直就是班门弄斧，秦大哥才是真正的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可是孩子们愿意听你教导，我也教卉雅念过书，可她没学一会儿便说枯燥，把书扔一边竟是再也不碰了，相比下你已比我强出许多了。”他目露赞赏。

        卫溱想起秦大娘说希望儿子接手家里铁铺的话，索性问道，“秦大哥为何想念书？”

        秦朝之一怔，目光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而后稍显慎重地答道，“或许是感觉读了书后能为这里的人们做更多的事吧，你也知道，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很多地方的百姓还活在水深火热中。我便想，假若我读了书，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便能为更多的百姓解决更多的难题。我知道，以我的微薄之力，无法解去所有人的苦难，我也不是那救世主，可总想着若我能再多做一分，再多一分，这世上或许便会少一个可怜人。你大概觉得我在夸夸其谈吧，我娘也不想我念书考功名，她希望我接管家里生意，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每每想到我饱食暖衣的当下，有人正在忍受饥寒交迫，我这心里便安分不下来，你你会不会也觉得我这样有些不自量力。”他说到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听完他的回答，卫溱心里实为震撼。

        原先的世界里见惯了功利浮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还记得上学时老师问他们为何读书，大家的回答皆是“为了赚大钱”，“为了买房子”，“为了娶漂亮媳妇”，名与利充斥着的浮躁社会，人人都觉得这理所应当。然而在这陌生的朝代，生产水平与现代相比落后了几千年的地方，她竟然听到有人说读书是为了世上少一个可怜人！她觉得有些傻，可心底深处却有个不易察觉的声音动容着说相信。

        望着他闪闪发亮的眸子，那谈到自己理想时不同于平日的羞怯，卫溱觉得，岙溪村或许真能出一个状元。

        “不会，你一定会成功的。”她弯起眉眼粲然一笑。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走到了树林边，光线霎时暗了下来。林子茂密，一时不知往哪儿走，随意挑了一个方向，两人朝里走去。

        幸运的是，没走多久，他们便听到前方传来说话声，好似孩童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步走向声音来源。

        “我都说了去叫人，这样下去要挨到什么时候？”

        “不行！这事叫我爹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那咋办？这样凿下去也不知要凿多久。”

        “就快了，大圆你快使把劲啊！”

        “呼，呼，我已经很使劲了，这边还得托着你呢。”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

        “哼，让你们别去爬吧。”

        “还不是你们说想看！”

        “我、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女声响起，几个小萝卜头顿时吓了一跳，扭头望去。

        “卫姐姐！”

        “哥？”

        卫溱和秦朝之立在半米开外，一脸无解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平子大半个身子挂在树上，一只脚垂着一只脚不知踩在哪儿，大圆胖胖的身躯在底下撑着，半个肩膀托着他，一只手里拿着一块石头，肉乎乎的脸上大汗淋漓，几个小丫头围在树边，紧张兮兮地两边来回觑探。

        “到底什么情况？”镇定下来，卫溱率先开口询问。

        “我……卫姐姐，我们想看鸟蛋，原本大圆说用弹弓把鸟窝打下来，可是他技术太烂了，试了好多次都打不中。”

        “我哪有！”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弹弓技术，小胖子立即跳起脚来维护自己的男子汉尊严，“明明是光线太暗了，你们又在旁边吵吵嚷嚷的！”

        “哼，明明是你技术不好，还差点弹到自己脑袋呢！”卉雅哼声道。

        “才不是！”大圆涨红了脸据理力争。

        “就是！”小丫头们不饶人。

        “好了别吵了！”卫溱揉了揉额角，“然后呢？”

        “然后…后来平子就说他上树去掏……”

        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两人总算弄清了事情经过。平子想上树掏鸟窝，没想到快够着时鸟妈妈回来了，看到平子靠近鸟窝立刻飞过来在他手上狠狠啄了一口，平子吃痛，手一松便往下滑，幸而滑至一半，抱住了一根粗壮的杈枝，才不至于摔落在地。可他的一只脚也无意中踩进了树干的一个树洞里。这树洞不大不小正好塞得进他一只脚，可进去后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了，且他踩进去时不小心扭着了脚踝，一动便扯着嗓子叫疼，没法硬拔。于是这群孩子便想捡块石头将树洞口砸开，可这树干粗壮厚实，如何是他们这些小小力气的人儿能轻易砸开的。平子不想叫他爹娘知道他爬树差点摔下，不让他们回家通知大人，局面便僵持到了卫溱他们来时所看到的那样。

        了解完前后原委，两人简直啼笑皆非。

        秦朝之走上前，接替大圆撑住平子的身子，低头朝树洞口打探了一会儿，而后转头对卫溱道，“卫姑娘，可否替我寻两块较锋利的石块来？”

        卫溱应好，很快在附近找了两块棱角尖利的石头。

        秦朝之抓着石块，在树洞边缘又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挑中一片树皮较为薄脆的地方，举起石块大力砸了下去。

        他虽然看着文弱，到底是个成年男子，气力自然要比这些毛孩子大得多，不一会儿便见洞口裂开了一条缝。他再接再厉，两只手交替着对着裂缝劈下去。

        半晌，一大块树皮“哗啦”掉落下来，众人欢呼一声。秦朝之扔掉石头，用手在缺口处往外扒，卫溱替他扶住平子，好让他更好使力。眼见开口差不多了，他抬起平子的小腿，小心翼翼一点点把他的脚拉出来，平子“哎哟哟”叫唤了两声，片刻后整只脚都完好□□了。

        扭伤后卡在洞里僵滞许久，他的脚踝此时已肿得半个馒头大，自是走不了路了，秦朝之便背起他。卫溱朝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道，“看你以后还皮不皮。”

        平子摸摸脑袋，颇为委屈，“谁知那鸟儿会突然回来，还啄了我一口，我都快够着了咧！我也不知道树上会有一个洞，偏偏就倒霉踩进去了。”

        “还好意思说呢，看你爹娘今晚怎么训你，下回别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提到他爹，平子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垂头丧气的，这副模样回去，晚上定是少不了要挨一顿收拾了。

        他们将平子送回家，解释了原委，其他孩子也各回各家，秦朝之和卫溱在路口道别。

        “秦大哥，今日多谢你了，多亏你才能这么快把孩子们带回来。”

        “不不，是你帮了忙，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呢。”

        卫溱莞尔一笑，“快回家吃饭吧，秦大娘一定等急了。，”

        “嗯，你们也赶紧回去歇息吧。”

        卫溱牵着柚子往家走，秦朝之也领着自家妹妹回去。

        路上，卉雅忽然贼兮兮地朝她哥伸去半个脑袋，“哥，你是不是喜欢卫夫子啊？”

        秦朝之心一跳，转头轻斥道：“臭丫头，胡说什么呢！”

        “明明就是，回来的路上我瞧你偷偷往卫夫子那儿瞄了好几回，你以前对村里姑娘可是正眼都不带瞧上一眼的。同她说话时还特和颜悦色，脸上像开花一样！”

        秦朝之想起今日问到他念书缘由时，少女眉眼弯弯地对他说“你一定会成功的”，想起她笃定的语气，他心下划过一道暖流。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快回家吃饭！”

        “哼，我看你就是对人家有意思，反正我现在经常能见到卫夫子，你以后想知道什么可别求我！”卉雅望着她哥快步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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