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秋凉

　　姬玄舞平素是个极妥当的人，言谈举止优雅不说，和她讲话，她总是能体察对方心意，且从不露锋芒。

　　如此机敏之人怕把此时会发生的所有情景都预想了一遍吧，吟歌想。

　　“公主何出此言，行刺一事虽还没有查明真凶，但确实与公主府无关”吟歌先试探她。

　　玄舞伏在地上，“此事发生在臣府上，臣无法置身事外。”

　　“公主是来负荆请罪吗？”吟歌笑道。

　　“臣万死不辞其罪。”玄舞一直不抬头，吟歌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许在嘲笑，也或者当真忏悔。

　　吟歌见她如此，便坐回到御座上，幽幽问道：“那公主认为朕该如何治你的罪呢？”

　　“臣恳请辞去一切职务，离开镐京。”玄舞毫不犹豫道。

　　吟歌倒是略意外，还在想该怎样卸去这位公主手中权力，不想她竟然主动要求，事情太顺利了反而有些彷徨。

　　“公主大可不必如此，朝中还正是用人之时，先前公主摄政，各项事务有条不紊，朕如今还有许多要向您请教呢。”吟歌继续试探她。

　　“求陛下恩准玄舞之请”。姬玄舞毫不退让。

　　吟歌沉吟片刻，才道：“这样，容我与国师商议一二，明日朝堂之上再做决断吧。”

　　姬玄舞没有继续说话，又叩首，方离去了。

　　玄舞走后，吟歌独自暗叹，公主良才，倘若能与自己相好，诚心辅佐自己，那国事当真事半功倍，只可惜无法清楚她的真实心意。

　　傍晚时分，吟歌仍在上书房查阅文书，晚膳也让侍女拿到书房随意吃了，饭后有些犯困，吟歌歪在椅子里，想稍微休息片刻。

　　这时月晏来了，吟歌一个激灵，赶紧拿起奏折捧到眼前，假装看得很认真。

　　自从那夜误入月晏卧房，吟歌见他总有些惴惴不安，特别身旁没别人时，更是怕看到月晏，所以总有意无意躲开。

　　月晏不知，只当吟歌小女儿气未脱，只怕政务太过繁杂，总是想要偷懒，所以总怕他言语督促。

　　“陛下，可曾用过晚膳。”月晏见吟歌还在看奏疏，随口问道。

　　“嗯。”吟歌眼睛也没抬一下。

　　“陛下今日一直在书房忙于政务，也应当注意休息。”月晏见她懒懒的不肯多话，只当她是劳累过度，疲劳所致。

　　吟歌一边不敢正面跟月晏说话，又偷偷从手指缝里瞄，看他是否表情有些变化。

　　“陛下，臣去调查刺客的事情，觉得那日刺客所使用术式，有些像是代国宫廷的秘术。”

　　“但也不确定，刺客用的很巧，施法痕迹很淡，只有微弱气息。”月晏自顾说道。

　　“啊，是吗，这件事情已有定论，国师不必再为此事忧心了。”

　　“陛下已经知道是谁指使了？”月晏略显惊讶。

　　“嗯……也不重要，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吟歌轻描淡写道。

　　“陛下……”月晏闻言又皱起了眉头。

　　吟歌最怕月晏皱眉头，他只要不满意的事情，一定会不断地烦，虽然不会正面违抗自己，但真的执着。

　　“哎呀，国师真的过虑了，我与玄狐公子也商议过了，此事就罢了，玄舞公主受伤了，就容他卸去摄政王之职，回去好生调养。”

　　月晏一听心下猜到几分，便不再多言。

　　“对了月晏，我想让玄狐入朝，现在我手边没有几个得力之人，不太方便。”

　　“玄狐公子吗？陛下若觉得可用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查看一下空缺职位。”月晏听说回道。

　　“不过玄舞公主……”月晏欲言又止。

　　“怎么了？公主有什么不妥当吗？”吟歌见月晏神色犹豫，将面前奏折放下问道。

　　“也罢，明日早朝再作商议吧。”月晏叹息道。

　　月晏又嘱托吟歌注意休息，便要离去。吟歌见他要走，又赶忙叫住他。

　　“陛下还有事吗？”月晏又问。

　　吟歌脑内飞快转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把月晏再留一会儿，这时真的怀念还未到皇宫的时候。

　　那时月晏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自己身边，如今每天总是匆匆忙忙，来见他也都是政事。

　　不对，自己明明觉得与他单独相处尴尬，怎会又希望能总与他多待些时间。

　　不对劲，吟歌皱住眉头，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哦……没事了，国师且去吧。”吟歌无力摆摆手，叹了口气道。

　　月晏见她如此，只当是她担心方才自己所言玄舞公主之事。他心内明白，朝中姬氏支持者甚多，突然要解去公主手中权力，朝野必定沸腾。

　　“陛下，莫要担心，此事虽然困难，臣一定会尽力为您分忧。”月晏坚定望着吟歌道。

　　在月晏心里，吟歌是越国唯一名正言顺的国君，是越国的希望，有她在，越国才能安定，恢复繁荣。

　　吟歌苦笑，点点头算是回应。如今她心内的情绪，连自己都不明白，又怎能寄希望月晏懂她所想，体察她心意呢？

　　又是一夜无眠。

　　次日早朝，吟歌令内官宣旨，任姬玄狐为御史监察，并御书房行走；另姬玄舞因护驾受重伤，朕体恤其体弱，准其辞去摄政王一职之请，令其离开镐京休养。

　　此令一出，朝堂哗然，立即有几位老臣相继出来反对。

　　梁太傅首先站出来进言：“陛下万万不可，玄舞公主乃先越王姬氏后人，地位尊贵，且在朝10年有余，并无错处，今如此只怕寒了诸多老臣的心呐。”

　　“对啊对啊，公主不能离开朝堂”听太傅如此说，朝下立即议论纷纷。

　　中书令见状又言道：“太傅好生糊涂！今日金銮之上已经是我越王，又谈何姬氏后人。”

　　两派意见不一，吵吵嚷嚷，谁也不服谁。

　　吟歌见状看了看月晏，只见月晏皱着眉头，冲他摇了摇头。吟歌会意，原来他昨日担心之事就是这样的情况。

　　看来今日朝议是得不出个什么结论了。不过吟歌注意到，支持取消摄政王摄政之权的都是些且官位尚微的年轻臣子。

　　反对派则都是些位高权重的年老之臣。原来如此。

　　“朕已知诸卿之意。”吟歌高声道。殿下官员听到才稍微收了吵嚷声。

　　“既然玄舞公主在朝意义非凡，那就先解去摄政之权，仍令她在朝任职。”

　　“陛下不可啊……”殿下还有人在反对，一时又沸腾了起来。

　　吟歌不由得怒从心起，这帮臣子如此偏帮玄舞公主，这难道是公然与我这新王作对不成。

　　吟歌站起来大声道：“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言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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