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洗手做羹汤

蔷薇花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如今入了秋，天气渐渐变冷，若兮不敢浇太多水。窗外的梧桐树叶有些泛黄，不时被风吹落，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被行人踩的酥脆。

        透过阳台的窗户，看到楼下的廖阿姨正提着菜篮慢慢走过来，若兮停下手给她开门。沈卓然还在屋内，也不知道醒没醒。若兮和廖阿姨打完招呼，余光微瞥，今天的菜色丰富很多，有山药、排骨、西红柿、鸡蛋、小葱、上海青、猪肉、玉米等。前几天沈卓然身体没有恢复，一直在喝粥。几天恢复下来，粥也腻歪了。宋医生说可以吃白米饭了，廖阿姨特地买了好多菜回来，显然是打算做一顿丰盛的午饭。

        若兮想到昨天晚上回来太晚，女工的请愿书还放在卧室里，廖阿姨还没有签字，便拿过来让廖阿姨签字。她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名，惊呼了一声。“这么多人呐。”若兮翻了几页找一处空白页，方便她下笔。若兮看着廖阿姨的字，赞了一句。“廖阿姨的名字写的真不错，是读过书吗？”

        廖阿姨放下笔。“家里穷哪有钱读书。这名字是太太教我写的。”说完这句话，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那时候太太家的阿姨有事回乡下，便拜托我过来照顾先生和太太的起居，我那时候不识字，刚来上海，买菜就被骗了。太太是个好脾气的人，并没有责怪我。反而每天抽空教我认字，渐渐的，我也能看的懂报纸了。回乡下的阿姨家中出了变故不能来了，太太舍不得我，我便一直在这个地方呆着，直到太太去世都没有离开。”

        若兮见她伤感，不知道怎么劝慰。只听到她继续说:“先生和太太关系好，两个人从未吵过架斗过嘴。太太爱看书，先生时常会买书回来。太太喜欢维纳斯花店的百合，先生每每出差回家都会送上一束。太太喜欢喝凯司令咖啡店的咖啡，先生时常陪太太去。可惜了，那段安稳日子没度过几天，先生便被调到东北打仗，一去便是半年，半年回来，太太已经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撒手人寰了。太太去世后，先生更是忙的脚不离地，甚少在家里休息。这几年来，我看着先生形单影只的背影，只觉得心疼。如今先生的母亲也去世了，先生孤身一身，丧妻丧母，实在可怜。”

        若兮听到这些话，沉默了。

        廖阿姨看向她，这些话她本不应该对她说的，到底没忍住还是说了。“如今先生的职位越来越高，身上的责任也越来越大，跟在他身边的人或多或少是有些危险的。我这个老婆子年纪也大了，丈夫走后，也没有什么孩子，便也不会怕的。我知道蒋小姐喜欢先生，也顾念到蒋小姐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心还没有定下。只想劝慰小姐一句，先生已经年过二七，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年纪了。若是小姐喜欢风花雪月，先生估计是给不得小姐的。小姐的志向高远，追求革命，对国家是好事，但对先生却不是。先生的身份，不允许他拥有过于张扬的妻子。”

        若兮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开始犹豫不决。

        廖阿姨叹了口气，只觉得是她年岁小，这些话她说深了。

        而若兮轻轻碰触着自己的胸口，她问自己真的是如廖阿姨说的那样，她喜欢沈上将吗？

        “我们先生不喜欢香菜，不喜欢葱姜的。”廖阿姨将手里的肉切开。“肉还必须得用，我每次将肉上的腥味去去，便把葱姜扔掉了。蒋小姐倒是没有什么忌口。”她说这句话，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

        若兮淡淡一笑。“廖阿姨做菜好吃，我自然挑剔不了。只可惜我手艺差，只会煮粥。”

        廖阿姨将手里的菜刀递给她。“沈小姐，我教你吧。我瞧你心灵手巧，是个一学就会的人。”

        若兮点头。“刚好学校伙食不行，我学学也好。”

        沈卓然下楼，看到若兮和廖阿姨挨在一块在厨房做菜，沉默了片刻。

        “先生，你醒啦。”廖阿姨听到动静，转身擦了擦手。

        若兮也转过头望过去，脸上竟然还沾着菜叶。

        沈卓然难得的没穿军装，一身居家服显得人俊朗非常。

        他身体恢复的真快，下楼的脚步很有力度。“小叔，宋医生今天有事不过来了，让我和廖阿姨照顾你。”

        “嗯，他和我说过。”随后又道：“若兮不会做饭，还是算了吧。”沈卓然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朝廖妈妈吩咐道。

        “小叔，我只是想学习怎么做饭。”

        沈卓然和她相处了这么久，自然也摸透了她的脾气，便不在劝。

        沈卓然见杯子里的水凉了，端起来喝了一口。“明天买几个陶瓷杯子回来吧。”

        廖阿姨这才想到：“橱窗内有陶瓷杯子，只是先生不爱用，便一直放在那处，都积灰了。”

        “拿出来吧，有人要用的。”

        廖阿姨看了看若兮，似乎明白了。小姑娘手嫩，陶瓷杯子隔热，便是倒开水也不会觉得很烫。

        若兮将饭菜做好后，又特地学着廖阿姨摆盘，这第一次做菜她是下足了功夫。一切都端在桌上后，廖阿姨上去叫沈卓然下来吃饭。沈卓然坐下，若兮将筷子递给他，却不坐下。沈卓然笑道：“忙了这么长时间，坐下吃饭。”

        她坐下后，目光盯在沈卓然的筷子上。“廖阿姨说小叔，喜欢吃山药炖排骨。我第一次做，小叔你尝尝。”

        沈卓然舀了一口汤，见她满怀期许的看着自己，喝了一口。“味道可以，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若兮欢喜的点头，正准备上前舀上一勺子，沈卓然制止了她。“这汤有些烫，你先吃其他的。”

        若兮目光从汤碗移开，心里大致知道为什么了。“小叔，汤是不是不好喝。”

        她亲自监督指导的，应该是不会出错。廖阿姨疑惑的过来舀了一勺。“是咸了。”目光从自己碗中，移到沈卓然的汤碗内，先生竟一口气给喝完了。

        “吃其他菜吧。”

        若兮胃口小吃不了多少，沈卓然身体未恢复，没有什么胃口。两人都放下筷子，郭培从外面赶了过来，贴在沈卓然耳边说了些什么，沈卓然将目光落在若兮身上，说了一句。“不可。”

        郭培急的额头冒汗。“上将你就让蒋小姐陪你去吧，少帅家的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难缠的紧。你现在伤口还没有好，我到哪里给你找知根知底还能替你挡那些狂蜂浪蝶的女人去。”

        若兮大致上明白了什么意思。沈卓然依旧没有同意，一个人上楼换衣服去了。郭培在楼下急得直转悠，见若兮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他拉着她过去。“蒋小姐，今天下午大帅从北平回来，邀请上将军过去会客。这件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帅府的那位小姐喜欢我们上将军，那位小姐生性凶猛，我不能陪在上将军身边，希望你过去替我挡挡，免得她伤了上将军的身体。”

        沈卓然已经从楼上下来，他眼中有些薄怒。“我身体能撑过去，你说这些做什么。”

        郭培低着脑袋不吭声了。

        沈卓然从未将喜怒表现在脸上过，这是第一次对郭培发火。

        若兮心里也颤了颤，但还是说道：“小叔，我陪你去吧。郭秘书也是担心小叔的身体，你莫要责怪他了。”

        沈卓然却依旧拒绝。“不用。”

        郭培用眼神再次示意她。若兮上前扯住了沈卓然的衣袖。“小叔，我想陪你去。”

        沈卓然倒是无奈了，他叹了一口气。“走吧。”

        郭培立马眉开眼笑，走过去对若兮千叮呤万嘱咐道：“蒋小姐到了大帅府，千万保护好上将的身体。上将现在伤口正在愈合，不能做那些大开大合的动作。若是大帅府的小姐摔过来，还请你扶一扶，若是被大帅府的小姐针对了，请蒋小姐忍一忍。若是大帅府的小姐给小姐使绊子，小姐也可以暗中使回去，但万万不要得罪了人。”

        所有说这其中分寸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把控的来的，郭培立马想到了蒋若兮。

        若兮明白了郭培的意思，她这是被派过去保护沈卓然的身体，还充当炮灰的。

        沈卓然下车，手臂微撑，若兮神色微愣的看着他。

        “挽过来吧，我带你进去。”

        若兮点头，她将手臂伸到沈卓然的臂弯里，两个人第一次贴的这么紧。

        大帅府外面都是哨兵看守，一个个目光如炬，精神满满。见沈卓然过来，纷纷开道。

        门打开了，秋风吹入，却不是萧瑟的，给人扑面的清凉。

        宾客声音戛然而止，纷纷将目光投过去。

        若兮手臂微收，沈卓然侧头，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宴会厅的楼上站着一位俏小姐，面色不好的将视线落在若兮身上。她穿着一身红色旗袍，手臂上是通透碧绿的玉镯，胸前挂着红艳艳的珠宝项链，浑身的艳丽张扬，光彩夺目。若兮将目光看过去，这就是郭培让她小心防范的大帅府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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