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先生2

若兮来到沈家刚住下，沈夫人曾玥茹没想到小儿子的家庭教师竟然是二老爷已故好友的女儿。当天回家特地见了她一面，并带了礼物给她。

        第二天是大房大老爷的五十大寿，夫妇两个不想让若兮觉得自己是外人，便邀她一同前往。

        若兮手里的玄机袋在沈家二房没有任何反应，所以她想趁这个机会去沈家大房探探情况。临走时，特地将玄机袋放在钱包里。

        沈家的大房和沈家二房不一样，沈家二房的房子靠近上海南京路，因为建在那处做生意方便。而沈家大房却在市郊，房子比二房大很多，也更显森严。门口还有小兵守着，不时有军官路过。

        应该是从政的缘故，进铁门后，车一路行驶过去，大多都是穿军服的。

        若兮刚下了车，就见沈二老爷急带着两个儿子去见沈大老爷。沈家二房的太太曾玥茹拉着若兮过去和太太们打招呼。太太们见沈夫人身边多了个陌生姑娘，都问是谁。沈夫人笑着和她们介绍。“这位是香港回来的蒋小姐，我家老爷好友的女儿。”

        那些太太瞧着这孩子水灵，又见沈太太很喜欢，把她夸的天花乱坠，给足了面子。

        若兮在太太堆里看到了顾方舟，她身旁站着一个略有老态但犹有风华的贵妇人，显然那是顾方舟的母亲。那位太太看着若兮却没有多说话，就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眼熟但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一群太太打过招呼，沈夫人曾玥茹又带着若兮去见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年纪已经七十有二，见二儿媳妇过来，笑的皱纹都挤成一块。曾玥茹说了几句体己的话，便让若兮过来打招呼。

        若兮也是鬼机灵，压着喉咙甜甜的叫了句：“沈奶奶，小辈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句沈奶奶叫的可是亲热。沈老妇人也喜欢，拉着小姑娘上上下下瞧了遍，发自内心的夸道：“这姑娘模样长的真俊，嘴巴甜的和抹了蜜似的。”周围的人也跟着打趣，若兮脸都笑僵了。

        沈夫人曾玥茹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让若兮自己去宴会厅玩，那处年轻人多。

        顾方舟见若兮走了，更呆不住了。她低声和自己母亲说了几句也溜了出来。她追上若兮，和她说话。

        “若兮，你这段时间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若兮我在家无聊死了，母亲现在把我看的很严。”

        “若兮，邵萧北这家伙也见不到人，不知道又在忙什么东西我烦的很，谁都不理我。”

        “好啦，我这不过来陪你了吗？”若兮安慰了一声，然后问道：“方舟，今日晚宴怎么只看到你和你母亲过来？”

        方舟也不觉突兀，毕竟沈家大房这么有权有势的家族，他父亲不来才奇怪。顾家的大家长不来这不是不给沈家脸面嘛，不给沈家脸面就不可能在上海呆久。虽然他们两家是世交，但其实后辈的发展，使实力悬殊越拉越大。“我父亲早在里头给沈大老爷道贺去了，他说我们这些女子去了，反倒有点不知轻重。”

        原来是这样，若兮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傻，沈老爷怎么可能不来呢，他就算在外头经商，也是得赶回来的。

        一楼是宴会厅，舞会已经开始了。若兮和方舟走近时能听到乐队在伴奏，歌声婉转动听。进门一瞧，原来是请了当红的女星阮蓁蓁来唱歌。台下是一众达官显贵，青年才俊。

        年长的太太们都歇在后院。后院静谧，风景也好，有湖有假山有莲花的。尤其夜晚，四处又点了灯，湖里还飘着零星花灯，画面静谧美好。庭院正中搭了戏台，专门请了苏州名伶唱昆曲。沈老妇人和一众儿媳坐在湖中小亭，可以清楚的看到湖边的名伶唱戏。

        这是若兮参加的第二次舞会，上一次只见舞会的奢靡和浮华，这一次只觉得这个宴会弄的规整且隆重。小辈的和老一辈的需求统统都考虑到了，安排的细之又细，想来这个宴会主人筹划了许久。

        顾方舟看着台上的阮蓁蓁，小声和她八卦她的艳史。

        阮蓁蓁原本是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家里长辈古板且规矩多。她自小就配了娃娃亲，成年后就按部就班的嫁入夫家。婚后半年，丈夫因为家族没落，没有老本可啃，便去了香港捞金。由于家族长辈岁数大了，没人照顾，便将她留下。后来北方战乱频发，家族更是雪上加霜，老的熬不住都死绝了，就剩了她一个。他父亲知道了，也不肯让她回家。说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死也得死在夫家。她没有办法就去香港寻丈夫。那时候身上没钱，一路都是靠脚走的。路上一个富商见她容貌出众，抢夺回家做了姨太太。后来又因为战乱，富商也死了。她父亲听到这些事情，直骂她荡/妇，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打死她。她原先在香港的丈夫也不敢要她，就当从来没有这么个妻子。

        本来都是命运所迫，她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子，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骂。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成了一个人人口诛笔伐的荡/妇。如今，勾搭上了香港有权有势的富商陈晓生。那个陈晓生对她那叫一个好，为了洗脱她不堪的过去，大费周章的给她立人设编故事，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追捧的当红电影演员。当然，这些背景，寻常百姓肯定不知道，也只有那些高官富商太太们私下里八卦，当故事听。

        若兮看着台上风情万种的阮蓁蓁，谁能想到她风光的皮囊下，内心会是多么的千疮百孔。世道乱，女子也可怜，尤其是没钱没背景的貌美女子。

        “这次宴会，我听说，沈大太太原本没有想找她的，毕竟是沈大老爷的大寿，叫了这么个背景的人不好。但拗不过她毛遂自荐，再加上她身后的香港富商陈晓生亲自跑过来和大太太说情。大太太想着老爷和陈晓生之间的利益，就同意了。毕竟一个宴会而已，可不能耽误沈老爷的公事。”

        原来是这样，但她为什么一定要盯着这个宴会呢？

        “你说她为了什么呢？一个当红女星不要钱的站在台上献唱。”顾方舟警惕的盯着台上看。

        若兮摇了摇头，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台上的歌声突然停了，当红女星目光楚楚的盯着门外，四下无声。若兮也转头望过去，心里简直波澜起伏。

        门外，进来一席军装笔挺的男子，他蹙着眉，面容严肃。舞会上的军官看到他来了，都不敢出气，笔直站立。少将身份的军官走过去朝他敬礼，军姿笔挺，等待他的吩咐。他点点头，轻拍少将的肩膀，然后安排了什么事情。若兮只看到他背对人群，具体的动作看不仔细，声音也听不清楚，让人揣测不到什么东西。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咖啡店的沈先生。一个温情满满，儒雅亲和的先生，他竟然以一级上将身份出现在若兮面前。

        台上的女星阮蓁蓁再次开喉，歌声比之前更加绵软柔情，但台下依旧安静的吓人。

        沈清竹刚祝完寿，就朝宴会厅赶，还没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头。他顺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小叔叔沈卓然。

        这也难怪了，小叔叔这几年治军严厉，在外又少言寡语，气势逼人，没有人不怕他的。

        沈卓然向来不喜这些东西，这次过来也是给属下吩咐事情。如今时局不稳定，即便是参加宴会也不能掉以轻心。他把事情说的言简意赅，并不想扫了其他宾客的兴致。

        沈清竹与沈卓然迎面对视，脑子里一闪而过，是小叔叔三年来的丰功伟绩。内心油然一震，颔首喊了句。“小叔。”

        沈卓然点了点头。

        舞会在沈卓然离开后，终于又热闹起来。

        若兮回想起刚刚所见到的一幕，她终于明白沈先生身上为什么会有沈清竹的影子了。不，是沈清竹身上会有沈先生的影子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叔侄关系。

        方舟见沈卓然走了，对她耳语了句。“你刚刚看到没有，那个阮蓁蓁看沈将军的眼神？春风送情。”

        若兮从震惊中缓过神，听到方舟说的这些句，有些不敢相信。“那……那个香港富商陈晓生算什么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是简单的不杂任何感情的肉/体关系？”

        这样解释好像也合情合理。

        沈清竹到的地方，邵萧北往往也在。方舟左看右看也没看到邵萧北，就只好拉着若兮去找沈清竹打听。“沈三少爷，你看到邵萧北了吗？”

        沈清竹视线从若兮身上收回，微侧道：“萧北在门外，他让你出去找他。”

        顾方舟也是见色忘友，一听到邵萧北的声音，头也不回的就追了过去。

        若兮放下追随方舟而去的目光，将视线落在沈清竹身上。

        “沈三少爷，我头有点晕。这儿太吵了，我想去后院听听戏。”若兮微蹙眉头，故作委屈的朝他望。

        她的手指头轻勾他的西装衣角。沈清竹有些诧异，但心里更加肯定。

        上次那件事，她是因为自己太唐突而生气的。这次她为什么这么主动，或许只是利用，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那我带你去吧。”沈清竹顺势牵住她的手，好奇她待会儿要干什么。

        若兮轻轻一抽，那只手轻拂额头，暗叫了一声。“头真的好疼。”

        “走吧，我就跟在你后面。”他轻笑，她的小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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