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提示音响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汐见和音为此多看了织田作之助几眼，这是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男人，性格也很稳重，以前应该是做过杀手之类的不合法职业，从穿着来看生活比较拮据，没有结婚，但家里应该有小孩子……呀，明明看起来还很年轻，就已经有孩子了吗？

        织田作之助为他打开的是后座的车门，如果是他个人更喜欢坐副驾驶的座位上，他很没有安全意识地朝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地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明明刚刚已经自我介绍过自己是港口黑手党的织田作之助，面对这种废话一般的问题，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无语或者费解的表情，而是极其习以为常地回复道，“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平时主要做些杂役的工作。”

        “家里有三个孩子吗？还是五个？”汐见和音继续问道。

        织田作之助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在路边停下了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也值得调查吗？”

        “我是个侦探，见到陌生人的时候猜测他的身份是本能。”汐见和音向后与他拉开了距离，说道，“如果冒犯到你，请允许我向你道歉，我忘了对于你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家人是很重要的隐私。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调查过你。”

        “……不，是我反应太过激了。”织田作之助从汽车的后视镜往后看，那个少年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诚。对方是意外到横滨的，自己这个任务也是意外，因为从上司到同事，都没人愿意来，所以才轮到他，从逻辑上讲对方说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汐见和音对他笑了笑，指着副驾驶的位置问道，“我可以坐前面吗？我和别人交谈时，喜欢看着对方的脸。”

        “请便。”织田作之助按开了车门，看到汐见和音来到他的旁边坐下，这次就有安全意识地多，上车系好了安全带，示意他可以开车了。

        车上十分安静，织田作之助按开了电台，悠扬的音乐响了起来，他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因为还藏着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里有小孩子的？”

        “你好像不太会演戏。”汐见和音说道，但也只是提了一句，很快就将这个话题略过了。

        平常他装作不懂人心纯粹是闲的无聊，如果可以他也可以把人哄得很舒服，只是他很多时候不愿意这样做，这点福尔摩斯和他还是很像的。

        “你想知道我怎么推理出来的吗？很多事情，在眼睛看到的瞬间，头脑就会分析出结果，不过步骤还是存在的，比如从你的走路姿势和呼吸法能看出你曾长时间习惯于隐匿身形，加上你无名指与小指习惯性的并在一起，可以看出你很擅长用枪，所以大概可以推测出你之前是个杀手；衣物看起来虽然整洁，但你用的洗衣液被大多数主妇强烈抨击过，手上没有戒指，表示你并没有结婚；你手腕上有水彩笔痕迹的儿童画，这个孩子大概是在五岁左右，画的是最近流行的动画角色，主流受众是学龄前的男孩子，还有领口有奶粉留下的痕迹，这个孩子的年纪更小……以及。”

        汐见和音忽然伸出手，从织田作之助的头发上拿下了张贴纸，粉红色的蝴蝶结形状，“这是个女孩子，但我推测实际数量应该更多一点，对吗？”

        “全部都对。”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赞叹道，“你真的很厉害啊。”

        “巧合而已，当然我也确实很厉害。”汐见和音弯了弯眼睛，很享受织田作之助的吹捧，虽然这比起他平时破案后其他人的称赞要朴素的多，但他还是很喜欢。

        织田作之助似乎也觉得他骄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赞同地点了点头。

        汐见和音向窗外看去，已经看到了作为横滨市地标的港口黑手党的五座大楼，直耸入云。

        织田作之助注意到他的视线，直直地看着前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好像是首领要见你，我隐约听到这样的话……更具体点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用担心我。”汐见和音撑着脸说道，“该担心的应该是他。”

        织田作之助不置可否，沉默地开着车，终于停在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之前，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在这的人。

        “嗨，织田作！”太宰治愉快地和他打了招呼，又对汐见和音点了点头，“又见面了，夏洛克君。”

        “太宰。”织田作之助看上去和他很相熟，只是没想到他跟汐见和音也认识，“我是带他……”

        “嗯，我知道，首领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太宰治回答道，织田作之助听到他这样说好像放下了心，站到了太宰治的后面。

        “那么，大费周章地把我引过来，究竟是什么事呢？”对待太宰汐见和音就没有对织田作之助那样客气了，反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一直在吵架，他觉得没必要太过恭敬。

        “只是巧合嘛，你们的游轮碰巧停在了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在看名单的时候，首领也正巧看到了你的名字，你最近可是很有名的侦探。”太宰笑眯眯地说道，“正好，我们港口黑手党有一件关系到组织存亡的悬案，至今还没有结果，听说了你的名声后，首领说一定要请你来试试看呢。”

        “悬案？”汐见和音果然提起了兴趣，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斗，握在手里问道，“什么样的悬案？”

        太宰治露出了毫不隐瞒坏心的恶意微笑，轻声说道，“先代首领的去世之谜。”

        在他身后的织田作之助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甚至都忘记了双方身份上的尊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太宰！”

        “你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哦。”太宰治没有理他，继续说道，“但毕竟是悬案，首领说也能接受你说没办法破案的结果，如果你需要人手的话，港口黑手党内部的人员你可以随意询问支配，包括作为干部候选的我。”

        “我需要一个助手。”汐见和音说道，“我之前的助手都不在这里。”

        “当然没问题，你看我怎么……”太宰立刻答应下来，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汐见和音打断了。

        汐见和音指着太宰身后站着的表情茫然的织田作之助，说道，“助手。”

        ——

        最终太宰还是跟上了他们，一起坐着织田作之助的车离开了港口黑手党的总部。

        “我们要去哪里？”开车的织田作之助临时有了侦探助手的身份，但侦探只叫他开车，却没有给目的地。

        “随便哪里都行吧，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汐见和音摸了摸下巴，问道。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说道，“不如去吃午饭？”

        “那就去吃午饭。”汐见和音说道。

        “你已经打算放弃了吗？”太宰治坐在后面，“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抓紧点比较好。”

        “不碍事。”汐见和音看向车窗外，窗外的景色在不断地后退，“我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太宰治闻言也不多说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直到织田作之助把车停在了一家小店前，看到汐见和音和太宰治都很诧异的表情后，他才有些为难地解释道，“因为我经常在这家吃……说到吃饭下意识就来这里了，是不是应该去更豪华一点的星级酒店？”

        前·杀手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太宰治就不提了，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候选绝不可能缺钱。他能看出来汐见和音的衣服是很好的材料，能适合少年的西装，必定不是成衣，看起来更像是特别定制的。所以带这样的两个人来小店吃咖喱这种平民快餐的他，好像不太对头。

        “没关系，就这里吧。”汐见和音不怎么挑剔吃穿这类东西，原本英国菜就不怎么好吃，后来他到了日本，他来了多久，就吃了多久的便利店便当，什么都比那个强吧。

        “我也可以。”太宰治说道，他更是率先走了进去，“这里就很不错。”

        老板明显和织田作之助很相熟了，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并且把菜单递给了汐见和音与太宰治，“你带朋友来了啊，织田。老样子吗？”

        “嗯，麻烦你了。”织田作之助点头道，倒没反驳朋友的说法。

        太宰治翻了一遍菜单，最后随便点了一个经典咖喱，汐见和音更大胆些，菜单看得他眼花缭乱，最后指着织田作之助说道，“和他一样。”

        这种快餐店的配料和饭都是提前煮好的，没让这三个没什么共同话题的人尴尬太久，很快就上齐了菜。

        汐见和音看着盘子里红彤彤一片，以及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咖喱，瞳孔都有些许放大，隔壁的织田作之助盘子里和他一样，已经说完“我开动了”吃了起来，表情看上去很幸福。

        再那边的太宰，盘子里就是比较正常的咖喱颜色，看起来也很美味。

        “怎么了，夏洛克？”太宰治手里拿着勺子，隔空指了一下汐见和音，“今天这顿我请了，不要跟我客气啊。”

        汐见和音望着那盘咖喱，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从边缘挖起来一勺——虽然和中间看起来并没有区别——放进了嘴里。

        “啪嗒——”

        金属材质的勺子从他的手中跌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汐见和音捂着嘴，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太宰治愣了一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笑声，织田作之助站起来给他倒了水，汐见和音连着喝了三杯水，眼睛还是红的。

        太可怕了……这就是神秘的东方力量吗？这得是审讯的刑罚吧！

        汐见和音一脸敬畏地看着一口接一口吃特辣咖喱的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把他的那份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对他说道，“你再重新点一份吧，这个就交给我。”

        汐见和音最终还是拒绝了他，就算是不辣的他也不想尝试，他后知后觉地觉得胃部有些烧灼，辣椒这种东西也太可怕了些。

        等到太宰和织田作之助都用完餐，他们离开了这家汐见和音噩梦店，并且他觉得自己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如果现在中了其他魔术师的幻术之类的，说不定就是什么辣味咖喱之家。

        “我们找点别的？”织田作之助问道。

        “不用了。”汐见和音宁愿这两天嗑点宝石补充魔力充饥，也不想再尝试日本料理了，明明便利店做得很不错来着……

        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又恢复了侦探的高冷感，说道，“还是快点查案吧，你们港口黑手党有没有什么情报部门？”

        “哦哦！说到情报部门当然就是——”

        ……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末，坂口安吾像平常一样在档案室里工作，他主要任务就是记载，记录着一切。

        他听到了档案室的门被推开，然后是很熟悉的太宰治的声音。他没有反应，什么都不能打扰他的工作，尤其来人还是他认识的熟人，只要他不理人，太宰治很快就会走了吧。

        “这位是坂口安吾。”太宰治说道，像是在跟某人介绍自己，“港口黑手党最好的情报员。”

        也许是新人？听到这里坂口安吾抬起了头，逆光的角度看不清来人的脸，三个人中他认出来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身形，另外一个人是……

        “坂口安吾？”

        那个人说道，听起来是个少年，坂口安吾礼貌地朝那个方位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个名字，卷王是吧？现在来你们这里卷了？”

        坂口安吾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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