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才的敏感神经

房间的摆设还是自己初中时候的模样，父母的房间里堆了从别墅房子里搬过来的东西，一直都没有收拾，门一直锁着。

        陈初躺在有点小的床上，闭上眼睛，回忆似潮水一样涌进来。

        头隐隐作痛，神经被抻着，有人单手在拉锯，太阳穴被鼓槌敲，急促的咚咚咚。

        半个月没出现症状了，或许之前的试剂虽然过量，但多少抑制了中脑-边缘通路和中脑-皮质通路系统多巴胺受体，阻碍了中脑皮层和中脑边缘多巴胺神经元的传递压力。

        他想起之前医生说的：“不光如此，你的松果体不能告诉你时间，晚上和白天，你眼睛看得见，可是大脑分辨不清，精神就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导致晚上睡不着，大脑中枢感觉不到快乐，长此以往，人就会烦躁、焦虑甚至抑郁。”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身体已经出了问题，如果不干预治疗，拒绝服用药物抑制，情况会变得越来越糟糕，有的患者就会绝望到自杀。

        治疗精神分裂症的经典药物主要就是通过阻断两条通路，即中脑-边缘通路和中脑-皮质通路系统多巴胺受体实现的。这类阻断药物主要分为酚噻嗪类、硫杂蒽类、丁酰苯类和其他类。应用最广泛最经典的是酚噻嗪类中的氯丙嗪。氯丙嗪的作用是拮抗边缘系统的多巴胺受体，从而抗精神分裂症。它对中枢神经系统具有较强的抑制作用，能显著控制活动状态和躁狂状态而又不损伤感觉能力。大剂量连续用药能消除患者的幻觉和妄想症状，减轻思维障碍，恢复理智，情绪安定，达到生活自理的目的，因此氯丙嗪对1型精神分裂症，尤其是急性患者有显著疗效，对其他类型的精神分裂症，包括脑动脉硬化等导致的器质性精神分裂症中出现的进攻、亢进、妄想、幻觉等症状也有显著疗效。

        但是，由于它具有十分广泛的药理作用，比如，除了能抗边缘系统多巴胺受体外，还可以抗黑质-纹状体系统等处的多巴胺受体，若长期服用可导致锥体外系出现不良反应：可能出现帕金森综合征、静坐不能（出现坐立不安的症状）、急性肌张力障碍的症状。还可能出现迟发性运动障碍。另外，作为精神类药物，其本身也可能导致精神异常，惊厥与癫痫等。

        陈初闭上眼睛，记忆力强悍的副作用就是，有些事不想记起来，却怎么也忘不掉。

        妈妈失血后平躺在白布下，入殓师整理后的仪容很平静。头发披散着还拥有生前熠熠的光泽，眼睛轻轻的闭上了，浓密的睫毛在光影下氤氲成青黛色，泪水止不住留下来，他默默擦掉，只努力睁大眼睛想多看看妈妈，脑袋越来越疼了。

        陈初强迫自己放开那一段画面，转到医生所说的细节：

        以氯氮平和利培酮为代表的药理作用，不仅对多巴胺异常导致的1型精神分裂症起效，同时相较于经典的药物而言，其对2型也有较明显的作用。另外它还有更少的不良反应和副作用。因此此类药物被推荐为首发精神分裂症患者的一线治疗药。

        如果患者或家属通过对这些疾病机理与治疗方式的了解，就知道精神分裂症并不是一种神秘的或者很可怕的东西，它和其他的感冒发烧高血压一样，都是身体的生物学机能出现了障碍导致的，有相应的药物和疗法能够改善和治疗症状。只要积极去面对，就有很大的可能改变生活和命运。

        可惜的是，那时的陈初忙着准备论文，对妈妈的无助和绝望一无所知。他一直以为，妈妈是一个坚强的人，坚强的足以面对任何风雨。

        他该陪在妈妈身边的！什么都不用做，就陪在妈妈身边，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眼泪无声的划过脸庞，顺着耳际落在枕头上。

        一直到天快亮，陈初才迷迷糊糊睡了。

        睡梦里，有许多的人影，妈妈的，爸爸的，嗡嗡的一阵响，陈初猛然睁开眼，手机在书桌上震动，摸过来一看是老于打来的。

        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什么时候办完事情，回医院再做个检查！

        一晚上睡得不舒服，挂了电话，洗漱完毕，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

        或许是昨天出门又吹了冷风，头有点疼。热了一杯牛奶喝了，觉得舒服点，昨天晚上魏明卓送过来的衣服挂了一晚上，这会儿舒展得很服帖。

        套了大衣，陈初决定找荣教授和李成蹊商量，再做一次试验！

        从哺乳动物及人的中枢神经系统中分离出神经干细胞，并培养成功，然后把神经干细胞移植到病损或者受伤的脑组织中，就可以产生新的神经细胞，并能够分化出神经元、髓鞘细胞等多种类型神经细胞的特殊细胞。

        神经元就是神经细胞，主要起信号传导和接收功能，它的细胞体呈辐射状，辐射出来的为树突，起到神经元之间交流的功能，并且还有轴突，作为信号输入的功能结构，和电脑的cpu一样进行信息的汇总分析和处理。

        在神经系统中还有一种胶质细胞，扮演许多不同的角色。有些的主要功能为替神经元提供物理性支持，常被视为神经系统中的“胶水”。有些胶质细胞则能为神经元提供养分及氧气并维持周遭的液体环境恒定，还有些胶质细胞可形成髓鞘以维持绝缘的效果、或是摧毁病元体，并移除死亡的神经元。

        陈初这次找荣教授培养的细胞就是为了降低病变神经元的异常活跃，修复因为神经系统紊乱导致的反应过度甚至正常神经元失效。

        这是另外一条解决办法，用胶质细胞来修复患者的异常神经系统。

        在探索生命奥义的这条路上，人们不断的利用理论、假设、试验设计、活体实验来寻求正解。这条路或许需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我们并不缺乏冒险精神，更多时候我们只是缺少耐心和时间。

        到了学校，正是上课时间，学子路上的人都是形色匆匆。路边的柳树已经破芽，柔软的随着微风摆动。

        李成蹊已经和荣教授运动完，吃完早饭在教研室了。今天会一起观摩q大生化试验室的试验，g大这边一共有五六个人，其他几个人都是对试验感兴趣早早过来占了位子的。高清投影仪已经连线好，5g网络的稳定清晰信号连实验室铺巾上的毛绒丝都看得到。

        对面的摄像头此刻对焦不到人像，安静的等待着。

        陈初接到金恒的电话，说已经准备好，马上开始。

        不一会儿摄像头就捕捉到金恒的身影，复制好的细胞悬解液已经准备好了。

        带着无菌手套的一双胖乎乎的手，熟练的给小鼠麻醉，定点，钻孔，挑开脑硬膜，摄像头跟随着手的动作，看他轻弹试管壁，好像为一把心爱的古琴第一次调音，动作轻柔而有韵律。

        原本默默观看的荣教授说，“这个小家伙手法老道，一看就是身经百战了。”

        李成蹊说：“又没有收音，老师怎么知道他的力度是不是刚刚好！”

        原来这次网络直播，对方做了静音处理，大家看到的只是一出默剧。

        荣教授说：“你注意看悬解液，注射器吸取到的可是一个小气泡都没有”，的确，在高清摄像头下，重悬后的细胞非常安静。那只手稳定的，把垂直进入定点区域的针头注射完，并没有快速上升，而是等待了几分钟才缓慢拔出。

        整个过程，大家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打破了这完美的节奏。

        小鼠的麻醉剂效力还没过，荧光显微镜下，染色定位的细胞缓慢移动、包裹、渗透了神经元细胞，病变区域的细胞活性在镜下观察逐渐趋于稳定，和正常示例的脑谱图逐渐接近吻合，迅速关脑缝合。

        将小鼠置于脑普扫描仪下持续成像，并将成像与前期病变图进行对比，就可以得到此次的试验结果。

        “好了，各位，动手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留观了，网络暂时还是打开，大家可以留下来继续观看细胞融合。”金恒的声音。

        荣格教授问：“大家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这边沉默了几秒，就有人举手说，“老师我有话要问！”

        许多同学对试验过程都很感兴趣，有的同学则对q大的仪器设备更为关注。

        “刚刚的摄像非常清楚，用的是什么设备啊？”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男生问。

        “这是可以自学习试验流程的追踪摄像机，通过设定关键追踪目标，摄像机可以自动捕获对象，确保摄影角度和画面清晰准确，主要用于医院和科研机构进行网络实时播放！”李成蹊解释说。

        “我们实验室也有吗？”

        李成蹊听到这话笑了，看着提问的男生，他应该是研一的，对实验室设备特别感兴趣。

        “自然也有，你好好练手艺，哪天能拿出手了，直播的时候你的手就可以是主角了！”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人拍着他肩膀说。

        关于这次试验的讨论氛围热烈起来，还没有机会做实验的同学问的问题虽然很小儿科，师兄门也都热情的回应。

        一直到11点半，才结束。

        等到人都散去，李成蹊和陈初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根据实验室细胞繁殖的情况，明天分离完后就安排物流，估计23号就能到京城。

        两人去食堂吃了午饭，一下午就在讨论具体的试验细节和准备试验用品中过去了。

        时间就是一个进度条，无聊的时候慢吞吞，忙乱的时候嗖嗖嗖。

        来不及清扫的毛毛穗软软的趴在路沿上，这条无名小路，直走向南拐，那栋灰白七层的教研楼就是妈妈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楼前高大的泡桐树，三层楼高的树杈上，鸟窝还在。树下的那些蚂蚁窝应该也在。

        李成蹊觉察到陈初的低落，这是魏阿姨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应该有许多少年时的回忆。

        两人认识是在高中时期，虽说是高中同学，实际上陈初在高中只读了一年，其它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学。

        也就是在高一，李成蹊才知道什么是天才少年。

        初中以前，陈初和其他孩子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用两年时间读完了初中，老师们有一点吃惊而已，但是到了高中这人就好像开了外挂，在学习上的天分充分展现。

        高一的数理化对他来说就像在大树底下看蚂蚁搬家，大概因为他已经旁听过许多大学的课程，高二的时候他就自学编程，把题库做成了游戏，没事儿自己玩升级。

        大家都以为他大学会去读计算机，没想到这家伙选了生物工程。

        虽然陈初学习好，性格也不太差，但是运动能力十分感人，没人和他玩。

        李成蹊教他打乒乓球，永远一个球打一个来回，还必须是陈初发球；教他打羽毛球，他把球抛起来总是差一点能挨着拍子；教他打网球，整场都是跑来跑去捡球；后来李成蹊发现，踢足球好一点，至少脚能挨上球，那球也能顺利表达要奔向远方的含义，但是陈初的体能跟不上，虽然累得和狗一样塌着腰也不说停下来休息的话，可李成蹊也担心哪天不注意他那细腿会跑折了。

        直到开始打篮球，李成蹊才觉得陈初顺眼起来，打全场是不可能了，但好歹在场上跑二十分钟没问题，高一的男生壮的少，大部分都是细竹竿，只要跑跳合格，个子高一点就占便宜。

        到了高一下半学期，大家熟悉起来，都发现陈初虽然学习上是个帝王，但平时生活比较土鳖。一开始被陈初颜值和学霸光环吸引的少女们，从呼啦啦一大帮变成了少数的几个坚定者，毕竟对于高中生来说，除了学习是主业，聊偶像，追潮流才有更多话题，然而陈初对此类话题绝缘，他的生活相当简单无聊，甚至严谨刻板。

        每天要在阳光下运动一两个小时，预防近视，这是妈妈在他看书太认真时说的话，他记下了。在没学会任何球类运动之前，夏天和秋天他就在路边毫无遮挡的地方，根据太阳的照射角度调整自己，确保身体前后左右都晒得到，到了冬天，即使刮风下着雪，吃完饭他都会在学校里转圈走，一边维持热量平衡一边计算时间。

        所以他很早就出名，并不是因为他的学习，也不是因为他的颜值，只是因为他的这种坚持，特别怪异。李成蹊问过他，你怎能做到数十年如一日，没一天偷懒，陈初指指脑袋说：“这里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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