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通道

“难怪归一炉遇了你却毫无反应。”

        若尘双指虚空横划，一道青光切向宫篱腕间，纤细的红绳随之断裂，掉落在地。绳间有微弱的红光亮起，倏尔暗下。

        灵海中的灵气因怒意而翻涌，宫篱强压下了，注视着若尘的视线愈冷。

        “谁给你的？”若尘心里有个猜测，“祁瑞？”

        宫篱觉得这名字听起来耳熟，却不记得在哪儿听过，但既然若尘认识，想必也是仙界人物，许是他的对头也说不定。

        她答道：“有能耐你尽可去问他。”

        他倒想亲自找到本人好好盘问一番，只是祁瑞人间的父母守得也太严了些。若要拿下他，恐怕还得费几个月。

        “呵，好。”若尘笑道，但心中已排除了祁瑞的嫌疑——若当真是他送的手绳，她的反应不当如此。

        “攻离，我给你两日时间考虑。”若尘双眸笑意不减，“在这一世接受我，或者——我让你的下一世接受我。”

        言外之意是宫篱若不接受他，他便会除了她。

        说着若尘伸手抚上宫篱的侧脸，她偏头要躲却躲不过，好在他只是稍触即分，旋即整个人消失在青光之间，最后投过来的眼神似是在看她，又好像是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东西。

        若尘离开的同时，束缚宫篱的藤蔓也随之消失。她终于可以活动身体。解除禁锢的第一时间，她用袖角狠狠擦了擦被碰过的侧脸，才开始打量四周。

        她的佩剑被藤蔓带走了，好在归一炉腹中黎明似的微光没有被撤走，这倒方便了宫篱查看情况。

        虽说炉中空间比外面看起来的大了数百倍，不过宫篱只需纵身跃十来步，炉鼎内壁便在眼前。她试着伸手敲击铁壁，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证明铁炉内壁厚度可观。

        或许可以找找方才从外面破开的裂缝，看看能不能打破黑铁炉。裂缝处在中央部位，宫篱绕着内壁巡察一周，都没发现有什么破绽。

        想必是之前的裂缝太浅，并未波及内部。篱并不希望真的等到第三日再来做打算，可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

        一筹莫展之际，宫篱突然感应到某种熟悉的能量正在呼唤自己。她环顾四周，分明唯有她一人，但她的直觉绝对不会有错。

        她阖眼沉下心来，专注感受能量的波动，一点点朝波动更强的方向走去。直至走到空间的最中央，她恍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

        声音是从归一炉底部中央微微凸起处传来的，宫篱当即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竟然是云帆！

        “师妹，是你吗？”

        宫篱及时回应：“师兄，是我。你怎么在这儿，师父说你以身镇妖了。”

        “镇妖是假，掌门与六位长老修邪道以求升仙是真，师妹你得逃。”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宫篱还是难以接受，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答道：“师兄，我该怎么救你出来。”

        云帆闻言毫不犹豫道：“别管我，我已被归一炉吞噬炼化，只能勉强保持住最后一丝元神，救不出去的。你快走，争取早日突破，再联合其他门派，阻止那七人继续作恶。”

        宫篱很少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她自以为只要能力够强，就能视一切阻碍为无物。但她错了，她被众人的追捧迷了眼，她要走的路，还太长太长。

        面对近在咫尺的云帆元神，她却无法拯救，唯有握拳回答：“明白。”

        “好在遇见了你，否则再有半日，我连这丝元神都会被炼化。”云帆的声音沉默片刻，方道，“师妹，我最放心不下云莺，师兄想请你把她一起带走，不要让她步我们后尘——如果实在带不走，那便算了。”

        宫篱坚定道：“我会照顾好她，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办法出去。师兄你可知道此炉弱点？”

        他仔细想了想，回答：“自被炼化以来，我感受到自身被撷取的灵力经由某个出口传到了外面，想必是有可以出去的通道，但具体在那个方位，我还不清楚。”

        云帆很快就下了决定：“师妹，你输一缕灵气予我，我替你指引方向。”

        将手心覆上中央，宫篱分出丝缕灵气传入铁壁，很快便感受到这缕灵气被其他的能量挟裹着，飞速流往某个方向。

        她闭上眼，心神跟着这缕灵气拐过几个方向，最终灵气从数个极其狭隘的孔缝间挤出，与她断了感应。

        “找到了！”宫篱惊喜睁眼，把消息告诉云帆。

        然而对方久久没有回应，她眼睑低垂，恍然明白了什么。

        如今不是感伤的时候，她起身想循着路线抵达那处出口，走到一半，若尘又伴随那道光芒出现在宫篱跟前。

        若尘用余光瞟了眼宫篱与炉腹中央的距离，挺远的，且她的神情镇定凛然，丝毫不见悲色，想必是他多心了吧。

        保险起见，他还是笑问：“想逃？”

        “不然呢。”矢口否认只会显得虚伪可疑，宫篱干脆承认了。

        “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若尘想了想，手中现出一颗红丸，道，“吃下它。”

        想也不用想，宫篱没有拒绝的权利与筹码，她甚至都没分给他半点眼神，取过红丸吞入腹中。

        她的顺从显然取悦了若尘，起初的不悦消散许多，他甚至生出逗弄她的闲情：“你可知方才吃的是什么？竟问也不问就吃下去了。”

        不等宫篱回复，他继续笑道：“怡情丹——是有助于我们两情相悦之物。我费了许多功夫才从月老那儿换来，虽然有些苦，不过日后还得再吃八粒，攻离，你且忍耐。”

        感受到宫篱闻言生出的杀气，若尘伸手为她理了理碎发，笑不及眼底：“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断了药——只会让你更痛苦。”

        宫篱不再理会他，他自觉无趣，加之还有其他事要做，最后说了句：“明日等你的回答。”

        明明都已强制让她吃了怡情丹，却还装模做样说要等她的回答，宫篱不屑于嘲讽，干脆盘坐在地，开始默念清心咒。

        反正人跑不掉，药也用了，若尘无所谓对方态度如何，唤出传送阵离开此处。

        若尘的气息一消失，宫篱连忙起身，凭着记忆找到方才灵气消失的地方。此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但她分明感受到有好些小孔供灵力流出，肯定比其他地方更好突破。

        若尘似乎对炉中情况尽在掌握，她必须一击即破。仙界之人不能随意进入凡尘，逃出归一炉这个仙凡媒介后，她应该能有一些时间对付几位长老。

        宫篱沉心归元于通灵境以上灵师才会有的灵海之内，其间灵气充盈翻涌，她恍然发觉自己的雷灵气似乎更为纯净了，不知何时，体内最后那点土元素杂质也消失殆尽。

        她的修为已达通灵境高阶，只要再剔除那点火元素，她便能洗髓淬骨，升入化灵境。

        在这个关节点上提升修为显然是好事，意味着她能使用更多更精纯的雷属性攻击，突破归一炉的可能性更高了。

        为免惊动若尘，她先是将雷灵全部集中在灵海中间，强大的灵念将雷灵不断压缩至绣球大小。待她认为时机合适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引气出体，攻向归一炉薄弱处。

        强大的威压在她的控制下持续冲击着铁壁，灵海内的灵气迅速消竭，最后一束灵气出体时，她抱着视死如归的意念紧盯着雷电攻袭之处，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所有灵气全都被铁壁吸收殆尽，宫篱灵根内空荡虚弱，可铁壁依旧坚实如初。

        “攻离。”

        招人烦的声音果然又出现了，宫篱身形一僵，做好转身直面对方的准备——就在这时，虽然无声无息，可她看得十分清楚，无数裂隙以灵气传输通道为原点开始蔓延。

        眼看若尘就要察觉危机，宫篱当即用身体给予铁壁最后一撞，破开大洞跃了出去。

        归一炉被毁，靠归一炉维系的幻域也随之消失，若尘同样不得不被迫回到神界，可他望着宫篱离开的背影的目光中满是不甘与怨恨。

        钦狓符不在，归一炉又被毁，不在若尘掌控下的禁地重新成了一片普通的森林，再无之前那般危险。

        不顾身上被黑铁碎片割破的伤口正在渗血，宫篱仰头望天，满目繁星，而她与繁星之间还隔着一道四色结界——是长老们还在“护法”。

        纵然她刚刚升入通灵境高阶，可灵气用尽，实力悬殊，如何能够成功应对七个化灵境灵师。

        伸手探向腰间，她本想握住斩微，多少增些底气，又恍然记起斩微已碎作铁尘。她浑身上下，只有半支残剑，与两个刀鞘……还有被她拾起藏在襟前的手绳。

        深深吸吐两回，宫篱用方才重新凝聚起的些微灵气凌空画阵，启动传送阵法，出现在结界之外，青霄掌门的附近。

        入目是盘坐着专注维持结界的六位长老，宫篱转身本以为会看到青霄，没想到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宫笑，其后才是青霄。

        “你怎么在这儿？”她不是让他好好待在家中么。

        半时辰前，宫笑感应到自己设在宫篱手绳上的禁制被破，可禁地内外毫无其他异动，他心中担忧不已，躲在大石后焦灼许久，终于耐不住，就算知道出来了也多半没用，还是露面走到青霄跟前，想问问宫篱的情况。

        不想他才刚说了一句话，宫篱就被传送法阵送了过来。

        宫笑还没回答，青霄首先惊诧道：“篱儿，你怎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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