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换言之，是你想多了。

    然后，嬛绵看着芪莉的眼睛，细声细语：“我很秦国，我想永远都留在这里。”

    这句话，既打破了芪莉上句话里的明里暗里说她是个异地人，在秦君面前表达了自己对秦国的喜欢。同时，“我想永远留在这里”这句话，自然也是动摇了秦君那本就不安定的心。

      苏柠记得这个时期，是嬛绵性格的成长时期。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懵懂的女孩了，而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城府，也有了一腔的抱负。燕国这几年饱受秦国的压迫，每年上交的贡品数以千计。即便这样，秦国仍然没有停止自身的攻伐的脚步，依然每年侵略着燕国的领土。

    秦君爱好美人，为此燕国每年都会上交千以百计，献给秦君。可秦君还是不满意，甚至还说出“燕国之大，却无一美人”的话。这样的话，无非是抬高了自己，贬低了燕国。并且，送过去的美人，秦君往往只挑几个看得顺眼的留下来当妃子。

      而其他那些人，在燕国是些小姐身份，享受着丰衣足食，养尊处优。来到了异国他乡，却被秦君安排到后宫打杂。身份地位，周身处境的落差，导致了有些女孩想不开，选择了自尽。而她们死后的尸体，也不会被优待，更别说送回故土了。往往是由太监把她们扔到随便一片乱葬岗里，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而今年的纳贡，秦君不但要银子，还要一个绝世美人作为贡品。

      这个消息一传入到燕国，全国上下一片哀嚎声，就连嬛绵的父亲燕君也在龙椅上惆怅了许久。

    不光是因为连年的赋税徭役，再加上天公不作美，连年旱灾，让百姓民不聊生。而且也是因为这几年燕国每年都会有寻常人家的女孩，若是长得漂亮些，就会被选上，送到秦国。就算是没有得到秦君的宠爱，没有被选为妃子，但还是不允许她们回来。他们的女儿是死是活，到现在都没个音信。

    而如今，竟要给秦君送去一个绝世美人。现如今燕国的美人早已经都被挑走送给了秦君，送去后，秦君也就那么几个满意的。就算被选为后妃，可还是没过多久就失去了宠幸。至于下场，想想也是尤为惨烈。

    要知道，秦君不光爱美人，性格还暴戾，就算是对待自己的母上，态度也不见得有多尊重。再加上秦君向来排外，对外来女子失去新鲜感后便视若鄙陋。

      如今这找一个绝世美人，可是难上加难啊！

    消息传到燕宫，正在饭桌上吃饭的燕君放下了筷子，而一旁给他布菜的燕后也停下了筷子。

    燕君陷入了沉思，这绝世美人，百姓不知有，他却知有。这便是他和燕后的孩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嬛绵。

    他的小女儿如今已到十五岁的年纪，确实是到了婚嫁的年龄。可嬛绵向来天真烂漫，也无中意的男子。她现在的一片心思，都用在了怎么玩出花样上。

    至于婚嫁之事，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自然，燕君也不希望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嫁给别人。所以每当那些大臣向他提议嬛绵的婚嫁之事，他都是矢口拒绝。

            而如今，他实在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他的其他女儿亦是美人，可绝世美人这个称号，还是有些担不起。但后宫中除了嬛绵再无其他人能撑得起这个称号。

    至于民间，自然是在这连续几年的挑选中，美人都所剩无几了。

    秦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他的女儿中有个长相极为令人惊艳的。前几天派马车疾驰而来，传报说今年不进奉出一个绝世美人，那么便会变本加厉地攻打燕国。倘若进奉出的美人令秦君满意了，不仅会停止攻打，还会减少以后的奉禄。

    燕君虽无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可想着连年向秦国的纳贡，和自己国家的城池范围渐渐缩小，

    若是舍弃自己的女儿，便能换取国家几年的安宁，那也算值得。

    一旁的燕后自然是看出来了燕君踌躇的心思，猜到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可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有些为难地道：“君上，确定要把嬛绵送去吗？”

          “……”

    燕君摇了摇头。就在燕后以为他变了心思，终究是舍不得女儿时，只听见燕君沉重地道了一声：“我心意已决，就送她去吧。”

      “……”

    听到这话，燕后一个没稳住，差点摔倒了，却在最后一刻扶着桌子稳住了。

    燕君见此，又是摇了摇头，无奈地笑，“我也没有办法，若是牺牲一个人，换取全国的利益，那也算值得。”

        燕后心中满是酸楚，可还是咽下了百般苦涩，道了句：“嗯，值得。”

    …

  另一边，知道消息的嬛绵震惊地站起了身，她连忙走过去，质问着送达消息的史官：“什么，你说父亲母亲要将我送去秦国，给秦君做妃子？”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向来疼爱自己的父母会为了讨好秦君，而将自己送给秦君为妃！

    她拨开史官，欲跑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宫女拦住。

    嬛绵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胳膊，有些气恼地看着那个宫女，“你做什么？”

    宫女弯下腰，和她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回答她：“公主，君上交代过，在您出嫁之前不能随便离开寝宫，除非有君上的指示。”

    “什么？”

    嬛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那宫女不再说话，而答案，自然清晰可知。

    史官见状，暗自叹了口气，也是颇为无奈，“公主，君上也是为了国家的利益着想，您理解一下吧。”

    嬛绵却轻笑，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随即是一大串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倾斜而下。

    “为了国家利益，就可以舍弃自己的女儿吗？为了国家的利益，就一次次地放纵秦贼，剥削我大燕吗？为了国家利益，就要将自己的国土奉上吗？”

    她说这话时，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公主，您冷静一下吧，我先行离开一步了。”

  那史官见嬛绵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生怕自己再待在这里惹她不高兴，只能先行告退了。

      …

    最后，嬛绵在一天天地待在寝宫之后，在燕后一次次地来劝说之后，自己在夜深人静之时一遍遍地想过之后，终于想通了。离开大燕，去到秦国，留在秦君身边，保大燕的安宁。

        而在这一段时间，她也想通了，可能自己的命运关乎着国家的命运。如今大燕实力弱小，只能依靠秦国，得以生存。若是自己到了秦国，夺得了秦君的宠爱，从而保大燕暂时的安定。

            待大燕壮大自己的实力，强兵富国，到那时，便是讨伐秦贼之时。而她所做的事情，才算是贡献，才算是有益于大燕之事。

            如今父亲已到了知天命之年，而自己的亲弟弟太子正处于年幼之时。此时若是秦国攻打燕国，而燕国实力弱小，抵御不了秦国。

          待自己到了秦宫，安抚了秦君，成为他的宠妃。那时年幼的弟弟成长起来，或许才是正确的时机。

            就这样，嬛绵乘上了驶往秦国的马车，车上载着许多珠宝首饰，金钱银两，无数个佣人跟在马车的后面，从小到大一直陪着自己的宫女此时也在自己身侧。

            而少女的眼中，却不似以往那般清澈，而是在思索着什么。若是细细看去，便能看出她在算计，眼神底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精明。

            秦后芪莉善妒，宫里的后妃有不少被她陷害过。经过几年来的作为，再加上在前朝为政兄长的帮衬，秦后在后宫属于一人独大的地位，任何妃嫔的权利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而宫里的妃嫔，都忌惮她的很。

            任何人要是得了宠，便会引起秦后的不满，秦后总会找到理由，让这些妃嫔们失宠。

            无奈秦君好色，宠妃总是一批一批地换，秦后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反正他后宫佳丽三千，每年他国还会进献过来无数，失去了还可以再来。

            而那些他国来的宠妃，往往更是不受排外的秦后的待见。待秦君对她们的兴趣消散后，她们便会被安排到宫里打杂，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还要被宫里其他的宫女欺凌，只因是他国人。

            她来之前就料想到，此行定是艰难险阻，险境万分。果然，不出她所料，刚乘车来到秦宫，秦后将她的住所安排到了西殿。这西殿，虽是专设给妃嫔居住的，但住这里的妃嫔，往往是那些不受待见不得宠却又没有办法废掉的。

            她住在这里，自然是秦后不想她得到恩宠。这西殿，同时也寓意着不受宠。

          嬛绵自知未来的路不好走，她要在一众妃嫔中脱颖而出，赢得秦君的宠爱，稳定自己的地位。同时还要应付秦后芪莉，这个家世显赫、手腕高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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