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积重难返的集团老人

唐意拿了碘酒把他的脚面抹了一层，看着发白的伤口涂上了粉紫色这才满意的拿起纱布一层层裹了上去，末了打个漂亮的结，这招手艺还是上次去山上玩观摩那个老军医学来的，手法简单。

        想到这里才发觉，最近怎么老是小伤不断？还都是和自己有关。

        “不疼？”包完了脚，抬头问他。

        “有点凉，”孙佳尚收回脚，看唐意把碘酒的瓶子拧上，把纱布收进药箱，说：“不疼。”

        周平光发来的邮件，唐意也收到了，“我不想把家变成办公室，尤其是睡觉的地方，”下了床，唐意扶着腰到了客厅，正对着沙发的柜子是一排书，他从里面抽出一本递给孙佳尚，“你看看这个。”

        《编程神通》一本记录十一岁天才编程神童的故事，更让人熟知的是他的网名——tourist。

        “书里的tourist，擅长用最干净、最准确的代码解决问题，”唐意解释，“和你很像。”

        从书柜上层翻出一个笔记本电脑，看起来很久没有用了，指给他看，“如果你实在想干活，先帮忙把系统程序从公司那边连上，我把之前写好的架构发你，你自己选一边。”

        孙佳尚拿着书，翻了几页，看起来不是很感兴趣，就把书插回书架上，位置和刚刚拿出来的一模一样，从南往北第三本。

        把电脑从书柜里拿出来，抽出纸巾擦了擦，又拿湿巾细细的把边角和键盘仔细清洁，这才插上无线电源，按了开机。

        唐意看他仍对工作满怀热情，也不说话，回屋里躺下了。

        早上本就起得不早，饶是这一天浪潮汹涌，腰酸背痛，可躺在床上了，脑袋却异常清醒。卧室门大开，客厅里是他敲击键盘哒哒声，起身倒水哗啦啦声，翻找纸笔簌簌撒声。

        这一天可真长，长到黑夜姗姗来迟，睡意却迟迟没有，唐意把身上的被子翻到一边，把两个枕头捂到头上，叫了扫地机器人开足清洁地面，有点背景音总能盖过那人在客厅活动的声音了。

        扫地机器人在地面圆润的直线行驶平稳过弯，一圈一圈，床脚，柜子边，窗台下，又滑到衣柜，整个房间滚了三十多遍，直到去补电。电动窗帘闭合，屋子里的灯灭了。

        总算是等到他合上笔记本，离开了客厅，灯都灭了，懒得去看几点，模糊睡去。

        醒来一睁眼，他就站在自己眼前，闭上眼睛，再睁开，他还是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唐意只得开口问：“你这么早就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孙佳尚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把手伸向他，唐意伸出手去挡，“我没发烧。”

        “我看你踢被子了，昨晚也不热，没感冒就好，”孙佳尚把手机举起来说：“周哥，半个小时后视频会议，唐意醒了。”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也没拿给自己听，就把电话挂了。

        唐意休息了一晚，想必消炎药起了作用，起床的时候没那么难受。洗漱完出来，餐桌上放了早点，蒸屉上冒着热气的灌汤包，一盏花菜炒火腿，一盘沙拉，一大桶豆浆，还有瓶装的牛奶，不像是快餐。

        也不问是怎么来的，见孙佳尚早坐好了等他，夹起包子就吃，拿起牛奶就喝。

        俩人吃完饭，孙佳尚把剩菜饭倒到垃圾袋，筷子碗碟也不清洗直接收到箱子，送出到门口，看这一连串动作相当娴熟，想来这一套流程经常做。

        “在家的时候晚饭都是送餐吗？”唐意问他。

        “嗯，不愿意下楼的时候就会送上来吃，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孙佳尚看厨房很干净，锅碗瓢盆倒是准备的很整齐。

        “我会煮面，也会蒸米饭，菜也会烧几道，够自己吃了。”唐意找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说。

        “那中午你煮面，我想吃面。”孙佳尚毫不客气的说。

        唐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已经去客厅开笔记本了，根本不等自己的回答。手里的抹布在水龙头冲洗了好几遍，却总觉得怎么都洗不干净。

        打开的笔记本里，小杜已经在线了，看到唐意到了镜头里，就问：“唐总，你们是不是把客厅的投影打开方便点？”

        周平光凑近了也说，“人比较多，之前不是建议你在客厅装投影了吗，我记得你装的还是全息的，今天顺便试试效果啊！”

        唐意从书柜里找出了遥控，心想，周平光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家里装了什么比我还清楚，没等自己遥控开关。

        孙佳尚已经手动把投影仪打开了，原本的书柜上方伸出屏幕，等离子激光束在两人面前缓缓流动，周平光、杜子轩两人出现在面前，这影像效果还好，没变形。

        “唐总，太子，好了，我们这边准备好了，切到大屏的是未来rysx的主结构和开发思路，现在您说下一步怎么分工？”

        唐意看着结构树里大部分都还是虚线框标示的待开发模块，要在年底拿出可以上市的产品，还要实现量产，要和集团的长春花联手，先做一个系列出来，毕竟市场通道是熟悉的，工艺设备也是现成的。

        “先开发面向医用市场的app，我和佳尚负责算法和结构，莫瑶和小杜负责装数据和测试，周哥你就总管调度吧，上市计划就和华总商量商量。”唐意说。

        “那萌萌懂懂系列怎么处理？海外版的上周刚交完一版。”周平光问。

        孙佳尚接过话题说：“我有空的时候看看海外版。”

        “国内的就交给市场部维护，有二次开发，给莫瑶来做，反正今天她没来开会，没人干的活先派给她，等她甩锅的时候再找个人接一下。”唐意就是这样，阳谋摆在桌面上，到时候莫瑶讨伐的时候，就会找周平光打官司，谁让他安排会议这么早，明知道她是夜猫子。

        周平光默默吞下一口老血，觉得嗓子一股铁锈味，莫不是唐意这家伙知道点什么了。但是挣扎还是要有的，当老板的打手是没有尊严的，“我到时候支棱一下，如果有新需求我这把刷子也能糊一面墙，就是能不能和原版的抹平了一样效果，我可不敢夸口，毕竟这几个可都是您二位黄金圣斗士开过光的。”

        “那就得周哥临时支援一下了，毕竟我们几个在您面前可都是新手，老大哥带我们飞，不用走弯路。”唐意笑着说。

        这一笑太灿烂，周平光差点接不住。主要是全息影像这玩意，有时候太逼真，看人的时候好像你就是舞台中心唯一个那个，说的话通过基站和数模转化解码后有点魔幻的立体环绕，让人轻飘飘。

        傻笑了一下，赶紧绷住脸，“唐总，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决策一下，具体我发邮件了，怎么处理。”

        唐意想起昨晚似乎是打开了邮件，可惜一直分神没仔细看，是一批出口到印尼的产品清关时被扣引起客户抱怨了，邮件随手转给孙佳尚了。

        悄悄凑他耳边，问：“昨晚那封产品被扣的邮件你看了？你说怎么办？”

        孙佳尚的耳朵被这一口气吹得红了半边，好在肤色比较深，除了他自己觉得刚刚收音的地方发热连带着心里一阵发痒，倒也没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看了一眼唐意。

        唐意呆愣了一秒，刚刚是不是太亲昵了，若无其事转过头看着屏幕上打的结构树，不说话沉思。

        “找盛弘毅商量一下，他们的商品经常在印尼清关，实在不行，让他从新加坡补一批货过去。”孙佳尚说完这句，也凑到唐意耳旁，吹着气说：“这样说可以吗？”

        唐意强忍着脸上火烧的感觉，匆匆说了一句：“嗯，没什么别的要说，这就开工干活！”也不等对面回应，立即掐断了联网。

        孙佳尚看着唐意的耳朵瞬间变了颜色，转过来的那张脸也爬了半边朝霞，喉结上下滚动，一手支着腰，一手捏了遥控递给自己，半天才说：“把这个放回去！”

        接过遥控器，孙佳尚疑惑的问他：“刚刚你耳朵热不热？”

        唐意不理他，心想我果然比他还傻，期望一个弱智懂得亲疏远近，明白七情六欲，果然单身太久没有人性了，真不该对他生出妄想，他就是一个单纯的二哈。

        可孙佳尚固执的想要寻找答案，自己的电脑已经放到餐桌上了，也不去开机，跟着唐意在客厅，等着他回答。

        唐意被他的眼神黏住，只好回他：“冲耳朵说话，会浑身发冷，毕竟呼出的是二氧化碳，灭火器的干冰，吃饭热的时候，你吹一口气也凉的快。”

        孙佳尚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感觉，有些拿不准，到底是冷了一下，还是热了一下。挠了挠头发，转身去办公了。

        好在这小子一干活就浑然忘我，很快进入自己的世界。

        家里本来就不是用来办公的地方，只有餐桌高度合适，但是座椅太硬，久了屁股疼。更何况现在的唐意腰不舒服，吃了消炎药，索性进了卧室，走到阳台给盛弘毅打电话。

        盛弘毅和周平光年纪相当，结婚确早，妻子和孩子不在身边，原本在嘉竺集团的萝芙木技术公司做智能楼宇系统开发，两年前得到提拔在长春花医疗做产品部和市场部的总助，是孙彦鸿极为信赖的亲卫之一，据说王欣怡对此人也称赞有加。

        和他通电话，一是为了印尼商品清关的事情，二来也请他提前给rysx系统提前设计硬件方案，毕竟现在的摩那的股权也在嘉竺集团里控着，既然投资者都是同一个老板，孙彦鸿也默认双方的合作，找他帮忙是再正常不过。

        四月二十三，周三，临近月末，此时的盛弘毅刚刚在集团做完工作汇报，无聊的听着极旦控股的业务经理张皓宸的工作报告，一季度华北区的物业服务比去年四季度上升了，人工服务成本太高目前营收持平，西北区的楼盘开发商分散，招标业委会的物业项目增长不足，勉强养活自己。这样的业绩也好意思拿到集团来汇报，这都持续一年多了，极旦是整个集团里人员密度最大的公司，一千多人里，有一半都是各种名目的经理总监，各自为政，互相交错扯皮，总经理孙彦博仗着自己是董事长亲戚身份，在长春花时就吆五喝六，逼走了华明，还想着骑到自己头上，幸而王欣怡趁着房产开发和物业管理业务疲软把资金流掐了大半，孙彦博才老实了，不在长春花折腾，在极旦那边混吃等死。最近集团开会都不来了，找个业务经理来汇报工作，也是够明目张胆的。

        正想着事情，手机震动了，一看是唐意打来的，也没敢接电话，挂了发个信息过去：开会中。

        唐意回他一句：多久？

        什么事情着急说，想着这会怎么也到十二点，毕竟五个报告刚说到第二个。

        看孙彦鸿的表情听得也颇不耐烦，张皓宸翻报告也加快了速度，直到结束页出来。会场的人集体沉默，没人说话，和刚刚自己做工作报告，你一言我一语不断有人打断报告提问题截然相反。

        今天这会议安排顺序也不知道是谁定的，前后一热一冷对比太明显，分明是有人拆台。

        “弘毅，”孙彦鸿说，“按照刚刚大家讨论的结果，你先回公司忙吧，至于皓辰这边，让孙总下午来集团一趟，我再听听他的说法，看看大家对于刚刚的报告有没有其他意见。”

        会议室的人碰了碰眼神，没人反对。

        秘书赵克明把下一个议题打到公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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